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門來,還不等唐離說話,就見王縉一楞,隨即忍不住失笑出聲,只是他笑的倒是含蓄,不像當日翟琰那般張狂。而旁邊的趙陽明雖不至於笑出聲,但那強繃著臉的樣子,想必他也是忍的極為辛苦。
見他們如此,只微一錯愕,唐離已明白自己又犯了當日同樣的毛病。伸手又袖子抹了抹了臉,不以為意的一笑道:「盡站在門口笑什麼,進來吧!」。
「阿離,看你這身打扮,到底在幹什麼?」,邊跨步前行,王縉打量了唐離一遍後,笑意不減道:「莫非真如老翟所言,你真是在造酒?」,話剛說完,他也覺的這話實在太過於匪夷所思,終於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向趙陽明頷首為禮,唐離扑打著袖子微微笑道:「我這兒剛釀出新酒來,你就可可兒的來了,王兄實在好口福。」
「你真在造酒!」,王縉面上笑意未消,突然聽到這句話,頓時一愣站住,隨即看向那趙陽明道:「還真讓你給說准了!」。
「噢」,聽王縉這話,正放著袖子的唐離手中一緩,側身向趙陽明看去。
微微一笑,定住了步子的趙陽明向唐離拱手道:「我比唐少兄來京早,只是此來多有一些瑣碎事要處理,所以就沒能前來拜會,還請少兄勿怪才是。」
「好說,好說」,口中隨意回了一句,唐離直納悶這趙陽明怎麼會突然對自己如此客氣了。
「昨日,我又到王郎官府上拜會,恰逢翟兄到了,言談中偶爾說到少兄釀酒一事,某一時心動,今天就央了郎官大人陪我同來拜會」。身為江南大賈,趙陽明此時言語舉止間的客氣實在反常。
倒是旁邊的王縉見說,接話解釋道:「昨天老翟來,說到前幾日你們三人在快閣共書丹青的事兒,只是到後來,不知又怎麼扯到造酒一事上來,愚兄本還是不信的,倒是老趙說阿離你行事素不狂悖,非要拉著我今天來訪你。現在看來,他倒還真是說對了」,這番話說完,他竟然又忍不住大笑出聲。
拍手去掉臂上沾著的灶灰,看到這笑容,唐離不用想,已是沒好氣道:「王兄,看你這笑模樣,老翟昨天定是沒什麼好話說我吧!」,說著話,他也懶的理會王縉,只向趙陽明略一束手,示意到裡院書房敘話。
見唐離小心眼兒上來,王縉愈發笑的響亮道:「阿離,這事須怪不得我,老翟要說,我還能塞著耳朵不聽?」,笑聲連連中,他已跟著步子去了。
剛過了分割裡外院子的垂花門,趙陽明那雙眼睛便緊緊盯住了內院中的那個灶台上古怪的大鍋,只是感受到身側唐離的注視,他隨即收回目光,面無異色的繼續向書房走去。
王縉見到這個前所未有的物件兒也極是好奇,只是不等他動步,唐離已是微笑攔住道:「王兄,你先代我在書房陪客,等我梳洗之後就來。」
王縉自小心思聰慧,此時也隱隱覺察出什麼來,聞言收住腳步,陪著趙陽明向書房走去。
唐離帶著那一瓷碗剛釀出來的新酒,到廚下洗過手臉後,復又將酒分置於兩個茶盞之中後,才手端托盤向書房走來。
唐離剛一走進書房,原本坐著的趙陽明已起身搶步上前端過茶盞,輕歎聲道:「少兄山南才子,且不說當日在伽楞寺中論佛;單是在襄州得賀老大人讚譽,剛入京即有懷素大師推重,更得玉真長公主青眼,如此種種著實令人好生欽羨!只沒想到日常起居竟是如此清苦,我老趙與少兄忝為舊識,又都是江南鄉黨,實實看不過眼去!隨後附贈一些程儀並幾個粗笨家人以供驅譴,還往莫要推辭才好」,說話之間,尤自連歎不已,他這番話聽來,著實是情真意切的緊了。
