一曲長蕭奏罷,見觀舞樓上大放光明,原本靠前半躬著身子的唐離長出一口氣,隨即就覺整個身子疲累不堪,說起來,這連著大半個月時間,他倒是從不曾好好休息過,剛才那番幻術歌舞又投入過多心神,此時大戲落幕,沉入骨子裡的疲倦一體浮上身來,這滋味兒還著實是不好受。
「去,再給唐公子送一樽魚兒酒過來!」,見唐離這番精力憔悴的模樣,旁鍘丫著的楊魚釗順手接過他手中的長蕭,向一邊專司雜務的小廝吩咐道。
「前些日子還不覺得,這事兒一停啊!人還真感覺身子實在是乏的透了」,這一開口說話,這才發覺自己的喉嚨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嘶啞了起來,揉著眉心說了這一句,唐離扭頭間見楊芋釗也是額頭細汗一片,眼色發赤,遂輕笑道:「看老楊你現在這模樣,只怕也不比我好上多少。說業這次能順利成事,還多虧你襄助,趕緊找個坐處好生休息才是。」
正在楊芋釗聞言欲要說話之時,卻見廂房門看處,都陽侯府管家滿臉激動神情的疾步進來道:「唐公子,快隨我去,陛下要見你!」。
「見我!」,隨口應了一句,見旁邊著的楊芋釗聞言神色一黯,唐離跟上問了一句道:「陛下原話是怎麼說的?」。
「陛下口詔,『去,把下面操辦歌舞之人給聯傳上來!』好我的唐公子,你就快著點兒吧!這可是陛下召見!多少人幾百輩子都修不來的機緣」,此時這管家簡直比唐離都急,迭聲催個不停。
「如此。楊兄,咱們這就走吧!」,唐離向楊芋釗一笑示意後,當先向廂房外走去。
「我!」。楊芋釗微微一愣,見唐離已開始動步,並沒有再與他說話的意思,當即心中一喜,向身前這個滿腦子古怪主意的少年投去感激地深深一瞥後,肅容正色隨後跟去,邊走還不停整理著身上的衫子。
「山南拔解貢生唐離。參見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等時候,任唐離再是心不甘,情不願,一上了觀舞台,也只能做恭謹的行參見大禮。
「平身吧!」,見上來的這麼個年不過十五六歲地少年,玄宗陛下訝聲道:「噢!今晚這場歌舞竟是你操辦的?」,邊說著話,他還不忘向身邊的都陽侯看了一眼。
「陛下。今晚這一切悉由唐離全權操辦!唐離本是禮部侍郎親點的拔解生,不僅才學好,音律也是極精的,實不相瞞陛下,臣原本還存著心思請他到諲出任教習的!可惜呀!。至於後面那個。乃是臣遠親族弟楊芋釗,這次倒也做了些瑣碎事情!」。此時都陽侯是心情大好,加之他已看出玄宗對這唐離大有好感,索性順水推舟說上幾句好話,只是在這等時候,他自然不會忘記。
站起身來的唐離見都陽侯已替自己作答,遂也不多插話,只是見身後拜倒地楊芋釗此時滿臉通紅,眼中更是霧濛濛一片,不僅心下暗自一笑。
「唐離!」,玄宗皇帝只覺這個名字有些印象,只是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搖搖頭再不多想,揮手間示意楊芋釗平身,他卻鐃有興趣的向唐離開言問道:「幻戲及《秦王破陣樂》這些且都不說了,聯來問你,這最後兩首詞是怎麼回事兒?那詞溫婉蘊藉,卻是上佳之作,尤宜歌女配樂唱奏,只是形式及曲調都著實古怪地緊!而且以聯聽來,似乎這詞與曲之間的配合仍顯生澀,這又是什麼緣故?」。
其時覲見皇帝,非得天子允准,是不能隨意抬頭的,否則就是「不敬」之罪。此時大庭廣眾之下,唐離自不能抬頭起來四下張望,說起來,自剛才上樓到如今,雖然近在咫尺,他還真沒能細細打量過這位皇帝陛下的真容。
不過這玄宗倒還真不負他梨園祖師爺的名頭,開主不問其它,著先上來的就是這麼個問題。
聽到如此問題,還真叫唐離實難回答,今晚最後那兩首詞,一是晚上唐韋莊的《訴衷情》,一是宋代歐陽修的《生查子》,他雖然因為個人喜好能記住這些詞,但對於《訴衷情》,《生查子》該如何配樂卻是一無所知,今晚所唱,實實不是原調,卻不想一下兒就被這位精嗜音律的皇帝給聽了出來。
正在唐離籌措著該怎麼回答時,卻聽觀舞樓上一陣腳步聲響,隨即就有一個翠衣侍女上前跪伏道:「啟奏陛下,貴妃娘娘近日憂思成疾,已難奉詔起身來此。」
