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過馮尚兮,我與秋水、南宮韶和只好在一間客房T3下。請過郎中,安頓好南宮韶和,秋水執意要在一旁照看著,卻被我給攔下了。
「天色已晚,你若是不介意,就在那貴妃榻上將就一晚吧,韶和身子還有傷,又剛剛睡著,需要這床讓他好生歇著。」我一面在銅盆裡擰乾布巾,一面回頭對久立在一旁的秋水道。
「陛下……」秋水聲音不大,像是怕打擾到南宮韶和,但話語間依舊是滿滿的不情願,「陛下您身子骨可能堅持得住?奴婢瞧您一直不停地咳嗽,要不奴婢這就去尋方才給冀南王瞧病的郎中,給您抓幾幅藥回來,可好?」
「莫要跑腿了。」我用擰乾的布巾輕輕擦去南宮韶和額邊的汗珠,「我身上裝有小瓶的止咳藥丸,已經吃過了。我好得很,你早些歇息吧,無需擔憂我。」
「這……」秋水輕歎了口氣,「奴婢遵旨。」然後便乖乖地爬到一旁的貴妃榻上躺下了。我望著南宮韶和的睡顏,這孩子是不是做夢了,怎的睡著了卻是眉頭緊鎖呢?縱然他心智**,怕也是同我們一樣,也會煩惱,也會憂愁的吧。我替他掖好被子,淡淡的月麟香隨著我雙手的動作徐徐而來,在靜謐的夜裡越發的溫軟柔和。我雙眼沉重,眼皮總是不聽使喚地打架,罷了,我還是打個盹吧,於是腦袋往下沉沉地一伏,便挨著床沿睡去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案頭的燈油已經燃盡,房裡卻已是鋪滿暗沉沉的光,嘩嘩啦啦的雨聲夾雜著轟隆隆的雷聲直衝我的耳膜,我全身酸痛地伸了個懶腰,卻發現自己竟然躺在房內唯一一張床上,我渾身一個激靈,翻身起來。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當是南宮韶和,此時卻變成了我。我驚訝地四處張望,窗外已是烏雲密佈,秋水斜倚在榻上,睡得正沉,卻沒有瞧見南宮韶和的身影,倒是在床頭瞧見了一張用大理石小件壓著的信紙。我抽出信紙,迎著窗外昏暗的光亮一看,上面是歪歪扭扭比我的字還醜上許多的一行字:皇帝姐姐,韶和先走啦,去尋太后娘娘他們了,這樣以後你和尚兮哥哥就不會再因為我而吵架了吧?
絲綢的被褥上還殘留著南宮韶和身上的月麟香,而這小子此時卻已不知去向。
「傻瓜……這個傻東西……」我聲音顫抖,卻是出奇得嘶啞,還帶著濃濃的鼻音,「傻東西,這麼大的雨,能往哪兒跑啊!」說著那張信紙早已在我的手心窩成一個紙團,聽到我的聲音,秋水猛地驚醒,忙不迭從榻上起來,險些跌倒。
「陛下,出什麼事兒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一臉茫然地望著我。
「韶和自個兒走了。」我無力地搖了搖頭。
「陛下……」秋水聲音一變。「陛下。瞧您。您地嗓子已經啞地不成樣子了。奴婢這就替您打些開水來。再吩咐店裡地夥計給您叫郎中去!」說著小小地身影就要往外頭走。
「秋水!」我叫住她。「算了。我得下去一趟。」我說完趕在她前頭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
「喲。公子您還別說。老身起得有些遲。還真沒瞧見昨兒個那位公子。」掌櫃地一面回想著。一面捋著鬍鬚。「這樣吧。老身替您問問起早開門地五伢子。」說完對著右手邊地廊門一面招手一面吆喝道。「五子。五伢子!快快快。快出來。這位客官要問你話。」
「哎。來咧!」一個精瘦矮小地青年從裡頭笑嘻嘻地小跑出來。對我點頭哈腰道。「客官有何吩咐?」於是我將南宮韶和地外貌給他描述一遍。問他可知他何時離開地。去哪兒了。
「哦!您說那位小公子啊!」五伢子了然一笑。面上地油光燦爛。「不瞞您說。昨兒個小地瞧見他還以為是哪家地貌美閨秀女扮男裝地呢。那位公子生得可真是光彩照人……」
「伢子,還不快說重點!」掌櫃的怒喝著打斷五伢子的話。
「哦,是,是……」五伢子笑容不減,「今兒個早晨那位公子塞給小的一錠銀子,讓小的給他尋輛結實的馬車,小的瞧著這外頭昏天暗地的,雨下得正急,咱這周圍又恰是山多林少,就勸那小公子再等等看。可那小公子竟跟娃子一般執拗得很,任憑小的說什麼也不聽,小的無奈,便由著那位公子了。」五子瞧了一會兒我的臉色,笑嘻嘻道,「我說客官啊,那馬車的質量倒是不錯,頂著大雨也是不成問題,您就莫要再擔憂了……」
聽了他的這番話,我無奈地歎口氣,全身無力地似要癱軟一般。
我擺了擺手:「罷了,你們早些打點熱水上去,順便將早餐準備好吧。」
……
我嚼著口中的白面饅頭,就著兩塊鹹菜,嘴裡卻是索然無味,如同嚼蠟。鼻子
,時不時地就要順氣,嗓子也疼,頭昏昏沉沉的。
