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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白日正午之後,刺史府裡面的喧鬧靜寂了幾分,當然,並不是說壽宴已經結束,只不過最為重要的客人都已經在中午的正宴中招待完畢,至於其它陸續而來的人,鄭府也早已準備了流水席面隨時供應,一排六十張桌子張開,那怕你只提了二兩栗米也賀壽,也照樣會得到接待,甚至有那至貧的連栗米也拿不起,只要嘴甜些,說上一句:「祝老夫人壽比南山」這樣的吉利話,裡面的桌子上就會有你一個位子。
開元天寶年間,大唐無論是政治、經濟還是文化,其重心仍是在北方。山南東西兩道因轄地多山,所以即使在江南,也算的是窮鄉僻壤之地,本地的老百姓自然沒有淮南道揚州人那樣的識見。今番刺史府辦壽宴的氣派只讓他們嘖嘖讚歎,議論良久。時隔十餘年後,依然有人不斷提起。
早晨起的早,中午又是一陣緊張的忙碌,但此時站在刺史府文淵樓裡面的鄭氏宗族子弟,卻個個都是神態緊張,不敢顯露出半分疲態,因為,一年一度的家族考較就要正式開始了。
文淵樓乃是一州刺使處理本州文事的所在,此時卻樓門緊閉,外洩的燭影中,只見樓外有許多穿著新衣的家人們守在樓側四周,整個氣氛看來肅穆的很。
「我鄭氏傳承百年,能有如今之聲名,全在『詩書禮儀』四字,至於這每年的大校,更是祖宗家法,今天多有嘉賓,多餘的訓誡話語也就不多說了,子文,領著他們叩拜至聖先師,然後就開始吧!」,端坐正中,花發如銀的鄭老夫人說完開場白,就起身在丫頭的攙扶下走到了一邊。
「不孝子謹遵母命」,畢竟這等事情要男人主領才行,鄭刺史恭謹應了一聲後,閃身而出,帶領著族內一幫男丁向大廳正堂處的夫子像行叩拜大禮,他們這一行動,旁邊應邀前來嘉賓如王縉等人也隨即跟上,作為一個讀書出身的士子,在這等事情上是不能落於人後的。
當此之時,場中站著的除了鄭家女眷外,也就只有翟琰等寥寥數人。
行禮即畢,隨著鄭老夫人一聲「考校開始」,庭內十數個年不滿十六的少年及少女都跨步上前,等待出題。
「只看這一年一次的考校,即知鄭家百年世族的名聲不為幸致!如此作為之下,也難怪歷代以來能夠人才迭出!」,看著廳中那些整齊站成一排的鄭家後人,翟琰不無讚歎的說道。
「那是……」,低聲耳語的王縉剛接了這兩句話,就聽身後站立的鄭氏女眷群中一個擔憂的聲音傳來道:「我家小二這還是第一次參加大校,你看他那樣子著實緊張的很,萬一連《論語》都誦不上來,這可是太丟人了。」
「她二嬸,有大房在,你擔心什麼?那鄭鵬肚子裡有多少貨你還不知道,別說玉兒年紀小,他就算再差,也總比那混世魔王強吧!可可兒的,把心放回肚子裡。」,一聲「嗤」笑,旁邊另有一個婦人小聲勸解她道。
聽到這隱隱約約的對答,王縉與翟琰相視竊笑,看來無論是世家高門,還是小門小戶,各房爭風卻是一般無二。
「哎呀!不對,子文兄是大房吧!他家少爺若真是如此頑劣,那唐離這伴讀……二人再次對視後,不再閒話,都轉過身子靜心等待考校開始。
「今日來的都是嫡系各房,人數既然少,那咱們也就變變規矩,十四歲以上男子先誦經後作詩,各房女子能誦《禮記》、《論語》即可,至於八至十四歲各房男子,作詩本不是你們的課業,但需熟誦五經方可,現在就開始吧!」,老夫人定下章程後,就見鄭使君等人站出身來,規避了自己子女,各找人考校。
女眷群中,站在排頭位置的鄭夫人看著自己胖球般的兒子,心下也是惴惴難安,剛才妯娌兒們的那些閒言閒語她已聽的多了,甚至她毫不懷疑剛才三房之所以說的那麼「大聲」,根本用意就是想讓自己聽見,只是身為長房兒媳,遇見這種窩心事兒,她既不能說什麼,更不能翻臉,只能寄望於阿鵬能給自己掙一口氣回來。
「鵬兒,你是長房長孫,過來,今個兒人少,奶奶要親自考校你」。鄭老夫人的這句話,讓刺史夫人的心「突」的一下高高提起。