將另一隻茶盞遞予王縉,靜靜聽他說完,於胡凳上安坐的唐離輕叩著身側書幾笑道:「我自幼家貧,目前這日子已感覺極好,俗語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眼下我地無一壟,房無一間,若是今科失利,縱然眼前有些虛名也不能變出錢來花用,介時,趙兄今日這番好意反倒是害我了」,輕言談笑之間,他已將此事悉數推卻。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說的好!足可為治家之警言」,見唐離推拒,旁坐的王縉恐趙陽明尷尬,半是真心,半是化解氣氛說道。
見唐離坦言其貧而面無半分慚色,小小年紀能不為錢財所動,這番拒絕的話也說的兩面透光,如今僅是第二次相見的趙陽明心下對唐離愈發看重。面上一笑之間,遂順著話頭道:「王兄所言誠然如是,稍後我這家書中,少不得要將這兩句錄下,也讓族中那些個頑劣子侄們好生學學」,笑言間將剛才所說抹過,他已順手去端身邊茶盞。
「寒居簡陋,無好茶饗客,權以自釀水酒代之」,見趙陽明去端茶盞,唐離輕扣書幾的手微微一頓,面上卻神色絲毫不動的笑言道。
唐離注目之下,只見趙陽明聽聞自己所說後,微一錯愕,隨即捧盞而前,剛一揭開盞蓋,他已是目露訝色,待酒一沾唇,這種訝意更變成了震驚,而他驀然看向自己的眼神,滿佈的都是不可思議。
「咦!」,王縉一聲驚歎突然響起,隨即轉向唐離道:「阿離,這真是你自釀而出?」。
「原本是個祖傳的方子,近日閒來無事,也就試了一試」,看到趙陽明適才那一連串兒表情,心中有底的唐離淡淡笑道,而身側書几上,又響起了節奏明晰的輕輕扣擊聲。
又淺淺的小呷了一口,片刻後,王縉開言道:「好烈的酒!縱然是三勒漿,怕是也不及這三一之數」。
此時,那趙陽明的神色,面上看去已恢復平靜,輕輕瞥了唐離一眼後,他才跟上笑道:「酒誠然是好,只可惜太烈了些。」
趙陽明的這番舉動盡入眼中,唐離似是極隨意的一笑道:「南北諸事各異,世事原本如此。這酒二位飲著感覺太烈,但到了那些苦寒之地,怕是還有人感覺太淡,尤其是回鶻、吐蕃、奚及契丹諸族更是如此;再者,若是南人飲之,大可調配入一些果酒及香料於其中便是」。
「其他時節還不好說,但若是冬日,這酒在長安也該是絕品了,擁梅賞雪,二三知己相聚,得如此烈酒溫而飲之,大妙哉!」,僅是腦中想到如此景象,有名士氣的王縉已很有了幾分激動。
聽唐離這番話出口,揚州大賈趙陽明看著對坐少年若無其事的臉色,心底苦笑連連,愈發覺的自己實在還是太小看了此人。
思慮片刻,長吁出一口氣後,趙陽明抬頭面做微笑的看向唐離道:「如此佳釀,若是敝帚自珍,實在是太對不起這普天下好酒之人!只是少兄身為士子,又不便親自操辦此事。某雖不才,倒也願意做那自薦的毛遂,將如此美酒遍及天下同好共享。少兄若有此意,這釀造之法的轉讓費用,但請開口便是」。
見趙陽明終於說出這句話來,唐離唇邊的笑意一閃即逝,只是他現在也摸不清此人底細到底如何,是以卻並不接話,只向王縉丟過一個眼色。
王縉便是再傻,也知道其中意思,回了唐離一個「你夠奸詐」的眼神後,才插上接言道:「如此佳釀,若是敝帚自珍,實在是太對不起這普天下好酒之人!此言甚是。趙兄身為江南第一絲商,又是專供宮中的皇商,若真有心操辦此事,阿離這祖傳美酒只怕不要半載便能遍及天下了。」
「原來此人竟是皇商,難怪王縉這世家子弟會對他如此客氣!」,心底自語了一句,已知底細的唐離看向趙陽明微微一笑道:「趙兄說那裡話來,雖說這祖傳之物不便輕予,但真要張口言說黃白之物多少多少,不說王兄笑話,便是我自己也實在說不出口。」
聽唐離這話,趙陽明心中又是一喜,暗想這少年雖然心思縝密,但畢竟還是個最好面子的讀書人,如此就不怕沒有空子可鑽。
唐人原本好酒,加之如今天下昇平,百姓富庶,縱然升斗小民也能有幾個閒錢做為飲酒花消,遑論他人?身為江南第一絲商,商海沉浮半生的趙陽明豈能不知此酒的價值?剛才之所以說酒太烈,不過是想借此為後面壓價罷了,這原本是商家不二法門,倒也不足為奇,只是他沒想到眼前這唐離雖然年紀小,卻精明的緊,三言兩語之間不僅破解了他的說法,反倒是更於無形中抬高了酒價。
