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當然不是傻子,常年察言觀色練就的本事,在哈特稍稍作苗頭他已經猜出來了,副官心頭不禁暗道:
「兩個蠢貨,以為這次宴會很好玩嗎?死胖子還以為自己攀上了棵大樹,竟然敢不把我放在眼裡,等你仰仗的英雄露了底,嘿嘿!」
心中雖然惡劣想著,但副官臉上卻未顯出一點聲色,他連忙開口道:
「哈特大人,總督先生自然知道比克先生與大人您有約,所以特意請我代表他邀請比克先生一同前往,也算對比克先生賠罪吧!哈特大人。你看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起程了,現在時近傍晚,再耽擱下去總督先生恐怕要惶恐不安了。」
雖然副官一直衝著哈特說話,根本沒有搭理比克,但比克依舊心花怒放。當初他錯選了副總督作靠山,壓根就把自大狂妄的塞納琉當成一個憑運氣直竄上來的小丑,卻沒想兩位總督幾輪暗鬥後,自己的靠山敗的一塌糊塗。
也因此,雖然比克身為旁貝首富,臨到頭來卻處處受眼前小副官的窩囊氣。
半年前,比克曾想轉投塞納琉,但幾次暗中登門拜訪卻被心胸狹窄的塞納琉擋在門外,這讓比克視為生平最大的恥辱,對塞納琉可謂恨之入骨!
哈特偷偷的掃了比克一眼心頭暗笑,雖然比克掩飾的很好,但哈特還是從他不斷閃動的眼睛裡看出一些苗頭。
「這傢伙怕是想借我的聲勢,打擊塞納琉吧?」
哈特本人對塞納琉也沒什麼好感。什麼可以說厭惡透頂,三年前討要軍費時他就吃過不少苦頭,時至今日他依舊銘記在心。
「從今天起,欠我的我要雙倍討回!」
哈特暗自發誓,雖然這句話以前就是他的座右銘,但實際確是形同虛設。
一系列驚心動魄的經歷讓哈特漸漸改變了自己的行事風格,安逸求全只會平白便宜別人,或許真應該學學白銀的作派。
打定主意,哈特臉上浮起微笑,他已經有些期待,副官口中的酒宴能早點到來。
※※※※
比克的宅院門口停靠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副官恭敬的將兩人迎上馬車,接著主動跳到駕車的位置取代了車伕。
「這傢伙倒挺會捧人的!」
哈特心頭暗笑,不過這也讓他的思緒有些恍惚。自副官前來,他就猜出總督設宴的由頭,但此副官的表現卻讓哈特暗暗有些心驚,一個小小的副官就如此精明,那總督怕也不是易與之輩,看來要好好盤算盤算,不要臨到陣前洩了底。
自己有幾份斤兩哈特一直謹記在心,不過他倒不擔心這些,自己剛在全城人的眼皮底下「擊退」了窮凶極惡的白銀。難道還有人膽敢前來挑釁不成,恐怕無非是探探自己的口風罷了。
馬車平穩地行駛著,坐在車廂內的哈特甚至沒有感到一絲的顛簸,果然不愧的高級貨色。哈特想起自己一路駕御的破馬車,不由輕歎一聲。就在這時,比克那張肥胖的大臉突然湊了過來,噁心得哈特雞皮疙瘩直竄。
他只好裝出一副木無表情的樣子,靜靜地聽壓低聲音的死胖子搬弄著是非。
車廂外不斷傳來載歌載舞的歡笑聲,彷彿整個旁貝城都沸騰了,哈特心知那是居民在慶祝,不禁有些好笑。
如果那些居民知道,他們眼中的救世主是個「騙子」,不知會作何感想。
因為道路被歡慶的人群所添滿,馬車走的很慢,短短的路程足足走了一個小時,總督府這才遙遙在望。
哈特用手遮住臉將車廂的窗戶打開,從車窗遠遠望去,總督府雄偉異常,氣勢不凡。雖然在三年前就給哈特留下過很深的印象,不過因為當時的境遇,哈特恨不得一口吞掉這座讓他鬧心的府院。
見馬車行至,總督府的門口號角齊鳴,包金的大門前,兩隊身著慶典禮服的騎士分列兩旁,一群僕人在外圍驅散圍觀的人群後,也跟著站在騎士們的身後。
六七十位衣著華麗的貴族們湧了出來,樂手們奏響了歡騰激昂的迎賓曲。
這麼盛大的歡迎儀式讓哈特大吃一驚。
「總督大人也太隆重了吧?」
哈特從窗前伸出半個腦袋,對客串馬伕的副官小聲說道。
「哈特大人,您對旁貝城的恩德,即使在隆重十倍也無法報答啊!哈特大人實在太自謙了。」
哈特的肌肉微微打顫,這還是他第一看到這麼大的陣仗。原本堅定的信心也不由有些動搖,哈特甚至期盼時間能停止下來,雖然他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事。
「或許我真有些莽撞了!」
半分鐘後,馬車平穩的停了下來。副官輕輕的打開車門。一時間,掌聲四起幾乎震耳欲聾,哈特深吸了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不安,抬起僵硬的腿走了出去。
