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範圍廣大的佩因城為起點,由緊靠貴族住宅區,拂曉大陸最大的淡水湖【撒爾塔】邊緣,綿延伸展而來的山坡丘陵,在向西南蔓延了數十公里後,便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繁茂森林。在這個被帝都人稱呼為「黑森林」的廣大森林的邊緣,距離蒼翠蓊鬱的黑森林僅數公里之處,坐落著一座堡壘的廢墟。(銀月的小木屋那!)
數公里外,除大片廣闊的森林,周圍的地勢,大致上算得平坦,不過佩因城坐落之處,卻恰到好處的位於四周圍重要區域的中心地帶。
由佩因城出發,通往北方的大道,能夠連接東北方撒爾塔山脈的支脈「岩石山」;沿著岩石山蜿蜒曲折的林間道路,穿過濃密的森林與陡峭的山嶺走200公里,即走出了帝都圈的範圍,進入了帝國北部行省伊斯林,而西北的方向,則是曾經舉行過夏祭緋麗山谷,狹窄的山谷正好穿過整個岩石山,能至少節省三天的路程。
向南的道路穿過維諾言山脈的無名支脈,經過十數天步程,可通向緊扼大陸南部咽喉的維諾山脈,而向東而去,則是斷崖與峽谷交織的複雜地帶,而眾神教的法拉修道院恰好座落在其中一處陡峭的山崖之上。
座落在正中的佩因城得天獨厚,一面環水,三面環山,可謂易守難攻,而黃金之殿,又是整個帝都圈防衛最為森嚴之處,但是此刻,南蒙斯皇宮內,一個身影正穿梭在宮房樓闋之間。
小心的繞開隱蔽的寢宮暗哨,哈特如一隻潛伏在夜幕下矯捷的狸貓,漸漸逼近黃金之殿。在防衛森嚴的宮殿穿行,他並沒有遇到絲毫的阻力。
黃金之殿作為南蒙斯皇帝的寢宮,表面的寧靜之下,其真正的防衛之森嚴,可想而知,那看似空曠無人的花園中,處處藏匿著暗哨與陷阱,當哈特的腳輕輕的踏在黃金之殿的二層房簷上時,他紛紛煩亂的心頭,還是滲出了一絲得意。
雖然哈特身為軍方目前的第一號人物,對皇宮內的崗哨與護衛的巡邏路線的安排有所涉足,但剛才悄無聲息的潛入,所依仗的卻並不全是這些。
不知不覺中,哈特的實力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究其原因,無論是來自巴羅克記憶,還是卡蓮與多夏那場曠世之戰,都如同久旱後滋潤大地雨水,被如同乾涸河床般的哈特,瘋狂的卻又似無痕跡消化吸收著。
那是來自強者的經驗,即便是最基本的動作與應變,也是經過千錘百煉,無數的搏殺中才得以成長,或許現在的哈特,還無法將其完全化為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但力量與技藝本身的傳承,不正是從模仿開始的嗎?
「這樣鬼鬼祟祟的潛入,還真像傳說中的採花賊!不過整個大陸,怕也沒有我這麼大膽的採花賊了吧?」
帶著三分玩笑與自嘲,哈特心中默默的說道。連他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態,讓他作出這樣翻牆入室的行為。
或許根本不需要理由吧!
