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愕地一時間說不出話兒來,片刻後「不行」兩個字還是意料之中地從我的嘴裡蹦出來。我愣愣地看著馮尚兮的雙眼浮上戾氣,然後不自覺地往後蹭了蹭,畏懼地看著馮尚兮。
「為什麼?」他撇了撇嘴,像是在兜住自己方才被抹去的面子,狀似不以為然地問。
「呃……因為……那個……」我在腦海裡搜刮這可能的理由,「因為……我要考功名……要娶妻子……呃……」我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忐忑地瞥向他的目光。
他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盯著我的眼睛。然後他忽地抬手,我以為他要打我,竟本能地護住腦袋。然而卻沒有我預料中的巴掌或者拳頭,只聽見他輕笑一聲,卻苦澀無比。我抬起腦袋望著他,卻見他解開額上的繃帶,一圈,兩圈,三圈,然後鬆開,露出他漂亮白皙的額頭,卻赫然多了一樣東西:一朵妖冶無比的藍色妖姬出現在他的額頭的右上角,本是疤痕一般的存在,此時卻是極為詭譎幽寂地浮現在他光潔的額上。
「你看到了吧。」他冷語道,帶著自嘲的笑意。
「你的頭……」我緩緩地指著他的額頭,「如果我沒有記錯,當時你主要是傷在腦後吧,前面這個……」
「這個自然不是摔出來的,只可惜,爺我以後說不定要一輩子帶著這個印記活著了。」他無力卻諷刺地笑著,笑得淒慘無比。
為什麼……怎麼會……
「其實,」我雙手在他的額前比劃著,然後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勇敢地伸出手,輕輕撥開他的劉海,有些竊喜他沒有反抗,「其實你前面的頭髮可以換個傾斜的方向啊,朝右邊,不就把這妖姬給遮住了麼?」長劉海在我的指尖遊走,滑過他纖長的睫毛,我嘿嘿地笑著,他卻一把拉掉我的手,冷聲道:「笨蛋,爺的劉海就是特地往左邊剪的形狀,執意往右是會破壞髮型的!」說完痞氣地向上吹了口氣,劉海又恢復了原本的形狀。
我忽略心頭的不安,撲哧一聲笑了:「罷了罷了,誰知道你是不是被剛採了妖姬花蜜的蜜蜂給蟄了,你又不肯說。其實這樣也挺好啊,多有個性啊,整個大鄴宮獨一無二、特立獨行的馮尚兮馮世子……」我喋喋不休地瞎侃,本以為他會被我攪和的忘記了男寵一事,沒想到他卻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然後漠視地起身,冷聲道:「從今往後你就是我馮尚兮手下的人了,我會讓桂三他們好好敬重你。不過……你不可以再和那個魏如玠走得太近。有什麼意見麼?」
「憑什麼?我抗議。」
「抗議無效。這可由不得你。」他傲然俯視著我。然後不悅地嘀咕了一句。「肚子餓了。我走了啊。」說完在原地駐留了一會兒。卻見我沒什麼反應。便悻悻地轉身。向相反地方向走去。他輕輕鬆開手中地紗布。白色地紗布在秋夜地風中肆意地飛舞。我望著他原本孤傲不羈地背影。為什麼此時眼中地他。變得那麼傾頹。甚至有一絲不解地淒涼。雖然他很無禮。也很霸道。甚至是口無遮攔不知禮數。可為什麼。現在眼中地他。竟有一絲苦澀地意味呢。那原本驕傲地目光。像是被一雙無形地手。摧毀殆盡一般。
露水已經浮現起來。我輕歎一口氣。一手撐著濕漉漉地草地。起身拍拍衣服後面。籠起袖子。往乾禧宮地方向走去。
……
「回陛下地話。奴才已經派人去冀南王那兒打聽過了。那邊地掌事公公說。冀南王當晚回去只是有些疲倦。泡了個熱水澡也就睡下了。翌日一切都好。」高寺弓著背。畢恭畢敬地站在我地面前。
「那我就放心了。你下去吧。」我說著翻開手邊地《前庭野史》。津津有味地讀起來。
「諾。」
高寺前腳剛出,蟠桃後腳就邁了進來。
「陛下,慈寧宮的人已經過來傳話了,說時辰不早了,太后娘娘催您去上早朝呢!」
「不去。」
「可是陛下,您是皇上,怎能不去早朝……」
「你去讓他們傳話給太后娘娘,就說朕真的不去,不是在開玩笑。朕一天不親政,就一天不去上早朝。」我啪的闔上《前庭野史》,「誰給朕推薦的破書啊,好多字都是前朝用的文字,看不懂!你去到藏經閣給朕找幾本本朝的野史、秘史、艷史一類的,速去速回!」
「是……」蟠桃嘴角抽了抽,小跑著出去了。
……
晌午,慈寧宮。
「碩和,哀家聽說你一天不親政,就一天不去上朝?」太后用金筷將幾片雪蓮魚翅夾入碗中,語氣平和地問我。
「是的。」
「為何呢?」
「朕既然沒有親政,就是有很多不足之處,即便是上朝,也只是個擺設罷了。倒不如把這些時間利用起來,充實自己的學識。」我冷著臉答道。
「擺設?哈哈哈……」太后神經質地捂嘴笑了,「充實自己的學識,就是用野史艷史來充實的?」
「……」我差點噎住,「不是娘娘想的那樣,娘娘誤會了。」
「看來哀家沒讓你親政你倒是挺不滿的。按照大鄴的祖訓,你若是親政,就得冊立皇夫。怎麼,哀家還沒有看好人選,碩和自己倒是物色到了?或者說,碩和有些按耐不住了?!」
我呆住,這個太后啊,都三十好幾的人了,說話怎麼臉不紅心不跳的,什麼叫…按耐不住……當著這麼多宮女太監的面兒給我難堪不是?!
「碩和沒有考慮過皇夫一事。」我老實巴交地說。
「哦……」太后想了想,「以哀家看來,魏上卿品行學識皆是人中龍鳳,你親政那日,不如就冊立他為皇夫吧。」
開什麼玩笑!我親政以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他給放了,還皇夫?!你也不問問人家願不願意。
「娘娘,此時說還是為時過早。親政一事往後拖拖也無妨。況且魏上卿雖是佼佼者,但他的個性,應該不適合皇夫一位吧。」我故作鎮靜地說,心想太后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她方纔的語氣,明明就是等我自己親口說出推遲親政一事。真是個陰險的女人啊。
「碩和說的極是。不過,今兒個魏上卿怎麼沒有一道來慈寧宮啊?」說完疑惑地望著我。
我心下無奈,我與魏如玠又不是整日形影不離之人,作何整日同行呢?方才來慈寧宮之前我的確派人去了和沁宮通知魏如玠,不過帶話的人回來稟報說,魏如玠不在和沁宮,和沁宮的下人說魏如玠一早就出去了。
「回娘娘的話,魏上卿他……一早有事出去了。」我說完拔了幾口菜。
「原來如此。對了,過些日子便是下元節了。哀家準備去白雲山道觀祈福,為民眾解厄除困。到時候你與魏上卿準備準備,此次同行的還有肅國公。如果韶和願意的話,帶上他也無妨。不知碩和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