「那傢伙不會就是「鳴雷大劍聖」吧?」
圍觀的人中,有人悄悄的說道。
「應該兒∼應該不是吧?看起來好普通哦!」
旁邊的人懷疑的打量著哈特,小聲說道。
待到司儀宣讀來人姓名的時候,眾人終於相信了,那個平凡無奇的騎士就是他們偉大的英雄。
看得出來大家的士氣受到不小的打擊,雖然大部分人都看到了天空那震撼的一幕,但能圍攏到哈特身前的人畢竟僅僅是極小的一部分。無法求證的他們怎麼也無法想像那宛如天神的英雄,在散去滔天氣勢之後是如此平凡。
「切!你們這些沒見識的傢伙懂什麼呀!英雄也是人,難道還能長三頭六臂不成,有本事你們也去把白銀那頭惡龍砍的狼狽逃竄,這叫真人不露相!要是光憑長相就能成為英雄,那大陸的英雄也太多了吧!」
一個鬚髮花白的老人開始教訓起他身邊的人。
「對呀!我怎麼沒於看出來呢?」有人恍然大悟道。
老人輕哼一聲,不屑的說道:
「你!要是你能看地出來。怕早成行省總督了。」
老頭身邊的一個毛頭小子不服氣說:
「你這死老頭。剛才不很失望嗎?」
老人歎了口氣。
「所以我不是總督大人啊!」
總督府門前的廣場上,好似炸開了鍋,亂哄哄的似都在談論著哈特,哈特見對方沒有起疑,緊張的肌肉漸漸放鬆下來,他淺笑掃視了一周,似在和眾人打招呼。
「鳴雷大劍聖嗎?還真是個土的掉渣的稱號!」
這時,法曼行省總督塞納琉一身盛裝,急步迎了上來,原本肥胖不堪的身體上因為衣服包得太多,就彷彿一個布球在滾動。
哈特差點笑出聲來,他費勁地壓下心頭的笑意卻未邁步,僅僅是微笑著沖塞納琉行了個禮說道:
「總督大人,這麼隆重的歡迎實在讓我惶恐。」
塞納琉連吸幾口氣,平息下粗重的氣息,說道:
「能有您這樣的大英雄屈尊來到旁貝,這是眾神眷顧我們!身為行省的總督我怎麼能怠慢英雄呢?」
說著塞納琉忙上前扶起哈特,然後面向眾人,一陣慷慨激昂地演說惹得圍觀的眾人情緒激奮,幾乎要垂下熱淚。
「手段不錯,很懂得借勢提高自己地聲望,怪不得能混到總督的位置。」
哈特心頭說道,這讓他暗自謹慎起來。
一陣繁雜得儀式後,站得兩腳發酸的哈特終於被塞納琉請進了總督府,原本的致謝酒宴卻搞的像典禮般鄭重,不禁讓哈特有些哭笑不得。
稍稍在偏廳休息了片刻,夜幕就降臨了。
通過塞納琉的介紹,哈特這才知道,整個旁貝城數的上號的貴族幾乎一個不差的全來了。
或許和英雄同宴,能讓這些地方貴族以後的吹噓中添加重重的一墨。雖然哈特生在偏遠的鄉下,但生長在貴族家庭的他自然清楚,那些所謂的談資在若干年後,不知會被傳揚成什麼,起碼哈特自己就對所謂的家族歷史嗤之以鼻。
宴會開始,格格不入的哈特端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身旁的比克儼然成了全場最受矚目的明星,他穿梭在大小貴族,名媛貴婦之間,完全成了哈特的代言者,哈特看著樂在其中的死胖子,心頭好笑的同時也暗自慶幸,如果不是比克,從未經歷過這種場面的哈特恐怕早就出醜了。
就在哈特心頭稍安的時候,忽然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哈特似漫不經心的微微側目,透過人群以餘光沿著大廳掃了一圈,卻發現在大廳一貝不惹人主意的角落裡,一個身披魔法長袍的老人正凶狠的盯著自己,滿是血絲的眼睛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嫉恨。而他身邊正坐著一個矮小瘦弱的貴族,哈特知道那是帝國情報部的法曼行省負責人,在宴會開始的時候塞納琉就曾介紹過。
哈特猛然覺得那名對自己神色不善的老者有些面熟,於是他努力的翻動自己的記憶,過了片刻他終於想起,那名老者正是操縱降神炮,在地下室內的那名魔法師。
「為什麼這樣怒視著我?莫非他當時醒著。」
心頭的想法立刻嚇的哈特直冒冷汗,他幾乎想站起身逃跑。就在他念頭初起的時候,比克搖晃著肥胖的身體宛如一隻笨熊般挪了過來,通紅的臉色與浮突的步伐,即使哈特未去聞,也知道比克這傢伙喝了不少酒。
雖然是城裡的首富,平日那些小貴族對比克倒尊敬有加。但鮮少有今天這般熱情過,大感顏面有光的比克不禁多喝了幾杯,湊到哈特身前感激的說道:
「哈特大人!你真是我的貴人,若不是因為你我老比克何嘗有這麼風光過。哼!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些小貴族平日看起來對我謙謙有禮,實際根本就看不起我,我老比克祖上三代全是農夫,被他們當成士豹子爆發戶也罷了。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很不甘心,我的錢不比那些豪門少,憑什麼他們要踩在我頭上……」
