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山谷中,灰白而堅硬的山巖,稀疏的植物,只有陽光撒下才給這山谷帶來無限生機。
黑鎧騎士面向太陽傲然屹立,卸去了頭盔,卻依舊帶著如人臉般逼真的面具,金色的披肩長發配合修長的體形,有如天神降世;面具上深深雙目射出灼人體膚般的目光,充滿無情意味。他手中那把巨大龍槍在耀陽下顯得有些猙獰,長九尺半,黑柄螺旋血刃,鮮紅欲滴,槍後端鋒刃彎曲似殘月,不知有多少所謂強者飲恨這把槍下。
黑鎧騎士理了一下長髮,衝著身後忿忿的說道:「離維諾山谷還有二百公里,時間太緊張了!若是有一個星期,我必定叫法恩那跳樑小丑灰飛湮滅!」
他的同伴,神情冷漠的黑袍法師眼皮也不抬的道:「拉爾,如果你這樣做了,那麼你就是這個世上最愚蠢的傢伙。法恩那蠢貨不過是個傀儡,他後面可是整個科頓王朝,而且科頓王朝三大劍聖已經有兩人秘密潛入南蒙斯帝國。恐怕此刻正守在他身邊,那傢伙現在對科頓王朝太重要了。」
「劍聖!哼哼!」很輕蔑的口氣,黑鎧騎士不經意間露出的氣息,竟然將地上的碎石捲起,那堅硬的石子僅僅一瞬間,就化為漫天的塵埃!
黑鎧騎士一拳擊在灰白的山壁上,那裡立即下陷出現一個與他拳頭大小吻合的四洞。「波薩,不用你說,我知道,我不過是說說而已!」
黑袍法師伸出乾枯的手,摸了摸山壁上的凹洞,不禁有些咋舌,他很清楚,那並非利用物理乃至魔法之力所造成的破壞,拳頭運行的軌跡不過是黑甲騎士力量的輸出方式罷了,那是真正的物質湮滅,超脫物理法則之外的恐怖力量。
清楚黑鎧騎士力量形式的黑袍法師,倒抽了一口涼氣,他明白,自己若是不使用非常的手段,根本勸不住眼前以倔強聞名的傢伙。不過黑鎧騎士在自己出現後,精神一直高度集中,沒有心理的疏漏。他根本沒有把握控制力量這麼強的傢伙。
黑袍法師有些不甘心,他想了想,繼續說道:「兩個劍聖你能輕鬆應付。但是,那只是他們擺在別人眼前的力量,你還是留著你這條命吧!否則……你會有機會見到你女兒的!那條爬蟲前不久也向我打聽你的消息。這麼久了,氣也該消了吧!」
黑鎧騎士心神猛的一頓,但幾乎在瞬間就恢復如常,他狠狠的瞪了黑袍法師一眼,冷哼道:「哼!那個混蛋,竟然想賣掉我的女兒!」
「那是風俗罷了!而且都這麼多年了!」黑袍法師見自己擾亂對方心神的計劃敗露,於是乾笑起來。不過對於他堅厚的臉皮而言,這點尷尬根本不足以讓他臉紅。
黑鎧騎士顯然有些不耐煩了,並且還有些惱羞成怒。他面具下的鼻子重重的一哼,冷冷地說道:「哼!你又知道什麼。那時候你還沒出生呢!波薩!這麼久沒見,嘴巴癢了想說教我?」
「那倒不是!」一股讓人窒息的壓力撲面而來,逼的黑袍法師連連退了幾步。他不禁暗暗叫苦,嘴上卻依然平緩的說道:「有個老朋友拜託我,讓我勸你立刻放棄你的計劃,埋葬機關的人已經盯上你了,當然,他們不敢明面對你出手,但是他們的暗算防不勝防啊!」
「虛偽!」黑鎧騎士眼中異芒一閃即逝,他的聲音猶如萬古的寒冰,除了怨氣,語氣中什麼都沒有攙雜:「要是那只爬蟲真願意幫我,埋葬機關早就不復存在了,他在那裡裝好心,恐怕是想看我出醜,然後∼∼然後∼∼然後耍些陰謀手段,逼我就範!」
黑袍法師暗歎了口氣,他知道黑鎧騎士這次是真火了,雖然自己的實力並不輸給他,但相交多年,可犯不上為這點小事動手。
「你們的恩怨,我可不想攪進去,讓我來的傢伙,可不是那只爬蟲,不過……」
黑袍法師話未說完,一名身披銀甲的騎士就跑了過來,尚未走近就大聲喊道:
