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的哈特,帶著對水晶財團的震撼,在侍衛的引導下,緩步走入了瑞貝亞宮。
抬頭望去,數千平方的主殿盡收眼底,緊靠正中的皇座已經被人移開,大殿的軸心兩旁,眾人皆已到場。戴麗爾與眾貴族平視而坐,而往日的代表著皇室威嚴與尊貴的皇袍,此刻卻並未加身。
望著到場的眾貴族,哈特微微有些吃驚。
這次帝都圈具有影響力的首腦盡數到齊,人數足有上百人,哈特步入大殿後,厚重的殿門即被從內關閉,席間的幾名魔法師甚至施展出隔音結界,至於端坐在席位上的每個人,神經都異常的緊張,一副大敵當前的模樣。
戴麗爾見哈特已經就坐,微微衝他點了點頭就撇開目光,神情嚴肅的沖眾人說道:「既然統領大人已經來了,那就開始吧!」
哈特隱約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他悄悄的捅了捅身邊的一名將軍,正想確認,就聽一名老貴族站了起來,行了個簡易的君臣禮就高聲沖眾人說道:
「陛下,目前大敵當前,我經深思熟慮,認為當務之及並非兵戎相見,畢竟法恩也是我帝國之臣,或許是受奸人蒙蔽,才鑄成今日之禍,所以……」
話未說完,一個酒壺就已經擦著那老貴族的耳間掠過,撕開空氣的風聲,嚇的那老貴族幾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一派胡言,難道你想讓陛下以身犯險,屈尊去遊說法恩那叛徒!」一名脾氣暴躁的將軍搖晃著站了起來,一頭花白的頭髮與臉上猶如刀鋒劃過的深深皺紋,無不展現著他經歷的風霜,那剛直的臉部線條與眼中的堅毅,讓坐在一邊的哈特,甚至看到了昔日修頓的影子。
「那老傢伙是誰?脾氣夠爆的?」哈特壓低聲音,沖身邊的將軍小聲問道,眼前這脾氣火暴的老將軍,他有些面生。
擁有如此氣質的將軍,若是見過又怎會忘記。
「他是凱普,十幾年前還是帝國統戰部大統領,薩非德大元帥和所羅門副統領,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在老一輩的軍中很有威望,可就因為那火暴的脾氣,得罪了不少權貴,先皇顧全大局也為了保護他,只好讓他告老還鄉。直到前日,才被所羅副統領請回來。」
那名將軍頓了一下,一臉鄙夷的怒視著剛才發言的老貴族,說道:「至於剛才那個老傢伙,他是貝克威侯爵,主管地方官員的委派,是個貪財好色的混蛋。法恩那叛賊的總督委任狀,就是這傢伙簽署的。」
哈特靜靜的聽完,稍稍一想就瞭解一切的始末。看那凱普剛正不阿,衝動火暴的脾氣,竟未被多夏謀害,恐怕暗底下所羅門為了藏匿他,是下了不少心力,若非如此,又怎會在如此關頭,就輕易被所羅門請了過來。
所羅門與凱普一智一勇,應該能予以戴麗爾不少助力。哈特點了點頭。順便看了一眼端正的坐在主席的戴麗爾,見她面色從容,哈特稍稍提起的那點擔心,也就落下了。
而在此刻,爭辯中的兩人為主戰主和爭執不休。殿中的貴族們,也在私底下跟著討論起來。
所得出的結果無是非兩種,一是凱普堅持的堅壁清野,以皇城為依托,誓死抵抗。另一種是先派使者談判,加強內城市防衛的同時,暫觀其變。
哈特留心觀察,發現凱普的,大多是軍隊一系的眾位將軍,而貝克威的則大多是一些民政方面的貴族。兩派壁壘分明,爭執不休。
不善言辭的凱普明顯爭辯不過油滑的貝克威,惱羞成怒的他,若非被所羅門拉住,恐怕在大殿之上,就要衝上去將貝克威爆打一頓。
