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麼回事兒?」我扭頭問馮尚兮。
他冷著一張俊臉道:「還不是過來整理藏書閣的?」
我大驚:「這麼多人都進去……那,那可不行,米斯特楊知道了會要了我的命的!」我連連擺手。
「你不說,我不說,他們不說,米斯特楊怎麼會知道呢?」馮尚兮說著示意唐桂三他們進去。那尖嘴猴腮的唐桂三穿了一身看上去做工極佳的醬棕色錦袍,他尖著嗓子沖後面的一群人嚷嚷著,而後不顧我與那些侍衛們的阻攔,一個一個對著藏書閣的大門,魚貫而入。
我望著馮尚兮,恨不得伸手在他那臉蛋上狠狠掐一把,但終究還是沒那個膽量,我捏緊了拳頭,一字一頓道:「馮世子,您可把我害慘了……」
他不理會我,而是將那幾個守衛齊刷刷叫到身邊,吩咐道:「你們若是敢跟米斯特楊漏一個字,爺立馬要你們的命!」那幾個守衛不知是冷得還是嚇得,上下牙直打架,咯咯作響,看樣子是不敢跟米斯特楊說什麼了。
我上前一步,揪住其中一個守衛的衣袖,急問道:「現在幾時了?」
那守衛低著頭,顫巍巍道:「巳,巳時三刻了……」
我一愣:「糟了,我與孔夏約好在射箭場隨他練習的,現在被我耽擱了這麼久的時間……」我一面自言自語一面快步朝外走去。
「哎,阿櫻……嘶……」背後傳來馮尚兮地聲音,卻戛然而止了。我一回頭,便瞧見他要趕上我的樣子,卻身子一僵,停在那兒用手扶著自己的後腰,跟孕婦似的。
喲。我怎麼給忘了。這傢伙身上還有傷呢。想來孔夏見我遲遲未到。恐怕早已獨自回去了吧。再馮尚兮也是為我而光榮負傷地。怎麼說我也能丟下人不管啊。這麼想著。我輕吐一口氣。向他那邊走過去。
……
午前。梅園丙組甲字捨。
蘇幕焉一身藍白相間地院服。面上雲淡風輕。正將糊好地膏藥剝開來。放在一旁地紫檀木盤中。他一手攏起寬大地袖口。另只手輕巧而迅速地拔去馮尚兮光滑而結實地脊背上地數根銀針。馮尚兮趴在自己地床上。將尖下巴搭在自己地手臂上。眉頭緊鎖。卻一聲不吭。
我捏了鼻子:「幕焉。你這是哪門子地跌打損傷膏。怎麼這麼難聞。跟牛糞似地。」
蘇幕焉似乎對我將他辛苦研製出來地神秘膏藥與牛糞聯繫起來地行為頗為不滿:「什麼叫牛糞……這可不是普通地跌打損傷膏。我可是特別添加了許多稀有地草藥。你若是覺得難聞呢。可能是裡面有一味。是五靈脂……」
「五靈脂,那是何物?」我十分認真的問著,床上一聲不吭地馮尚兮卻突然咳了一聲。
蘇幕焉瞇著眼看著我,一副「怎麼還有你這麼無知的人」的表情。他尚未開口,便聽馮尚兮聲音慵懶地問道:「幕焉,倘若我沒有記錯,這五靈脂不是用來給婦人治病,滋陰通產的麼……」
滋,滋陰通產……?我面上一紅,這蘇幕焉怎麼把治婦科病的藥給馮尚兮開了。
「狹隘之見也。」蘇幕焉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轉而對馮尚兮道,「這五靈脂同樣可以活血化瘀,消腫止痛。背後疼得厲害麼?」他掃了一眼馮尚兮背後的淤青,表情漠然地問著,一面將銀針放好,用手托起那剝好地膏藥,貼在馮尚兮的背後。
「哼。」馮尚兮依舊不一語。
蘇幕焉面上閃過一絲嘲諷之意,他搖了搖頭,道:「都淤青如這般了,還在兄弟我面前逞能。
瞧這,險些傷著脊椎骨,從這傷勢來看,那鈍物若是再深入半寸,你這下輩子啊,恐怕就下不了地了……」蘇幕焉彷彿沒事兒人似地說著,還順勢用手隔著膏藥在馮尚兮背後拍了兩下,我瞧著那力道恐怕也不輕,只見馮尚兮身子頓了一頓,依舊緊蹙著眉頭。
聽蘇幕焉這麼一說,我渾身直冒冷汗。不知他誇張了沒,倘若馮尚兮萬一因為我而弄個殘廢啊什麼的,且不說我無法向他那爹娘交代,就連我自己,也會惶惶不可終日地。
我在一旁聽著,鬆開緊咬著的下唇,訕訕道:「那,幕焉兄,馮世子他……現在可安全了?」
蘇幕焉抬眼望向我,眸子裡似有些忍俊不禁:「若是我沒那把握能醫好他,現在還在這裡浪費時間做什麼?」
我點點頭,沒說什麼,心裡卻反駁道,你不是擅長用毒麼,否則我也不會那麼擔心。
按照蘇幕焉地建議,馮尚兮未來幾日還是少走動的好。反正那些課他統共也沒去過幾次,於是馮尚兮欣然允諾了。我看時候不早,過兩天還要跟那個板著臉的史努比亞比射箭來著,便向馮蘇二人告了辭,起身去尋孔夏。
……
射箭場。
我雙手拉弓,目光緊鎖前方的靶,正聚精會神,卻聽斜倚在一旁大樹下的孔夏道:「阿櫻,今兒個上午我可是在
了你許久,你倒好,午間我睡覺的時候你倒找來了夏話裡的埋怨之意,我鬆懈了肌肉緊繃的臂膀,訕訕地笑道:「說來話長……我原本在打掃藏書閣來著,不料那馮世子半路殺出來了,還因為我而受了傷,我心裡過意不去,所以……」
「哦……」孔夏拖長了聲音,距離有些遠,我看不清他的臉色。
尚未反應過來,一眨眼的功夫,孔夏便兩步走了過來。他一面根據我的實際情況說著一些射箭方面應該注意的問題,一面讓我實踐給他看看。我都一一照做了,孔夏滿意地點了點頭:「以你在這方面地天資,能像現在這般,已經是進步很快了……」
誒,他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那我後日的比賽有把握麼?」
孔夏略加思索道:「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沒有什麼問題,除非米斯特楊身邊的那個小廝深藏不漏……不過我瞧著他也沒什麼,阿櫻大可放心便是。」
心裡彷彿有石頭落下,我渾身是勁兒,正欲繼續練習,卻聽孔夏用狀似不以為然的口氣道:「阿櫻,你最近,跟那個馮尚兮,怎麼變得關係那麼好了……?」
嗯?孔夏似乎對這個八卦很感興趣來著?