哈特抖了抖手上的塵土,就躲在屋簷下的陰影中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
宮殿內的***在幾米外的窗戶中傾洩出一絲昏黃,哈特暗歎了一聲,此刻已是深夜,戴麗爾卻仍未睡去,背負著太多又不可推卸的職責,她纖細的肩膀上有多大的負擔,讓哈特已經不忍再想下去。
想想三日來,自己與悠妮的風流快活,哈特不禁老臉一紅,但還未等他心中縈繞起深深的愧疚,頭皮發冷的危機感就直衝腦門。幾乎是差之毫釐的距離,一道天青色的劍芒,切開黃金鑄造的屋簷,從哈特的腰際險險掠過。
如此毫無徵兆的偷襲,哈特根本沒有絲毫的覺察,身體的迴避完全是來自血脈中那好似預言般的危機感,所作出的本能反應。只是狼狽的避開後,哈特整個人完全失去了保持平衡的重心,一腳踏空的他,毫無懸念的從房簷上跌了下去。
又一道更為凌厲的劍芒襲來,直奔哈特的面部,身體高速下墜的哈特根本無從躲避,只得用按在腰間的右手拚命將「初之誓約」往外抽。
一道淡不可察的銀灰色光芒從剛剛脫出劍鞘不足三寸的「初之誓約」滲出,猶如鋒銳的刀刃將襲來的劍茫一分為二後,接著銀光就化為透明水膜般,將劍芒中蘊含的鬥氣包裹吞噬。與此同時,黃金之殿中也傳來蘊含著疑惑與驚訝的低呼聲,很顯然,兩記配合完美的劍芒未收到效果,有些出乎襲擊者的預料。
僥倖逃過一劫的哈特,重重的摔在堅硬的地板上,屁股在巨大的衝擊力下,瞬間就失去了感覺,不過哈特已經顧不上檢查自己的屁股是否摔多了幾瓣,滿頭冷汗的他衝著殿內大喊起來。至於自己喊的是什麼,猶如敲鐘般的「哄哄」直叫的耳朵,一點也沒聽見。
「哈特!」
幾乎是哈特喊聲響起的同時,殿內的襲擊者也尖叫了一聲,接著就是一陣嘈雜混亂的響動,不多時,黃金之殿厚重的大門就從裡面打開。
「哈特!真的是你!」
話音未落,雪白的身影就從門內撲入了哈特的懷中。摔的暈頭轉向,正坐在地上的哈特,被身影撲來的力道一下壓倒,後腦袋狠狠的撞在堅硬的地板上,接著就口吐白沫,人事不醒了。
※※※※
哈特在迷迷糊糊中漸漸醒來,他只感到全身酸軟無力,甚至連撐起眼皮的力氣也失去了,剛剛回復神志的哈特不由有些奇怪,自己所在何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
自言自語中的哈特感到自己臉上火辣辣的一片,頭疼欲裂的他好容易恢復了一些力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卻發現肉乎乎的一片,竟然腫了。
「你醒了?」
有些冰冷的女聲從身後很近很近的地方響起,雖然那冰冷透著濃濃的刻意,但話語中潛藏的怒氣,頭腦漸漸清明的哈特,還是能聽出來的。
哈特費力的扭了下腦袋,睜開眼睛就欲起身,就在這時,一張帶著淚痕的絕美俏臉自上而下,正正的映入哈特初啟的眼簾。
哈特驚呼了一聲,只是眼中那張熟悉俏臉,卻讓話語中的驚訝成份褪色了不少,哈特揉了揉腦袋,鼻子一酸,有種想哭的衝動。
一切都是顯而易見,很顯然,因為自己的莫名其妙的潛入舉動,被戴麗爾誤認為是刺客,差點丟了小命,還白白摔了屁股不說,腦後腫起的大包更是冤枉的不得了。
「摔傻了?怎麼不說話?」
一絲委屈與憐愛從戴麗爾佈滿水氣的深邃眼中滲出,但轉瞬之間就被怒火所取代,哈特「啊」的一聲,腦袋就被重重的一掀,整個身體「骨碌」「骨碌」的滾了好幾個圈。
「醒了就別裝傻,把人家的大腿當枕頭,可是要付出代價的!」戴麗爾秀氣的鼻子重重的哼了一聲,就把頭扭到一邊,一副不願意理睬滾到床邊的哈特的模樣。
「這個∼∼這個∼∼」
哈特咧著嘴揉著腦袋坐了起來,吱吱唔唔也不知該說什麼好。跪坐在床另一邊的戴麗爾,一身雪白的睡袍隨著那纖弱的肩頭微微的顫動著,很明顯是在生氣,又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出現而開心吧!
至於戴麗爾在生什麼氣,哈特用屁股都想的出來,自己在如此關頭,突然不告而別整整三天,讓她擔驚受怕,而此刻又好似作賊般,偷偷的潛回來,以戴麗爾的精明,恐怕已經猜出自己這次失蹤,絕對有鬼,而且是大大的有鬼!