當戴麗爾舉起手時,大家都靜了下了。他們想聽聽女皇有什麼高見,戴麗爾從幼年就不是普通的公主。先皇只生了她一人,她的宮廷教師都把她當成太子來教育。因此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擁有了許多他國公主所不具備的知識。
而前不久,戴麗爾趁亂漂亮的誅滅權傾一時的多夏,出動的時機,靈活的手腕……在這些權臣心中,更是添上了份量驚人的籌碼。
只見戴麗爾微微一笑,卻並沒有發表什麼見解,她突然衝著遠處的一席,問道:「特使小姐,你有什麼見解?」
聽到戴麗爾的話,除了所羅門外和有數的十幾位重臣,其他人全部露出奇特的神色外,貴族愣愣的四處打量著,他們大都不知道戴麗爾口中突然冒出的特使是誰。
在眾人視線的焦點上,坐著一名身披灰色斗篷的女子,那女子帶著面紗,看不出是何模樣,哈特從她婀娜的姿態上猜測,那名女子的年齡應該不大。
「這難道就是水晶財團的特使?」哈特不禁留了個心眼,他不著痕跡的觀察著遠處的女子,心頭猛的一驚。
「這女人不簡單!」
特使只是端坐在那裡,位置說不上顯眼卻也絕不偏僻,但哈特從進入大殿到入座,竟然沒有發現她的存在,若非經戴麗爾的提醒,他甚至不知,殿內竟然還有這麼一人。
哈特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以他目前的實力,與劍豪也相差無幾,實際動起手來,憑借初之誓約與巴羅克的經驗,一般劍豪遠不是自己的對手。因此,即便不用眼睛,在哈特走進皇瑞貝亞宮的那一刻,殿內的一切已經心知肚明,而如此「醒目」卻被忽視,那女人的實力怕遠不是他所能比擬的。
從眾臣的反應也看的出,他不是忽視女子的唯一之人。
那女子幾乎與整個環境融為一體,雖然映在眼簾中,卻好像桌椅般的死物,完全被視線所忽視,這讓哈特想起了卡蓮,不過細心觀察之後,哈特就察覺了兩人的不同,與卡蓮自然融入環境不同,女子顯然是刻意為之。她利用某些自己不知的手段,掩蓋了行跡。
那女子毫不在意眾人神色各異的目光,她微微欠了個身,說道:「陛下!我認為與其談論如何應對,不如先分析清目前的局勢,再作定奪的好。」
「嗯!所羅門將軍,你全權負責偵察,就由你說說敵我雙方的情況吧!」戴麗爾點了點頭,望了一眼壁壘分明的群臣,從容的說道:「最近局勢有些亂,相信在座的眾位可能有些事情還不知曉,而此戰關係我南蒙斯之安危,大家務必專心。」
「是!陛下!」就好像早已準備好一般,所羅門站起身,端正的沖戴麗爾行了一禮,說道:「就目前形勢而言,我們所要面臨的困境,恐怕不容樂觀。」
所羅門頓了一下,見眾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在自己身上,接著說道:「我方目前的力量是,皇家禁衛隊一個聯隊,憲兵與城內治安隊兩個聯隊,被打亂建制重新組建地中央軍第一、第二、第四、第五、第八,五個聯隊。以及前不久剛剛招募的新兵第三、第六、第七,三個聯隊共計十一個聯隊五萬五千人。但是新兵的戰鬥力以及心理素質有限,恐怕只能協助防禦一些次要位置,也即是說,我們實際能動用的兵力,只有四萬人。」
「至於法恩聯合叛軍,兵力為五十五個聯隊,以及一個聯隊的僱傭兵,共計二十八萬人,以兵力而言他們是我們的七倍!」
聽到兩邊的兵力對比,那些文臣們的呼吸陡然加快了不少,原本就不怎麼燦爛的臉色更是慘白一片。
戴麗爾沖所羅門使了個眼色,所羅門心領神會,繼續說道:「魔法力量方面,我方只有七名宮廷法師,而對方是以大陸南部魔法分會為主,一百一十名魔法師,其中還擁有多哥大法師在內的三名大法師。」