不僅是鄭夫人,大房鄭鵬的頑劣與草包在整個鄭氏家族中已是人所共知,此時見老夫人要親自考校她,頓時將眾人的目光都聚集一處,這其中,跟大房關係好的自然是隱隱擔心;至於三房那些人,只看她們的臉色,也知是在幸災樂禍,等著看笑話了。一時間,除了那些低誦經文的少爺小姐們,幾乎滿廳的目光都盯在了那個小胖球兒身上。
感受到這形形色色的目光,鄭鵬的臉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紅,隨即就見他立即挺直了胖胖的身板,盡量沉穩著步子向鄭老夫人身前走去。
世家人物,除了才學之外,最看重的首先就是風儀氣度,小胖球這一亮相,雖然動作仍顯稚嫩,但行動間的這份沉穩及眉眼間刻意突出的自信,還是讓人眼前一亮,頓時,大廳中響起了連串兒驚訝的輕「咦」聲。
「縱然老夫人不告知身份,我也知此子的伴讀定然就是唐離」,細細看了小胖子舉手投足的動作,王縉微微一笑,側身向翟琰低聲道。
「噢!何以見得?」
「你且細看,這鄭鵬無論行走的步伐,還是眉宇間故意做出來的矜持與自信,都能看到唐離的影子,唯一區別的就是骨子裡所帶的那份從容與散淡。而這的確是學不來的。毫無疑問,他現在是盡力在模仿阿離!」
「不錯不錯,你看他走路時輕捻衣襟的那個小動作,都跟唐離一個樣兒!王兄好眼力。」
聽到這句贊語,很為自己眼力自得的王縉輕輕一笑道:「聽剛才的話,似乎子文兄這位少爺以前不堪的很,所謂伴讀如半師,咱們且來看看唐離調教出的這個弟子究竟如何?」。
鄭老夫人此次前來金州,感覺自己這個孫兒言行舉止與往日所聞全然不同,長房長孫畢竟身份不同,所以才動了心思今晚要親自考校他,此時小胖球還未開言,單是這番若合禮儀的動作已引得鄭老夫人微微頷首而贊,慈祥笑道:「乖孫兒莫要緊張,但將你平日所學一一誦來讓奶奶好生聽聽,我鄭氏既為奉儒守官之家,至聖先師的《論語》自然就是第一要義,你且從這個開始吧!」。
「謹遵祖母慈命」,繃著臉躬身一禮後,就見小胖球兒微微側了身子,語聲朗朗道:「子曰:『學而時習之……」。
自聽唐離說他在家中越受寵愛,就越能為姐姐說話後,鄭鵬月來憋著心思就想今晚出彩,開始時還不免緊張顯是有些磕磕絆絆,越到後來熟練之後反是愈發自信,不僅經文如流水一般湯湯而出,聲音也是越來越高,直到最後,其他那些接受考校的少爺小姐們都不自覺的停了下來,轉身詫異的看向這個「草包」兄弟。
「停住,停住,好乖孫兒,奶奶現在已經知道你誦經誦的熟了。只是你能解其經義嗎?」,約大半柱香的功夫後,滿臉笑容的鄭老夫人制止了小胖球兒,讚賞道:「現在我來問你,你剛才所誦:『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其義理如何?」。
見兒子今天如此爭氣,本在一旁聽的眉開眼笑的鄭夫人見婆婆突然來了這一出兒,心中又是一緊。只因唐代幼童發蒙,都是先誦下整部經書,然後先生再做講解,所以說誦經屬於第一步的基本功,而講解經意,那就屬於第二個學習階段了。依著鄭鵬以前的表現和現在的年齡,能如此誦出經文來,已經算是表現極為不俗,又豈能指望的太高。
人同此心,整個大廳中愈發的安靜起來,這其中三房那聲突兀的「嗤」笑,就顯的如此刺耳。
「奶奶所提,出自《泰伯》篇,其經義是:夫子曰:『士子應當堅定的相信儒家之『道』,努力的學習它,並誓死保全它。不要進入危險的邦國,也不居住在禍亂的邦國。當天下太平的時候,就出來做事;不太平,就隱居。如果政治清明,而自己貧賤,這是恥辱;反之,如果政治黑暗,而自己卻富貴了,這也是恥辱。」,挺胸凸肚,語聲朗朗的鄭鵬侃侃而言,只讓本家族人看的目瞪口呆。
「說的好!那『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又是何意?」,老夫人臉上笑意愈濃的跟上問道。
「這章是出自《學而篇》中,經義為:『君子,吃飯的時候不要求飽足,居住不要求舒適,對所承擔的職司勤勞敏捷,說話卻謹慎。能到有道之士那裡去虛心求教並據此匡正自己,這樣,就可以算得上是好學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小胖球毫不遲疑的流利回應道。