「王上!剛才偵察兵報告!法恩叛軍本隊距維諾山口只有兩天的路程了!他們的人數和我們的情報不符,相信有部隊在潛伏行動,他們行進的太快了。」
黑袍法師搖了搖頭,沒有絲毫徵兆,即消失在空氣中,而他心裡,早就暗將某個奸詐的褐髮男子咒罵了無數遍。
黑鎧騎士歎了口氣,面具下的臉色絕對好看不到那去。
「黑龍王騎士團呢?」說完,黑鎧騎士在一顆大石上坐下,靜靜的聽那名銀甲騎士匯報起來。
「他們正沿著維諾山脈向這裡火速行軍,但為了保證隱秘,只有晚上可以行動,距離我們至少有五天的路程。至於赤色鬼神,他們一個也沒來,他們的裝備實在太重了。恐怕……」銀甲騎士顯然跑了很久,粗重的喘息聲夾雜其中,讓黑鎧騎士的眉頭越皺越緊。
「沒有恐怕!」黑鎧騎士冷冷的打斷了銀甲騎士的話。
銀甲騎士是不死鳥騎士團的副團長,跟隨黑鎧騎士已經足足三十年了,那洩出頭盔縫隙的斑白髮絲,無不見證著他的忠誠與英勇。無數的戰鬥經驗以及對黑鎧騎士的瞭解,讓他心裡暗自打起了鼓。
「王上,我認為應該立刻撤軍,我們並非沒有機會,據說戴尼特女皇手下有四萬人,應該可以一陣。即便佩因城已經化為廢墟,但皇城的魔法防禦系統完好無損,我相信……」說完,銀甲騎士摘下了頭盔,因為這樣有助於他平穩的呼吸。
「辛苦了!」黑鎧騎士針對黑袍法師的怨氣漸漸消去,他走到銀甲騎士身前,拍了拍他的肩甲,緩緩的說道:「我可沒打算為別人賣命!但是,法恩若是成功了,南蒙斯帝國將不復存在。我們和其他貴族不同,即便投降任何一方,也只會被格殺!我們太強了!是心腹大患!即便∼∼是南蒙斯,何嘗不是對我們籠絡有加,而實際上,我們卻被排除在權利核心之外。」
「那我們為什麼?」銀甲騎士將後半句硬生生吞回了肚子,他看的出來,黑鎧騎士的心情很差。
黑鎧騎士擺了擺手,就不再說話了。他靜心思考了一會,才突然說道:
「傳令下去,後隊轉前隊,立刻進入維諾山口!」
銀甲騎士被黑鎧騎士的命令嚇了一跳,精通戰術的他不禁高聲喊道:「為了保持隱蔽,我們無法派出大量的偵察部隊,隊型變換若是遭到伏擊,很可能全軍覆沒!」
黑鎧騎士又何嘗不知其中凶險,他歎了口氣,沉聲說道:「若是他們先過去,留我們一支孤軍何用!」
見銀甲騎士似乎還想開口,黑鎧騎士搖了搖頭,說道:「維諾山口寬度僅僅一公里,山口密林遍佈,甚至連路都沒有,只要我們能搶在前面,即便只憑不死鳥騎士團的兵力,也未嘗不能阻住他們。若非最近一直下雨,放一把火全殲叛軍也不是沒有可能。」
「是!王上!」
銀甲騎士恭敬的沖黑鎧騎士行了個禮,轉身離開了。沉重的步伐告訴著他,這是他一生征戰中,最大的一次冒險。
大軍終於開始行軍,拔營起寨,朝維諾山口的方向前進。不死鳥騎士團的騎兵捲起滾滾煙塵沖天而起,金戈鐵馬,蹄聲如雷,奔騰如虎,氣勢如龍,充滿殺戮之音。
十幾里外的山頂,兩人一馬剛剛躲避開黑袍法師。望著漸漸遠去的大軍,白衣美婦將原本依在馬背上的頭,微微昂起,幽幽歎道:「為什麼不可以彼此容忍一下呢?就算是我以前惡作劇時,被你逮住也不過打兩下屁股而已。」
褐髮中年人傾身吻了一下她的面頰,沉聲道:「這個世界本就有許多東西由不得我們的,只希望因為我的警告,拉爾能在法恩大軍趕至前撤走一部分,不至於遭受全軍覆沒之災。唉!真不想看到那樣的場面了。」
話是這樣說,但褐髮中年人心底仍是十分悲觀,若是下面的黑鎧騎士當初聽他的,早就可以抽身而退。只是,即便脫出權利的***,天下之大,成千上萬的族人卻無安身之所,自己的領地可沒辦法容納那麼多,帝國仇視他們的望族又多如牛毛,失去了權利,如此多的人又怎麼可能越過諸多領地的層層防禦呢?