「有麼……呵呵……」我笑了笑,笑得很大聲,掩飾著心中的不安。
「有。」孔夏側著腦袋觀察我的顏色,「現在書院裡有了各式各樣地謠言,我覺得對阿櫻不利,畢竟阿櫻是個姑娘家……」
「噓,小聲點兒。」我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卻不小心觸到了他柔軟的唇。我的手一僵,見他雙腮浮上淡淡的紅暈,我連忙將手抽回,輕咳一聲,別過腦袋,兩人又是一陣尷尬……我準備將話題繼續拉到射箭上來,就在這時,忽地見一圓滾滾的東西正以極為彪悍地速度從右手邊的蹴鞠場勢不可擋地飛來,眼看著就要砸向孔夏的後背,來不及多想,我驚呼一聲,撒掉手裡地長弓,上前一步,攬起孔夏的肩頭,猛地往旁邊一躲,不料腳下一個不穩,連同孔夏一齊倒在了一旁的草地上……無心多看那邊被砸到的馬因為受了驚嚇而開始狂奔,我忽地覺此時我與孔夏之間地距離實在是太近。由於我用力過猛,導致他直接倒在我身上,雖然沒有多重,可面前這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卻讓我不禁倒吸一口氣。雖然他常年習武,可皮膚還是這麼好,十幾歲的年紀,臉上居然一點兒瑕疵都見不到,跟他同父的哥哥那是對比極為鮮明。低垂的眼瞼,讓纖長的睫毛掩住了靈秀如水地眸子,我這麼愣愣地與他對視,直到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打破了此時地靜謐。
「哎,阿櫻,你瞧見我的球了沒……」聲音戛然而止,我與孔夏同時扭頭,卻看見大汗淋漓地孔春穿著薄薄的訓練服,頭上紮著朱紅色地錦緞,一面擦汗一面向這邊跑來,臉上原本著急的表情漸漸淡去,極為戲劇性地轉化為一種已極的驚詫。
我這才意識到我跟孔夏此時的姿勢是多麼的曖昧。我推開孔夏,蹭地從地上爬起來,連忙扯了扯孔春的袖子,抹了把頭上的一滴汗,訕訕道:「孔春啊……你,你誤會了……」沒想到孔春一臉的不相信,用狐疑的眼神睨著我和已經直起身子的孔夏。
「喂,不是叫你撿球去了麼?球呢?!」這時候從蹴鞠場又跑過來一個瘦瘦的少年,孔春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我則對那個少年笑笑,伸手指了指馬場。那少年奇怪地看了我們一眼,也就屁顛兒屁顛兒地跑開了。
「光天化日之下,兩個大男人滾成一團,」孔春聲音因為難以置信而變得尖細,「我是不是,跟你們完全不是同一類人了……?」他說著望了望孔夏,而孔夏只是冷著臉,拍著自己袍子上的浮灰,理都不理他一下。於是孔春接著望向我,表情垮了下來:「阿櫻,我知道你這癖好,可孔夏他畢竟是我弟弟……這,你這不是讓我為難麼……」
我額上降下三道黑線,敢情這孔春以為「龍陽」的我有把他弟弟拉下水的趨勢?我翻了翻眼,無奈地歎口氣:「孔春啊,我說我沒那癬好呢,你又不信。連你都不相信我了,我還指望誰去?咱倆可是鐵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兩肋插刀!剛才只不過是球飛過來了,我跟他摔了一跤而已,你看那麼嚴重做什麼?」
孔春綠豆似的眼裡閃過一抹沉痛,似乎在做什麼掙扎,他稍作停頓道:「阿櫻,我相信你!」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看了一眼我背後的孔夏,又繼續對著我道,「我會盡快跟爹說說讓這小子找門親事的,你放心好了!」說完搖了搖頭,又朝蹴鞠場跑去。
誒?給孔夏找親事?
我好笑地回頭看孔夏,他聳了聳肩:「大丈夫志在四方,不會那麼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