雖然是被悠妮綁走,倒也稱的上身不由己,但自己賴在悠妮肚皮上三天不歸……想到這裡,哈特除了愧疚外,幾乎找不到任何讓他獲得原諒的借口。
良久的沉默之後,就在哈特努力思索對策之時,戴麗爾突然打破了這尷尬的平靜。
「是去和別的女人鬼混了吧?」疑問的口氣,臉上的表情卻是斬釘截鐵,轉過頭的戴麗爾冷冷的瞪著尷尬不堪的哈特,微微蠕動的嘴唇,甚至伴隨著磨牙的可怕聲音。
「這個∼這個……」哈特心頭大驚,他努力牽動著嘴角,憋出一個勉強能和從容這個形容詞擦點邊的微笑,他有些吃力的說道:「你可不要瞎猜!」
從艾法那裡吃足苦頭的哈特,咬緊牙關,決定打死也不承認。何況,若是讓戴麗爾知道自己這幾天,是混在讓她之入骨的悠妮那裡,那可就是天大的災難,甚至有極大的可能釀成血案。
或者,會更糟糕也說不定……
「瞎猜!」冷冷的瞪視著哈特的戴麗爾突然笑了起來:「呵呵!哈特少爺,好香的味道哦!」
人美,笑容卻絕對和美沾不上一點邊,戴麗爾高貴聖潔的嬌媚容顏上,佈滿了超越視覺才能辨認的黑線,而且那黑線越來越暗,越來越密集。
哈特被嚇的猛一哆嗦,眼前的戴麗爾反常的神情,讓他突然開始恐懼,因為心底的恐懼,他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
「好香?什麼好香?」
「你身上哦!連內衣內褲上都沾著香味,濃的都快膩死人了!」撒嬌般的甜美嗓音,戴麗爾的表情卻是烏雲籠罩,閃電狂颶,平放在大腿上的玉手,已經出現了即將動作的徵兆。
「這怎麼可能?」哈特下意識的吸了口氣後,立刻驚出了一身冷汗,從自己的衣服上,確實散發出一陣淡若蘭馨的香味,而掀開衣領後,那香味更是濃郁不少,哈特甚至能聞到其中那著一絲淫穢的味道。
戴麗爾海藍色的美麗眼眸中,潛藏的痛苦異彩一閃即逝,她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微笑著說道:「而且?那味道似曾相識哦?嗯!嗯!我想想!好像上個月,我準備燒那個冒牌貨的衣服時,就有類似的味道?嗯∼越聞越像哦!」
「錯覺!這絕對是錯覺!」哈特顫抖著回答著,與之同時,他心底潛藏的對悠妮的愧疚,立刻被撕成了碎片。
他跑出來的時候就有些奇怪,往日如狼似虎的悠妮會突然如此不堪,沒瘋兩下就累的睡著。臨走前,哈特還為自己神勇而暗自得意,現在想想悠妮那天曾說過的話,一頭冷汗未干,跟著又是一頭冷汗,眨眼的功夫,他的腦門鬢角,都快滴水了。
「陰謀!老套但惡毒陰謀,簡單卻有效的可怕的陰謀!一旦開始,可以任意發展,隨意變化的陰謀!」
哈特可不會天真的認為,最終的結果只是鬥氣吃醋的小場面,一個弄不好,自己或許會徹底失去戴麗爾,甚至出現更可怕的後果。
這絕不是單純的男女糾葛,或許,自己有別的女人,戴麗爾會吃醋,會在意,會很隱秘的鬧鬧小性子,但這之中唯一不不包括在其中的,只有悠妮。
沒有人比哈特更清楚,眼前被堅強外殼包裹著的女孩,她的內心有多脆弱敏感,曾經遭到過背叛的她,絕對不會容忍,或者說承受住第二次背叛。至於自己在戴麗爾心中有多重的份量,哈特根本不用去懷疑,因為他相信,這個可憐的女孩,已經將自己視為唯一的支柱,是她傷痕纍纍的精神,唯一支撐的力量。
正是有了自己,她才能廢寢忘食,毫無顧慮的投入國事的處理,正是有了自己,她才能有條不紊的收拾佩因城的殘局……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有自己在。
就在這時,三天前悠妮的一句好似隨口而出的話語在哈特腦海中不斷的響起:
「或許女皇陛下正在哭哦!」
至於自己的答覆,哈特已經無法再回憶下去了,他甚至懷疑,正是自己那毫無責任的隨口回答,是促成了悠妮陰謀產生的導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