最無奈的卻是自己要來參加這場戰鬥,且是懷著極為複雜的心情,忽然心中生出一個念頭,拋開這一切不理,立即有多遠走多遠,不再理睬這醜陋的戰爭。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腦海中一堆金燦燦的金幣所取代。
「不賺那頭大彩龍的錢了,我們立刻走,好不好?」白衣女子衝口而出。
褐髮中年人昂起頭看著白衣美婦,另一邊挽著韁繩訝然道:「那怎麼成。哈特那混小子有多少斤兩我還不清楚?惹這麼大麻煩,還不是老子給他擦屁股!抓住他非好好抽他一頓!」
白衣美婦有些不悅的道:「怕是你舊情難忘吧!拉爾那麼漂亮!但可別忘記,那頭大彩龍可不是好惹的!」
褐髮男子有些心虛的辯解道:「你在說什麼啊!拉爾可是有夫之婦,雖然鬧了上百年的小矛盾……我剛才可是連哄帶騙才讓波薩那奸鬼去和她見面,這下可被那傢伙敲了不少哦!」
可惜白衣美婦一點也不買帳,有些傻乎乎的絕美臉龐上,儘是一副吃醋的模樣:「你說謊話的時候,從來都不眨眼睛,說實話的時候,口氣是懶洋洋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短暫的沉默……
「你要是在別的地方聰明一點點,那怕只有一點點,我就省心了。」褐髮男子長歎了口氣,直到今日,他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說謊話就被妻子揭穿。
※※※※
僥倖逃過一劫的黑鎧騎士拉爾,背靠著一株大樹,小心地隱藏在樹下的陰影中,她用身上的衣服,仔細的將小腹的傷口清理乾淨,並扎上繃帶。
脫下了厚重的鎧甲,雖然她依舊戴著面具,但因為傷勢,面具下的眼神已經沒有往昔那麼銳利了。
部下的陣亡,讓她的心都在滴血……
拉爾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傷勢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恢復,但耗損的力量,卻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復原。而在這一個月內,是她一生中最為虛弱的時期。
現在的她,甚至連跑的力氣都沒有了,傷口的癒合,消耗了她僅存的一點力量。而癒合傷口的力量,卻源自那頭大爬蟲,這讓拉爾羞恥的感到自己被那頭爬蟲施捨。
擦去傷口邊緣最後一絲血跡後,拉爾遮掩身形的灰黑斗篷,微微露出了一個隙縫,她離開了樹下的陰影,警惕的雙眼,再次仔細的觀察著週遭的蛛絲馬跡。
「下了這麼大的本錢偷襲,我會記住你們恩惠!」
一陣輕細得幾不可聞的聲音,拉爾喃喃自語道。
在確定了周圍的基本安全後,拉爾邁著蹣跚的步伐,潛行到密林的邊緣。她小心地躲藏在樹下的陰暗處,透過樹木間的縫隙,仔細的觀察密林外圍較稀疏的地帶。
此刻他身受重傷,若是被那群追蹤者發現,恐怕凶多吉少。到現在她都有些疑惑,七個是聖階強者,二十多名大法師,科頓王朝竟然會把這麼重的籌碼壓在法恩身上。而她的傷勢,有大半都是因為突然間遭到戰略級單體攻擊魔法——毀滅衝擊偷襲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