「我說阿櫻,你就行行好,莫要再做無謂的擔憂了。」馮尚兮不耐煩地將筷子往瓷台上一砸,「他又不是小孩子,難不成走到哪兒你都跟著?!真是沒見過這樣的哥哥……」我不予理睬,馮尚兮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小,不知是他心中那捉襟見肘的愧疚曇花一現了還是心裡沒了底氣,他也不說話了,我們一桌三個人出奇的安靜。
這時候,幾個披著蓑衣的男人從外頭說說笑笑地走進來,像是鄰桌幾人的朋友,鄰桌那幾個人幫他們解下斗笠和蓑衣,一群人坐下來吃早點,卻是喋喋不休。
「什麼情況?」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男人問道。
「唉,別說了,這麼大的雨,塘裡的水漫上來了,魚苗不曉得可是悶氣,竟是翻了肚皮一大片,咱們這頭子怕是要虧了。」剛進來的一個男人一面擰著濕透的衣袖一面歎息著。
「媽媽的,早知道在秋前就該把銀子拿到手,現今兒個愣是虧在你我身上……」之前的漢子悶悶不樂地點上煙斗,饅頭也不吃了。
「算啦算啦!虎子哥能安全回來就是好事兒!」另一個長臉青年一臉和氣道,「方纔三牛子不是說了麼,前頭柏木鄉山崖下頭有輛馬車不是遇到了山體滑坡給埋了麼,還好不是咱們,看來這道沒有白繞,你說是不是啊三牛子?」
被喚作三牛子的黑年少年愣了一下,呵呵道:「是啊是啊,那馬車我還見過呢,好像就是這附近的吧……」
「啪」地一聲,我手中的筷子砸落在木桌上,馮尚兮和秋水同時抬起頭來看我。
「你莫不是以為被埋的是那傻子?」馮尚兮早已心領神會,冷聲道。
我懶洋洋地抬眼:「我擔心他。」
「你有什麼資格擔心他?」馮尚兮輕笑道,不無諷刺。
「他是我弟弟。」我聲音沙啞。
「弟弟,哈哈……」馮尚兮乾脆將瓷碗推到一邊,沒有再吃的意思,「他是你拐了不知道多少個彎兒的弟弟,怎麼就讓你這麼上心呢?」
多說無益,我站起身轉身就要往櫃檯走,猝不及防間,我的右手腕卻已被人牢牢抓住。
「你要去哪?」我張了嘴尚未開口,馮尚兮卻是先發制人。
「去拿蓑衣。」我試圖掙開他的手,卻是徒勞,他指尖有些涼意。
「你要出去嗎?!」他聲音冷戾,未等我回答卻已放大了音量,「臭小子,外面雷雨交加難道你要出去嗎?!」
「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他還有什麼親人?」我冷笑,「難道我擔心他出去找找都不行嗎……你有什麼權力……咳咳……」我一動怒便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
「權力?」馮尚兮笑得欠扁,「我不提及不是因為忘記了,而是因為寵著你溺著你。可你莫要忘了,你可是答應了做我的……」他湊近,壞笑道,「你知道的……」
此話一出,我與馮尚兮的爭執明顯吸引了眾多注視的目光,在他們看來,兩個男人大清早的在客棧裡舉止曖昧不清恐是有傷風化,要不就是異類。我頓時感到面上又滾燙一番。
「別攔我!」我厲聲道,「韶和可能已經出事……」我話沒說完卻終是忍不住喉嚨的癢,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眼冒金星。
「我今兒個還偏不讓你走了!」這紈褲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性子,說時遲那時快,不及我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隨著秋水的一聲驚呼被馮尚兮打橫抱在懷裡了。
「你干什……咳咳……咳咳……」我氣得話也說不出來,腦袋沉沉,只顧著咳嗽,不由自主地任由馮尚兮抱著往上樓的樓梯處走了兩步。
「你都這個樣子了,」他放低了聲音,出人意料地柔和道,「還要嚷嚷著出去,讓我怎麼放得下心……我這就帶你上樓,給你找個郎中……」
我沒有答話,卻是斂了一口氣,蓄了臂間一股子勁兒,唰的一聲抽出馮尚兮腰間的佩劍,剎那間寒光映亮了馮尚兮錯愕不已的雙眸,也映亮了他額上那朵妖冶的刺青。
客棧的一樓一陣驚呼,因為此刻的我正用劍極為謹慎地抵著他的脖子,厲聲道:「馮世子,放我下來,否則莫要怪我…手下無情……」我忍著想要咳嗽的**,冷冰冰地望著馮尚兮漆黑的眸。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乖乖地放我下來。
我拿劍指著他,後退,再後退,直到確定他無法觸及我。他面無表情地望著我,雙眼裡已是一片冷冷清清。我極快地奪過櫃檯上的斗笠,往頭上一戴,飛也似的奔向門外,奔向無邊的雨簾……(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