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號鳥 正文 第42章 汪嬸的媒妁(上)
    汪嬸隨著沈梅一同進了出租房裡,打量著這個不大的小家。沈梅帶著她進了葉欣怡的房間裡,同汪嬸一起坐了下來。汪嬸喘了口氣,環顧了一下四周:「房子這麼小,你和欣月以後睡哪兒?」小欣月叫道:「我要和媽媽一起睡!」沈梅撫著女兒的頭道:「是,媽不會丟下你的!」回頭對汪嬸道:「難得欣怡這麼粘著我,我要不搬回來她肯定會傷心的。至於睡哪兒,一家人擠一擠就行了。」

    汪嬸咳嗽了一下,決定把自己的想法對沈梅說說:「小沈妹妹啊,姐姐和你說個事兒成嗎?」沈梅有些納悶:「汪姐您這麼客氣幹嘛,有什麼事兒您就說吧!」汪嬸笑了笑,拉著她的手說:「我的兒子國強昨天給我打了個電話,今天下午可能就會回來了。」沈梅笑著說:「真的嗎?那你也可以和兒子團聚了。只是國強這孩子不是要元旦才會回來的嗎,怎麼提前這麼早?」汪嬸回答道:「是啊,可巧他們單位裡派他回市來出差,又正好趕上過元旦,就乾脆讓他先回來了。這幾天他除了辦事,可就能陪著我了!」

    看著汪嬸那高興的樣子,沈梅也附和著說:「這可好了,你們娘兒倆可有大半年沒見面了吧。」汪嬸又笑了笑,問沈梅道:「沈梅啊,你覺得我這個兒子怎麼樣?」沈梅愣了一下,因為她根本沒有見過汪嬸的兒子。但聽汪嬸經常念叨,因說道:「雖然沒見過面,但琢磨著國強肯定是個老實本分的孩子。要不是攤上那麼個不爭氣的老婆,你們倆兒娘現在肯定不會是這樣……」她說著說著不由得住了口,因為這句話牽扯出兩人太多的心結。

    汪嬸似乎並不介意,她對沈梅道:「欣怡這丫頭人也大了,雖然早了點吧,可孩子的終身大事做家長的不能不考慮。欣怡說起來也是個老實本分的姑娘了,要是找了個不三不四的女婿,八成會受他欺負。」沈梅聽著她的話,心裡似乎有點明白了。

    雖然和汪嬸是很好的交情,可沈梅聽在耳朵裡覺得怪不舒服:我的女兒才十九歲,人漂亮不說,又是個黃花閨女;你的那個兒子都三十出頭了,還是個二婚的破鞋……天底下有這麼不般配的小兩口嗎?但心裡是這麼想的,她的嘴上可不能說出來。對著汪嬸笑了笑,說道:「欣怡才多大點的孩子啊,就想著談婚論嫁。汪大姐您也太著急了點。」

    汪嬸見她打岔,乾脆把話說明了:「沈梅,作姐姐的實在是喜歡你和你閨女,真捨不得啊。我的兒子年紀是大了點,可人品錯不了,肯定不會讓欣怡這丫頭受委屈的!只要你點個頭,我們就找機會讓這兩個孩子見個面,成與不成看他們自己。你瞧怎麼樣?」沈梅見她說得懇切,也不太好推脫,擠著笑容道:「既然汪姐這麼看得中那個丫頭,就聽你的吧。」

    「嗯,這就對了。」汪嬸見沈梅同意,口氣也變得硬了起來,「想當年在我們老家,國強這孩子也是出了有名的俊小子;那提親說媒的,差點沒把我們家門檻子給踏平了。唉,要不是攤上那個爛媳婦,我孫子都抱上了!對了,你們家欣怡身體怎麼樣,我可是等著抱孫子的!」

    「啊,沒問題……」沈梅聽了她的話,猛然才記起葉欣怡的身世。是啊,也許對這孩子來說,這是最好的歸宿了吧。欣怡雖然長得漂亮,性格也很乖,可畢竟是個……又加上家裡條件這麼差,所以沈梅自己也不知道她以後能怎麼辦?給她找個家,別讓她這麼孤孤單單的過一輩子,汪嬸那裡可能是最好的選擇了。

    「走,跟大姐出門去!」汪嬸拉過了沈梅的手站了起來。沈梅不解地問道:「去哪兒?」汪嬸笑著說:「我兒子馬上就要回來了!我們去接他一下,順便帶他去學校看看欣怡這丫頭。」沈梅嚇了一跳:「今天就去?我還沒和欣怡商量一下呢……」汪嬸笑了笑,說道:「我沒說讓他們見面,只是帶著國強去看看欣怡。國強這孩子眼光太高了,我得先看他滿不滿意。不然到時候見了面,這孩子要覺得對不上眼,八成還得埋怨我。」

    「那是,那是……」沈梅聽著她的話,心裡越來越不舒服。就你那兒子,眼光還這麼高?真是……沈梅想著,不由得心裡有點發痛。欣怡這孩子難道就這麼命苦,就得這麼委屈的過一輩子?