此時既見他不好意思談錢,自覺抓住唐離破綻的趙陽明心下大喜,但面上卻緊緊繃住道:「少兄有什麼章程,但請說來便是」。
輕輕曲指扣擊著書幾,唐離略一沉吟後,看向趙陽明淡淡笑道:「此酒畢竟才是初釀,真個若要售賣,誰也不知結果究竟如何!」
耳聽此話,趙陽明心下愈發高興,但口中卻是矜持道:「少兄所言倒也有理。」
唇角那絲笑意一閃即逝,唐離面做正色道:「所以,如趙兄適才所言方法,我是實在開不了口,若是因為將來經營此酒而讓趙兄有所虧欠,在下豈能不心中有愧!」,揮手示意趙陽明暫不用接話,他續又言道:「因此,咱們不妨如此辦理。待此酒正式售賣之後,若有得利,我與趙兄四六相分便是,若是不能,趙兄也算免了一注損失。如此,豈不是更好!」。
唐離這番話一出,趙陽明但覺心中有無數只大錘砸過,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如此一來,利則雙方並得;若是無利可圖,老趙也能少一注損失。阿離所言甚是!」,王縉之母乃是當今第一高門博陵崔氏出身,他自小世家富貴,縱然天資聰慧,又那裡知道這其中的機巧?旁聽所得,只覺唐離所言甚是,當下出口讚道。
王縉這話愈發聽的趙陽明氣悶,但他於商事上沉浮多年,更做到江南第一絲商,畢竟有大不凡處,定心之後,不用細想,他也知即便是四六分成後,這其中也能有多大利潤。
「便依少兄所言」,沉吟良久,抬起頭來的趙陽明已面色如常,看著唐離微笑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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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俯案書寫文書的唐離,趙陽明唇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苦笑,當此之時,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扮豬吃老虎」這五字。雖然自己依舊能從其中贏取巨利,但終日打燕,今日卻被一隻「幼」燕給啄了眼,對於他這個老江湖來說,心中的確不是個滋味兒。
時間漸逝,靜下心來的趙陽明再細想了一遍剛才之事,看向唐離的雙眼驀然一亮,心下卻是暗自思量道:「小小年紀能有如此心思,來日前程當不可限量。今日便少賺些錢,綁住此子倒也不失為一大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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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趙陽明辭別而去,直到他的身影遠遠不見,唐離依然納悶他怎會對那份條款如此細膩的文書不置一詞。
想了許久也不得答案,唐離搖搖頭看向自己手中執有的這份文書,忍不住笑著自語了一句道:「這該算的是唐朝最規範的合同文本了吧!」。
邊向書房回轉,邊低頭翻著這份經雙方畫押的文書,當唐離再次看到「四六分成」這四個字時,呆呆片刻後,壓抑不住心情的他,終於破天荒的爆出一句粗口道:「***,窮了兩輩子,老子總算也是有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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