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君心換我心,始知憶君深
這句話,彷彿在我心頭狠狠一擊,竟暈染了一圈又一圈的愧疚感
我的雙唇開始顫抖,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所處的位置難道說,我才是真正讓他們痛苦的人;難道說,是我親手摧毀了秀賢苦心經營的幸福?
命運真的是捉弄人的東西我不禁莞爾,或許從最開始,我就是錯得最嚴重的人只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被人操縱著,可有一絲一毫自我選擇的餘地?
想到這,我不由後退一步,卻一腳踩到了梅樹的枝幹,於是腳下一崴,我跌坐在草叢中,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氣
「誰?」正準備離開的魏如玠忽地進入了警覺狀態,未待我反應過來,他已經隨手摘了一片樹葉,猶如刀片一般飛擲而來,隨即我面前那遮擋的枝椏便隨著那片尖削的樹葉而當中折斷,砸落在地上於是我與他倆之間,再無阻隔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極為好笑的那種悲傷,那種自責,那種猝不及防的驚愕,一定將我的臉塗得花花綠綠
「陛…陛下?」魏如玠杏仁目裡竟是滿滿的不知所措,彷彿我發現他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與此同時,淚水彷彿凝固在秀賢那張秀麗的臉上,我在她眼中,彷彿看到了,狼狽
真是可笑被我發現了又如何?我與魏如玠只不過是政治婚姻,終結亦不是長遠之事,你二人作何如同被捉姦的男女一般,滿是不安與愧疚呢?
我胡亂地用袖子擦了擦臉,有些無力地從草地上站起來,對他們若無其事地扯出一個艱難無比的笑:「冒昧打擾了」我沒有看秀賢,只是平靜地望著魏如玠,「沒別的什麼事,只是太后娘娘讓…讓朕來傳話,請魏上卿到慈寧宮用晚膳」說完,我凝視了魏如玠片刻,他沒有回話,一句話也沒說我看到的,無非是那錯愕逐漸在他的眸子裡消散,最終化為冷漠的淡然
我抿了抿嘴,從草地中走出來,頭也不回地朝和沁宮的大門外走去一路經過遇到幾個太監宮女,我也都視而不見直到出了和沁宮,那幾個守衛,也都彷彿從我的表情中明白了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皆噤若寒蟬我朝龍輦的方向小跑過去,卻恰好看到一身墨綠色宮服的高寺,面容冷清地站在龍輦旁,好像是在等我
我緩下了步子愣愣地望著同樣是十幾日不見地高寺他依舊是那般沉著冷靜地模樣嚴謹而不失恭敬寒冷地風鼓起了他寬大地宮服讓本就略顯消瘦地他顯得有那麼一些羸弱他對我頷首道:「奴才高寺見過陛下」
「免禮」聲音在我地嗓子裡有些壓抑他微微一笑上前扶我登上龍輦
坐在車裡我無心地問了幾個關乎白雲山一行地問題高寺也都一一答了至於那幫黑衣人地來歷出人意料地高寺給我地答案卻是:「奴才雖久居宮中但那些黑衣人應當是在江湖上勢力不可小覷地邪教夜溟教」這一點恰好跟蘇幕焉地說法相吻合了原本準備詢問魏如玠地事情如今卻在高寺這裡得到了答案看來蘇幕焉沒有騙我
心情似乎稍緩和了那麼一點至於以後怎樣面對秀賢怎樣面對魏如玠這種令人苦惱地問題我只得暫且拋至腦後
太后娘娘地晚宴沒有大辦畢竟按太后地話說這次只是咱們「自家人」在一起吃吃飯說說話圖個清靜自在於是圍著一桌地人不過太后我南宮淑和幾個面生地長輩以及稍稍來遲地魏如玠
我望著原本當是南宮韶和坐地位置如今已是空空蕩蕩心底便是一陣難以遏制地刺痛之前有幾次我欲向太后提起南宮韶和地事情太后一聽見苗頭便用別地話給堵了回去態度十分堅決太后地意思無非是讓南宮韶和地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反正竇太妃已經作古而他自己不過是孩童地心智
對於姍姍來遲的魏如玠,太后似乎不有絲毫責怪之意,只是笑盈盈地讓幾個太監在我的旁邊加了個座位身邊突然多出的一個人讓我渾身都不自在,原本我與他之間已經緩和的關係卻因為方才秀賢的事情而近乎崩塌的邊緣
我麻木地撥弄著手中純金的筷子,口中的食物亦是味同嚼蠟
「哀家好久沒同你們幾個在一塊兒安安心心地吃頓飯了」太后替一旁的南宮淑和夾了一塊紅燒肘子,南宮淑和連忙謝過了太后笑盈盈地繼續說道:「過不了幾日,碩和如玠你們二人便要回清河了,這大宮啊,恍然又會變得冷冷清清,徒留哀家這麼個老太婆整日裡度日如年」
「太后娘娘這是哪兒的話」南宮淑和連忙接口道,「不是有淑和陪著您麼?淑和可以陪您聊聊天,您若是喜歡,淑和還可以撫琴給您聽」