就在這時,一個輕緩的聲音從水晶財團特使的口中傳了出來,那輕柔如微風般的聲音,落入群臣的耳中,卻不諦於驚天的雷霆。
「插句嘴,請所羅門大人與陛下不要介意,我告訴大家一個消息,事實上,因為一些『意外』,法恩目前只有八十六名魔法師,但是∼∼他們擁有的大法師數量卻是十八名。」
漫長的死寂之後,一名宮廷法師猛的站起身,大聲喊道:「這怎麼可能,整個帝國也只有十三名大法師。」
特使微微一笑,似有深意地說道:「敵人並非只有法恩哦!」
群臣聽完,又是良久的沉默,那名宮廷法師面色漸漸開始扭曲,一絲冷汗順著額頭劃進眼睛,但他卻視若罔聞,咬著牙,好像下定了巨大的決心一般,凝重又有些顫抖的說道:
「陛下。請寬恕我的冒犯,若真是如此,請陛下立刻離宮,如此多的魔法師聯手,足以施展戰略級以上的至高級魔法——福音滅世錄。數月前旁貝城靠運氣用以抵禦惡龍白銀的「啟示錄」與它比起來還是有所不及。即便皇城的魔法防禦系統滿負荷運轉,也絕對抵擋不住如此強度的攻擊。」
戰略級以上的魔法是法師的達點,除了僅僅出現在傳說中的控魔者,一個魔法師即便修為再強,也不可能獨立施展;與難度相對的,其威力用毀天滅地來形容也絕不誇張,「福音滅世錄」作為戰略級之上的魔法,毀滅性與「啟世錄」是不相上下的。
但在旁貝城的那一次,因為魔法師數量不足,「啟世錄」並非完全性質的召喚。其效果自然不可同日而比。更糟糕的是,即便不是「啟世錄」或「福音滅世錄」,僅憑高等級的戰略級魔法,連續打擊皇宮的魔法防禦結界,也足以將內城,連帶皇城徹底摧毀。
任何一個不至於腦子抽風的將領,都很清楚,除了士兵,戰略戰術的配合外,大規模的作戰中,魔法力也是左右戰爭勝負的主旋律之一,即便這種說法帶有一些片面性,但忽視魔法打擊的威脅,無疑是場噩夢。
因為水晶財團與那名忠誠的宮廷魔法師的一席話,瑞貝亞宮內被一層無形的陰影所籠罩,幾乎所有人牙關不約而同的開始打顫,繃緊欲裂的頭皮與急速跳動的心臟,甚至讓一些膽小的貴族,看到自己悲慘的命運。
能在帝國的權利核心佔據一席之地,這些貴族自然不是蠢笨短視之輩,他們很清楚法恩勤王大旗下隱藏的野心與陰謀,他對於自己這些知情者,是絕不會留一個活口。
這場即將到來的,絕對是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戰爭,失敗者,只有滅亡一條路可走。
至於貝克威侯爵剛才之言,倒不是他沒有看清這一點,這只是他以及一些貴族,因為害怕戰爭打響,自己在城外的產業受到致命的損失,而提出了托詞罷了。而真正的謀圖,不過是與所羅門為守的「主戰派」將防禦圈誇大到內城的緩衝罷了。
內城是整個佩因城貿易的核心,說是寸土寸金也不為過,對於在座的大部分貴族而言,內城的產業,是他們賴以延續奢侈生活的重要來源,而這些產業,也正是他們搬遷至佩因城外【撒貝爾】湖畔聚集的重要原因。
畢竟只將這些能為他們變出財富的土地,用於住宅所需,那實在是太過愚蠢與浪費了。
殿內的氣氛越來越壓抑,甚至讓一些軍方的將領也有所動搖,哈特在聽完特使的講述後,心中也為之一顫,但當他留意到所羅門與戴麗爾那從容的表情,剛剛懸著的心又漸漸放了下來。
這幾日,他實在錯過了很多事情。
「戴麗爾,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哈特輕喘了一口氣,讓本已起伏不定的神經,略微放鬆,他悄悄的望了一眼坐在遠處的水晶財團特使,卻見特使唯一露出面紗的眼睛中,隱藏著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