「好好好,乖孫兒說的好,那你能不能給奶奶辯一辯這句話中『君子』二字之意?」,老夫人這句話一出,簡直就是滿廳嘩然,就連因為唐離的緣故而對小胖球大有信心的王縉都是微微搖頭,覺的鄭老夫人這題目出的委實是太難了些。
背誦經文這是第一步,是基礎中的基礎,而解釋其義理,則是在第一步基礎上的「通經」,屬於更高一層次的學習。但老夫人此時提出的「辯經」,卻與前邊兩步有著本質的差別,所謂的「辯」,也就是「探幽」與「發凡」,這已經是由「學習」進入了典型的「研究」狀態,且不說鄭鵬以前的基礎如何,單就這個問題本身,實在是早已超越了他的能力範圍,別說他這等小孩兒,便是大多數成年士子,若非專研《論語》,也都還是屬於學習,而到達不了「研究」的境界。
這個高難度的問題一出,果然讓鄭鵬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略等了片刻,正當鄭老夫人要出言發話之時,卻見摸著腦袋的小胖球兒喏喏開言道:「《論語》本經中『君子』這個詞出現的次數多,意思也都不太一樣!例如那《雍也篇》中的『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中的『君子』二字,說的就是標準,而其他的有時指『有位之人』,有時指『有德之人』,若說是這一句,應該是『有德之人』的意思。」,勉強說了這些,鄭鵬再也說出什麼了,沉默片刻後,才轉過身子期期艾艾道:「奶奶,對不起,孫兒讓你失望了。」
「有德之人、有德之人」,口中喃喃將這四個字反覆念誦良久,王縉才驀然擊掌道:「辯的好,實在辯的好,誠然發前人之所未見」。
王縉這突如其來的一出讓旁邊的翟琰一驚,扭過頭來不以為然道:「王兄,有什麼好,值當的你如此?」。
「翟兄,這可是《論語》,我儒門第一經典哪!自此書成日,關於此句中的『君子』二字,就是無數歷代先賢加以註解,漢時經學大盛,當時大儒董仲舒、鄭玄,再到後世王通,直至我大唐貞觀間的國子祭酒孔達穎,就是編注《五經正義》的那個!誰不曾註解過?只不過他們大多注的都是『有位之人』,然則細思來,卻總是讓人覺的不甚妥帖,沒想到今天卻從這小小孩童身上聽到如此妙解,大緣法,誠然是大緣法!」,說著說著,王縉愈發激動起來,就是連連擊掌不絕。
拍了拍額頭,鄭使君閉目片刻後再次睜開眼睛看向鄭鵬,簡直不都不敢相信這個小胖球就是自己的那個兒子,今天這孩子能誦出經文來,他已經要感謝皇天厚土了,而後這個往日的頑劣居然能釋解經義,到最後更是開始辯經,雖然辯的粗淺勉強,但畢生浸浮《論語》的鄭老爺豈能聽不出其間的價值所在?眼前一切的一切,都讓鄭使君極度震撼下,感覺到不真實起來,呆了許久,一股莫名的驚喜開始在他心底生發,到最後這種喜悅如同山洪爆發般洶湧而來,若非身處大庭廣眾之下,鄭子文真想不顧風儀的跪到地上,大喊一聲:「祖宗顯靈,劣子終於開竅了!」。
至於鄭夫人,他雖然聽不出小胖球話語中的價值,但憑借女人天生的敏感,她準確的把握住了每一個向她飄來的驚詫、羨慕,直到嫉妒的眼神,對一個母親來說,這就是她所希望得到的最好的誇讚!儘管內心深處一再提醒自己要矜持、要有長房風範。但從未體味過如此美妙感覺的刺史夫人,最終還是忍不住激動,微微漲紅了臉,而她「無意間」瞟向三房的那一眼也就顯的如此幽長而又耐人尋味。
「好我的乖孫兒,奶奶不失望,奶奶高興!你真是我家小神童!子文,他的塾師是誰,賞,一定要重賞!」,滿臉歡顏的鄭老夫人將小胖球緊緊摟在懷中,心中的歡喜實在難以言表,如同鄭氏這樣的大族,遠房旁支出人才不如嫡親出人才,嫡親裡邊,各房出人才又不如長房出人才,而長房長孫簡直就是理想中的狀態,作為未來的族長人選,長房長孫表現出眾,不僅於無形中消解了未來可能發生的族長權利之爭,更能名正言順的聚集人心將家族發揚光大。心中高興之下,老夫人連聲叫出的這兩聲「賞」,聽來也就顯的豪氣十足。