    ※※※※※※※※

    科技學院的服裝考試場裡,女學生們都在認真的完成著手上的課題。考試內容是手工修補服裝的基礎課程,這次安排了裝訂五種以上的紐扣和拉鏈、脫料界線、長褲收扁和外衣改領等四個內容。雖然簡單,但這種純手工考試必須在九十分鐘之內完成,因此對學生們的技巧和效率作了比較高的要求。

    馮老師慢慢地在考場內來回走著。這種考試的監考非常輕鬆,因為考生們完全沒有作弊的可能性。但她看著那些空空的座位,心裡卻有些不悅。聽說芳雨那些高文憑的學生有很多都罷考了,從昨天第一場語文考試開始就有人沒有來,直到現在的第四場,罷考的人數已經超過了一半。看著剩下的這十多個女生,馮老師的心裡一陣陣的惆悵。不知道她們即使通過了考試,以後能留下來繼續學習的還會有多少人?

    葉欣怡正在全神貫注的完成著這些考試內容。雖然在剛走進考場的時候心裡還有些波動,但馮老師的微笑再次打消了她的顧慮。哥哥還沒有正式工作,媽媽又帶著小欣月回到了家裡,葉欣怡知道自己不可以再以任何理由影響考試。她太需要這份工作了,因為她不僅要維持一家人的生活,更要實現自己的承諾。

    手漸漸的不再發抖,三個月的培訓使她很容易就能操作手裡的針線。雖然比起其她女生來還是稍顯笨拙,但葉欣怡依然聚精會神的操作著自己的課題。嗯,自己對單純的縫紉還是很在行的,因此就把長褲收扁和外衣改領先完成了。儘管她縫得那麼認真,卻並沒有花去多少時間,兩個課題下來,才用了不到半小時。

    葉欣怡活動了一下手指。接下來比較容易的,就是裝訂紐扣和拉鏈。雖然裝訂這些東西很簡單,可她記得自己在頭一次上課的時候把所有的紐扣都縫歪了,惹得全班同學都笑了起來。當然經驗也是從那個時候慢慢累積起來的。這次葉欣怡熟練的把衣服理順,然後在每個扣縫的位置留下了幾個針眼;這樣一來她便可以放心的將紐扣一個個的裝上去,而不怕再出現那種笑話了。雖然是很老土的方法,但完成之後葉欣怡覺得相當滿意。

    裝訂上衣的拉鏈是唯一一個要用縫紉機的課題。縫紉機對葉欣機來說太陌生了,以至於她第一次操作的時候差點縫了自己的手。其他的課程她可以回家複習,但唯獨縫紉機不可能有複習的時間。因此上課的時候,葉欣怡都會認真的學習操作這個大機器,體會著手動和腳踏之間的配合。也許是勤能補拙,也許是自己不算太笨,雖然現在還不能完全熟練的操作縫紉機,但裝訂一個拉鏈已經不是太大的問題。葉欣怡腳踏的節奏並不快,因為她知道如果要復工將會更麻煩。緊張的時間需要一次到位,因此葉欣怡決定慢工出細活,不留下任何的瑕疵。

    裝好了拉鏈,葉欣怡輕吐了一口氣,準備完成最後一項課題。對服裝專業的學生來說,界線已經是比較高端的工種了。每一千件成品服飾中,總會有一兩件殘次品出現,那就是脫線。前三種服裝加工技術所修飾的成品,只是為配合顧客需要而產生的手工藝,因此如果真有殘次品的出現,界線才是最為主要的技術。成品服裝的縫合處因為種種原因造成了脫線,所以在外觀上近乎於破損;能用高超的手法將其縫合,就是界線。最完美的界線手法甚至可以將缺少的布料用線織攏,而不留下任何痕跡。

    當然,葉欣怡她們所要考核的界線並沒有那麼複雜,手上的「試卷」都是故意扯破的一些簡單的服飾。葉欣怡手上的那件襯衣有兩個地方需要縫合,一個是後領,一個是腋下。她回頭看了別人一眼,卻見大多數人的衣服都只有一個缺口,心裡一陣懊惱。時間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了,這兩個大洞可怎麼縫得完?但著急也沒有用,葉欣怡只得用竹圈把破洞夾好,盡快的動起手來。

    這種老式的界線方式現在幾乎快要絕跡了,也只有馮老師這樣的老裁縫才有可能教這些學生。葉欣怡不停的在正反兩面穿梭著兩根小針,心裡不停的叫著:不要急,不要急……但越是這樣手越不聽使喚,一枚小針突然扎進了指甲縫裡!