或許是酒意上頭,比克說著說著,水泡般的眼睛竟然紅了,他趴在桌子上就哽咽起來。
或許比克所說全然是醉話,但聽在哈特耳中心頭卻猶如共鳴般激盪起來,他何嘗甘心庸碌無為,被人算計操縱。轉瞬之間,剛才的怯意消失的無影無蹤,哈特咬了咬牙,再不將那名目光凶狠的魔法師放在心上。
一股熟悉的波動在心頭輕輕的跳動著,那毫無差別的,彷彿與自己血脈連接在一起的味道讓哈特感歎著,雖然看不到,但卡蓮她並沒有離開自己。哈特突然有了應付一切的挑戰的信心。
那名怒視哈特的魔法師正是塞納琉口中丹格雷。丹格雷瞪了哈特一會,突然走到塞納琉身前。
「比克旁邊的那個騎士就是趕走白銀的人?」丹格雷低聲問塞納琉,言語中沒有一點恭敬的味道。
「對!他就是!」
塞納琉雖然有些不悅,卻還是點了點頭。
丹格雷冷笑道:
「哼!那是個騙子!雖然他身上的裝備非常強,但想憑這些去挑戰一頭龍還遠遠不夠。他只是個連鬥氣都沒有掌握的垃圾!」
塞納琉心頭一顫,突然壓低了聲音問說:
「哦?你說的是真的?可是多哥大法師都沒有看出什麼破綻啊!」
丹格雷撇了撇嘴,一臉不屑的說道:
「哼!多哥!我是妖族。你們人類看不到的,我能看到!」
妖族和精靈並稱為眾神的寵兒。除了龍族的變形術,任何掩飾都逃不過他們超越常人想像的靈覺。見丹格雷的語氣如此肯定,原本就有些懷疑的塞納琉自然相信了。
丹格雷冷聲道:
「我要殺了這個卑鄙的傢伙,總督大人一要煩勞你幫忙了。」
塞納琉原本就打算看好戲。更何況哈特的出現徹底攪亂了他的計劃,他早對哈特簡直恨之入骨。此刻得知哈特是個裝腔作勢的軟腳蝦,他更是怒火中燒,心胸狹窄的他何嘗能忍受這種戲弄。
「最好來個兩敗具傷。」
稍稍想了一下,塞納琉突然走到大廳中央,微笑著大聲說道:
「女士們!先生們請安靜!我有突然有個提議!」
眾貴族紛紛停下動作,疑惑的望向塞納琉,塞納琉見狀清了清嗓子這才說道:
「哈特大人,也許我的提議很冒昧,我身邊的丹格雷法師聽聞你擊敗了大惡龍白銀,對你非常崇拜,因此∼丹格雷法師還是你來說吧!」
雖然塞納琉已經相信了丹格雷的話。但隱約間還是有一絲懷疑瀰散在心頭,老奸巨滑的他可不想把自己牽扯進去,於是將皮球丟給了丹格雷。
「哼!」
見眾人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丹格雷極不客氣冷笑起來,他走到哈特身前,質問道:
「哈特大人,我聽說大人你不僅擊敗了白銀,還一劍斬得她狼狽逃竄,我很想冒昧地問一句,那真的是白銀嗎?」
聽到丹格雷的話還未等哈特回答,比克就猛的跳了起來,怒視著丹格雷憤聲吼道:
「放肆!你竟敢和哈特大人這麼說話。你是什麼東西,哈特大人打得白銀狼狽逃竄,這可是當著整個旁貝城軍民的面,你竟然質疑大人,難道我們全瞎了嗎?」
貴族們紛紛附和,雖然沒有像比克那樣過激,卻也圍著丹格雷指責起來。
丹格雷冷哼一聲,一股無形的力量立刻爆起,將圍攏在身邊的貴族毫不留情的推開,甚至有幾個矯弱的貴族小姐夫人不雅的摔了個跟頭。但丹格雷根本不去理會,他掃了一眼端坐在桌前一言不發的哈特,扭頭對比克冷冷的諷刺道:
「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實!這點道理也不懂,難怪你到現在還是個土豹子!」
「你……」
比剋死死的瞪著丹格雷,氣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但還未等比克破口大罵,哈特已經站起身,冷冷地說:
「丹格雷大師,您在說我是個騙子嗎?我欺騙了這裡所有先生和小姐?我欺騙了整個旁貝城?你的意思是這樣嗎?」
丹格雷臉上掛著傲慢的神色,輕蔑的說:
「我只知道,巨龍的強大絕非人類乃至巨龍外的任何種族可以對抗!人類有歷史以來,還從未出現過挑戰巨龍成功的例子,在史詩中,那些失敗者無一不是古近聞名,實力強橫的大英雄。我雖然不才,但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比我強大的人不會太多。我自問,即使是一頭剛剛脫離幼年體的小龍。我也沒有把握能穩贏。更不要說那還是有史以來最強大,最兇惡的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