聽到鄭老夫人吩咐發賞,小胖球艱難的探出頭來叫道:「奶奶,不是塾師,董先生天天就會讓孫兒誦書,別的什麼也沒講。是阿離,孫兒學的這些,都是每天下午阿離給講解的,那個『君子』的辯義,也是聽阿離說的,奶奶你該賞他才是!」。
當其時也,滿廳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今晚大出風頭的小胖子身上,他的這聲喊叫可謂人人皆聞,片刻靜默後,就聽「阿離是誰?阿離……唐離……」的私語聲四處響起。
「阿離呀!阿離,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旁坐的王縉聽到小胖子說出這個名字來,倒是並不吃驚。頓了片刻,他才幽幽一聲歎道,只是歎息未完,他又驀然想起一事,猛的扭轉身子對若有所思的翟琰道:「兩首詩,我找家兄要兩首他最得意的山水詩與你,阿離你就不要再跟我搶了!如何?」。
翟琰這次的反應倒是反常規的平靜,良久之後,才見他側身淡淡一笑道:「縱然令兄是一代詩佛,但憑著阿離如此風儀才學,王兄以為他會願意到令兄身邊做個下人身份的侍墨書僮嗎?」。
「會……會吧!」,說話之間,麻衣少年那雙從容堅定卻絲毫沒有半點卑微神色的眸子閃上心頭,王朗官的這個「會」字就顯得如此底氣不足。
「阿離?是你那個伴讀唐離吧!不錯,他容貌風儀都不錯,舉止也合乎禮法。乖孫兒放心,奶奶斷不會虧待了你的身邊人。子文,這事交給你了!治家如治軍,賞功罰過是第一要義,這個唐離一定要重賞才是。」,經小胖球提醒,老夫人又想起了那個衣著雖然簡陋,但風儀卻很有幾分清華的少年,遂扭頭對下站著的鄭刺史吩咐道。
見鄭老夫人高興,很有幾分心思的小胖球扭動著身子,用撒嬌般的語氣道:「奶奶,今天是您的壽誕,孫兒有一副禮物送給您。」,一句話說完,就見他快步跑出了大廳,不一會兒的功夫,雙手小心的捧著一支卷軸而回。
「好乖孫兒,有心了」,鄭老夫人呵呵笑著示意身邊侍侯的兩個貼身丫鬟打開卷軸,只是一瞥之間,她的眼神就再不能離開,臉上的笑容也如同遭遇寒冰般驀然凍住……
由於老夫人坐在最上首位上,其他人自下看去,都只能看到卷軸的背面,雖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這應是一副人物畫,但畢竟看不到真切內容,鄭老夫人這突然的變化讓她們茫然不知其原因所在。
見小胖球呈上的是一支卷軸,旁坐著的翟琰早就動了心思,此時見鄭老夫人看畫後如此表情,本就不甚拘於禮法的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坐中起身湊上前去觀看,這一看,幾乎是瞬間的功夫,他臉上的好奇全數化為震驚,到最後,竟是忍不住失聲而出道:「閻家兄弟、大小尉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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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葉子的確喜歡儒道各家的一些原典、如《論語》,《莊子》、《道德經》等,但由於這本不是我的專業所在,所以我的喜歡也跟大家一樣,只是涉及個皮毛而已,本章所引,不過是出於小說寫作需要,還請精通此道的方家看過後一笑而罷!要是真有書友為此跟葉子辯經,那我也只能是瞠目結舌了!另外,關於「有德之人」的解釋,我是取自大陸國學大家楊伯峻先生的《論語》研究成果,特在此加以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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