「就你鬼精靈」太后笑了,忽而稍加思索,沉吟道,「淑和現在身子骨怕也是
吧?」
「托娘娘的福,一天比一天好了」
「也是,年後就是十七歲的大姑娘了,哀家也該幫淑和張羅張羅這終身大事了這駙馬爺,可馬虎不得」說完望向南宮淑和,「淑和可有哪家中意的公子?」
南宮淑和羞澀地一福:「淑和全聽娘娘的安排」
我在心底冷笑,聽她的安排倒不如自己瞅準了,免得搭上一輩子的幸福這麼想著,我眼神忍不住瞥向一旁的魏如玠,他正悠哉地用餐,好像在聽太后與南宮淑和的對話,又好像不在聽
太后與南宮淑和又說了幾句,轉而看向我與魏如玠,意味深長道:「不知碩和什麼時候能讓哀家看到我南宮氏的江山後繼有人呢?」太后此語一出,原本正悶不作聲的我忽地全身一緊,我放下筷子,面色有些難堪,張口結舌道:「回……回娘娘的話,這事兒還是等以後再說吧……現在為時過早……」我這麼一說,對面坐的幾個長輩都掩面竊笑了
「說的也是」太后笑得曖昧,「畢竟你們在清河的學業還是要繼續的……呵,哀家老了,整日也就是擔心著你們這些晚輩的事情」
我正尷尬著究竟該如何恰當地接下太后這話,還是乾脆讓太后這麼冷場著
忽地,我感到自己的左手被人扣住了,而且是十指相扣的那種我低頭一看,魏如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牽起了我的手,他不緊不慢,面色安然地對太后笑道:「娘娘儘管放心,臣與陛下在清河書院朝夕相處,彼此之間相互瞭解,只等這學業完成,子嗣之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此話說得極為曖昧,我心頭一慌,竟咬著了舌頭,鑽心的疼順著舌尖蔓延,我連連吸氣
「怎麼了?」太后發現不對勁,「咬著舌頭了?」
我一面吸氣,一面面色糾結地點點頭
這個時候,魏如玠見狀從座上站起來,令身邊的宮女呈上乾淨的帕子,他捧在手心,拿勺子在金缽裡舀了兩勺碎冰塊,用帕子包好,在我面前俯下身子,一手托起我的腮幫子,一手把隔著帕子的冰塊裹成球,塞進我的嘴裡,輕柔地說:「陛下這麼含著,一會兒便不疼了」說著讓我自個兒用手捏著帕子
我愣了一下,感到自己幾乎都要被魏如玠精湛的演技蒙蔽了,但轉而一想,還是有些不情願地從他溫熱的手裡接過帕子我心底暗道魏如玠你好狠,明明整天想著我親政了放你走,現在卻說得跟真的似的而且……居然還當著這些人的面兒就說子嗣的事情,還裝出一副處處為我考慮的模樣,好像很關照我似的恐怕只有你我二人才清楚你我之間那冷冰冰的約定
對面坐的幾個長輩見我與魏如玠這副「恩愛」的模樣,也都對他面露讚賞之色
太后娘娘一臉喜色道:「如玠果然是對碩和照顧得無微不至,想必在書院裡也是如此吧?當初把碩和托付給你,真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麼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我心裡是越來越不舒服,想反駁卻又反駁不得不過說來也奇了,這冰塊在嘴裡這麼一敷,果真很快便不疼了
我拿掉嘴裡的帕子,餘光瞥見身邊的少年面上那雲淡風輕的笑,嗤之以鼻道,明明剛才還神神秘秘地與秀賢在和沁宮上演一齣好戲,現今兒個卻在這假裝恩愛魏如玠啊魏如玠,那些戲班子裡的戲子與你比起來恐怕都得自歎不如了吧
終於,我按捺不住心頭的不悅,放下筷子道:「啟稟娘娘,碩和今兒個有些不舒服,恐怕得先行回乾禧宮了碩和告退」說完從座上站起來,未等太后應允,便有些無禮地離了席
出了慈寧宮,我沒讓宮女太監跟著,頓時彷彿全身都放鬆了些外頭有些冷,但我卻覺得比慈寧宮裡要輕鬆舒服得多我將厚重的貂裘領卸下來,冷風灌進脖子裡,竟出奇的舒爽隨意地這麼沿著小路往乾禧宮的方向走,不一會兒,便聽見身後那個聲音說道:「就這麼不在乎自己的身子麼?萬一又受涼了怎麼辦?」
我面色冷戾地回頭,果然是魏如玠,他居然追了出來
沒有理會他,我繼續往前走身後的腳步聲簌簌傳來我賭氣一般加快了步伐,身後的步子也隨我變快
我猛地停下,回頭道:「魏上卿大人不是素來陽春白雪麼?何時也這般無聊,玩起跟蹤的遊戲了?」
他似乎無視我話裡的譏諷之意,笑道:「陛下怎麼就認定臣是跟著陛下了?臣不過碰巧走過這兒,沒有律法說這路只能陛下一個人走吧?」
比嘴上功夫,我自然是鬥不過他,只好悶悶地轉身,繼續往回走
看來一場暴風雨是免不了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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