    葉欣怡的眼淚馬上就流出來了,這種痛楚可非同小可;但她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去理會這些,毅然從指甲裡將針拔了出來,用嘴把血跡吮掉接著動起手來。「經線,緯線,經線,緯線……」葉欣怡心裡不停的念著,縫合的面積越來越大;手指上的疼痛雖然一跳一跳的,但更使她集中了精神。隨著最後一針的穿梭,第一個大洞已經消失不見了。

    抬頭看了看鐘,居然才用了半個小時!葉欣怡很驚訝自己的效率居然這麼高,連忙開始了第二次界線。也許是有了前一次的基礎,葉欣怡已經覺得得心應手;而且比起那硬邦邦的後領來說,腋下的布料更好操作。還有兩厘米了,還有一厘米了……就在她剛剪斷線頭的時候,下課的鈴聲響起。葉欣怡看著眼前的作品,集中的精神陡然鬆懈了下來。

    終於完成了!

    她小心的把那些幾乎完美的作品將進手袋中,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上課的情景。也許老天還是很眷顧自己的,要不怎麼總是等到功課完成的時間才打下課鈴?將手袋封好將給了馮老師,馮老師露出了會心的笑容:「欣怡同學,你領的試卷可是最難的,做得怎麼樣?」葉欣怡有些不好意思,輕輕地說:「還可以吧……」

    「你的手沒事吧?」馮老師關切地問了她一句。葉欣怡心裡一暖,說道:「沒事!」馮老師點了點頭:「課間有三十分鐘休息呢,好好放鬆一下。接下來的考試一定要努力!」葉欣怡認真地回答道:「是!」

    目送馮老師走遠,她的心裡卻感到有些害怕。自己這是怎麼了,才過了半年,就能這麼從容的接受這些東西?剛開始的時候,她只是不停的安慰自己,這是為了工作;但是現在呢,難道那些排斥的感覺已經漸漸不在了?葉欣怡看著指甲上的那道傷痕,突然覺得它更加疼痛起來。

    我難道真的開始變態了?我怎麼辦?……

    天已經黑了,並不明亮的燈照亮著這所學院,使這裡的夜景顯得有幾分蕭條。葉欣怡慢慢地走到了操場上,呼吸著那冰涼而又清新的空氣。她試圖讓自己的頭腦變得清晰起來。「我只是為了工作,我並沒有變態……」葉欣怡在心裡對自己說著,「對這些東西沒有排斥,只是時間久了,開始習慣了……嗯,是麻木了……」

    楊琴並不在附近吧,最近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了。葉欣怡撫了撫被風吹散的長髮,突然感到了一種無奈。這時,她的身邊響起了一個聲音:「葉欣怡同學,你考試考得怎麼樣?」葉欣怡回頭一看,卻是那個小男生劉宇。

    「還可以吧,謝謝你的關心……」葉欣怡笑了笑。劉宇拿出一小瓶藥膏,笑著問她道:「如果一個朋友想要關心你,你會拒絕嗎?」葉欣怡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會接受你的關心,但拒絕你的幫助。」劉宇作了一個無奈的動作,將藥膏放在了她的身邊:「那我就把關心留下,你自己幫助自己吧!」他說完哈哈一笑,便調頭跑遠了。

    葉欣怡發了一會兒呆,拿起了那瓶小藥膏。手指上的傷確實很疼,那麼就用別人的關心幫助一下自己吧……搽了點藥,葉欣怡慢慢地向遠處走去,心情依然很平靜。嗯,我還沒有變態;最起碼,我不可能喜歡男生!她自嘲地笑了起來,漸漸地走到了操場的另一頭。這裡空闊無比,而且除了她以外幾乎沒有其他的人,讓葉欣怡突然感到心情放鬆起來。她張開雙臂,使出全力向前跑去,似乎有一個新的生命要從自己的身體裡破繭而出。

    「不就是形體考試嗎,我才不怕呢!……」她從來沒有這麼大聲喊過,覺得無比的舒暢。跑得再也跑不動了,葉欣怡雙腿一軟,一下子坐在了枯黃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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