「愛妃怎麼了?速帶聯去!」,玄宗聞言,頓時起身向觀舞樓口行去,只是在經過唐離身邊時,才隨意說了一句道:「力士,後日記著傳這唐離到興慶宮梨園,看看聯新手調教地三百教坊子弟」。
「老奴遵旨」,一聲略帶蒼才的聲音傳來,隨即就聽一陣肢步亂響,不過片刻功夫,觀舞台上除了一些侍女家丁,不說三們國夫人,便是都陽侯也都隨駕走了。
玄宗走時,唐離少不得要再次行禮相送,些時站起身來,見這一瞬間人去樓空,少不得心底暗道一句:「看來這楊貴妃倒還真是個會撒嬌的!」
貴妃娘娘被送回府中雖也有多半月功夫,但由於都陽侯的謹慎,竟是將她入在一個單僻出的院落中安置,所以雖然這段時間一直都往來侯府,唐離還真就沒見過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地大美女到底長地是什麼樣子,只是倒也不曾聽說她患疾,此時突然憂思成疾,這分明是邀寵的手段了。
「對了,阿離,你看清楚陛下長什麼樣了嗎?」,楊芋釗這突然變化地親暱稱呼讓唐離一楞,隨即一笑道:「怎麼見,人這麼多,就是想偷看一下也不成啊!」。想到來都陽侯這麼些日子,又趕上面聖的機會,居然連皇帝和貴妃長什麼樣都沒看清楚,唐離也自覺得窩囊。
「看你剛才那從容的樣子,阿離你怎麼說也比我好,不瞞你說,哥我剛才站起身的時候,腿都打著顫」,楊芋釗哈哈大笑聲中,一拍唐離的肩膀道:「阿離你科試在即,後日這面對聖的機會可千萬莫要放過才好。」
此時的唐離也明白這楊芋釗定是因為剛才自己喊他一起面聖,所以才會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這麼大變化,不過這關月來相處,他對這個辦事能力極強,慣能察言觀色,身上甚至帶著兩分街上流痞氣的大漢有了幾個好感,加之兩人又有這麼一段精誠合作的經歷,是以聽到他這親呢的稱呼,倒也安然受之。
「後天的事兒後天再說,現在還是回家好好睡上覺才是正經」,身子疲累,唐離也無心與楊芋釗多閒話,揮揮手便自先去了。
走下觀舞台,唐離深呼出一口氣,不管怎麼說,忙了許久的事兒,並且能有一個不錯的結果,總算也是個如意的了結。
一陣涼風吹來,適才因激動帶來的興奮過後,但覺身上陡然生起一股寒意,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唐離加快步子向府門處行去。
愈近府門,外邊的喧鬧聲愈大,而此時再向天際看去,只見整個長安上空已被映成火紅一片。
站在府門處,唐離看著門外手提花燈,喧鬧擁擠的人群,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似這等樣子,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家,乘車自然是不敢想了,就是步行,回到家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唐離,唐離!」,正在他站在府門處發呆的時候,就聽一個脆聲傳來,隨即就見提一盞兔子燈的李騰蛟自街角處歡天喜地的跑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兒?」,在這個時候,災個地方見到她,唐離還真是吃驚。
「等你去玩兒」,迫不及待拉起唐離的衣袖,李騰蛟就拽著他向街邊一輛蔥油淄車走去,邊口中不住催促道:「等你等的燈油都快熬干了,快些走!」。
見李騰蛟精心勾畫的臉上凍的發紅,邊隨著前行,唐離問道:「你到底等了多久,怎麼不進去?」。
「天還沒黑我就去了你那院子,後來就直接轉到這兒來!」,邊拖著唐離讓他快走,頭上三丫髻晃晃悠悠蕩個不停的李騰蛟嘟起嘴道:「我就是嫌和家裡人一起觀燈太悶,才來找你玩兒,還進去幹什麼?一進去又是要給這個行禮,給那個行禮,煩也煩死了!」。
說著說著李騰蛟愈發急了起來,竟是放了衣袖,一反抓起唐離的手,跑了起來,口中憂自道:「哎呀,你到是快點兒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