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梅清心中一直沒有過份恐懼的念頭,雖然他的理智在提醒自己,自己面前的局面實在是差到不能再差,而且也看不出任何有可能扭轉的生機,但冥冥中卻總有一種感覺,似乎這一切都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困擾。[閱讀文字版,請上]
這種感覺真是非常古怪,沒有任何的理由,但卻極為肯定。
當四彪拎著鞭子走到梅清面前,將那鞭子緩緩抖落到地上時,梅清的注意力並沒有集中在他那張醜惡的臉上,而是不經意地投向了馬世清身後側面牆上的一處陰影。剛才報信的那個青衣人,便是由此處暗門進入的。
四彪分明感覺到了梅清的目光,他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去,向那處暗門看了幾眼。作為這間密室中的常客,他當然是知道這處暗門的所在,也知道內部遇有緊急機密之事時,傳信之人會由此門出入。看了梅清注意的目光,他還以為是那門又有人來。不想回頭看時,只見那處陰影的暗門一切如常,毫無動靜。
一股被戲弄、被人輕信的怒火一下子在胸中升騰起來,四彪那滿臉的橫肉都抖動了起來,他倏地轉回頭,狠狠地盯住了依然看向身後的梅清。
「有你的,寶貝兒,讓大爺好好疼疼你吧!」四彪壓低了聲音如咆哮般地低吼著,手腕一抖,浸透了涼水的皮鞭擊打在濕硬的青石地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就在此時,那扇隱在暗影中的門終於輕輕地被人推開了。
「住手!」隨著一聲輕喝,一個渾身著黑的人快步走了進來。他絲毫不理屋中其他人驚訝的目光,逕直走到馬世清跟前,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些什麼。
當黑衣人進屋時,馬世清早就已經滿面錯諤地站了起來。此時聽了黑衣人的話,他飛快地掃了梅清一眼,眼中無比驚異的目光一閃即逝。
「四彪,快把梅大人請下來吧。」馬世清面上又全是一番溫和的笑意,樂呵呵地道。
「什麼?大人!?」四彪瞪大了雙眼,手中的鞭子不自主地揮動了一下,滿是不甘地道:「不打死這小子……」
「混帳!」馬世清笑瞇瞇的臉上瞬時佈滿了怒氣,兩隻眼睛中陡然射出一份厲芒道:「還不快給我放人!」
「梅清?」對面的陰冷老者略抬了抬眼睛,隨便地掃了梅清一眼。[閱讀文字版,請上]
被黑衣人帶到這間陰暗的密室中的梅清,渾身說不出的不自在。眼前這位老者雖然面目並不兇惡,但他身上散發出的死人一般的陰冷氣息,令人十分地不自在。
「一會有人領你去交接,明日就去當差好了。」陰冷老者的口氣頗為不善:「這些格孫子越來越不成樣子,這些個小事也得老子來辦了。」
「當……差?」梅清的頭腦一時轉不過來,忍不住出聲問道:「是什麼差?」
老者頭也不抬地道:「當然是錦衣衛的差。你在兵部那個閒差給你銷了,明兒起你就是錦衣衛的人了。至於具體事誼,自然有人替你去辦。」
「錦衣衛?可是……這是為什麼啊?」梅清當場石化,實實想不明白為什麼正在自己要受刑的關口,突然會有人出來將自己救下。然後領自己七拐八轉的來這密室見這老者,然後自己就變成錦衣衛中一員了。
「為什麼?錦衣衛辦事,還用告訴別人為什麼嗎?」老者第二次抬起眼睛冷冷地看了梅清一眼道:「看著挺尖個人,怎麼事上這麼笨頭笨腦的?五丙,緊著把這笨蛋給我弄走,看著就來氣。」
黑衣人馬上就出現在了梅清身邊,非常客氣地將他請了出來。之後完全不顧梅清要求先回家安置的請求,直接便帶他出門上了一輛早候在那裡的馬車。
「兄弟貴姓?」
「……」
「看來兄弟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嘛。」
「……」
「兄弟是哪人啊?」
「……」
「莫非兄弟你天生暗疾,不良於言?」
「你才是啞巴吶。」
「……」
這位有著五丙這個極有個性名字的黑衣人當真沉悶的可以,在帶著梅清出來後,就直接上了一輛馬車,也不說什麼,車伕便吆喝一聲,帶著二人搖搖行去。
在車內,梅清頭中滿是疑惑,欲要問個一二,沒想到這五丙卻是個悶口葫蘆,問了幾句就沒聽他回話,險些讓梅清當他是個口不能言之人了。
最後這句雖然沒什麼好口氣,卻也說明這五丙原來會說話,梅清心中一喜,笑道:「原來兄弟會說話。兄弟貴姓?」
「……」
當馬車終於在車把式的一聲吆喝中停穩時,梅清迫不及待地跳了下來。只是放眼一望,卻大吃一驚,原來這地方,卻是頗為熟悉。
眼前這地方,名叫纓子胡同,車停下的地方乃是一處王府的偏門。其實這地方距離自己家宅並不甚遠,這王府乃是前朝一位王爺的府第。只是本朝以來,這裡並未作為王府賜於他人,後來便成了一處轉運使衙門。
梅清也時常在這胡同來往,只是萬萬沒想到,裡邊竟然還有一處錦衣衛的別院。
五丙一言不發,下了車便向門行來,入門時身子一偏,將披風下一塊腰牌很隱蔽地亮了一下。門口那個似乎一直在打盹的一個門衛眼光一閃,就又瞇起了眼睛,靠在一邊繼續閉目養神去了。
入了院內才發現,這院子本是整個王府中的一個院落,現在與前院已經完全隔離了開來,想來是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如此。五丙領著梅清沿著小路轉過兩個彎,來到一處正房前,便停下了腳步,出示腰牌後,將一封帖子交於侍衛傳了進去。
雖然看不到,但梅清入院之後,卻一直有一種處於人監視之下的感覺。隨著向院內深入,這種感覺也是越來越強烈。心中知道雖然這院子看來安安靜靜,只是背人之處,定然有暗樁衛士埋伏,防衛森嚴。
一會那侍衛便出來,也不說話,只是示意二人入內。
「六爺已經著人送信過來了,吏部、兵部那邊的手續,本官已經著人去辦了。」對面一位面帶幾分風霜之色的中年人沉穩地說道。
剛才聽二人之言梅清便已經知道,這位大人姓秋諱明,乃是錦衣衛僉事之職。所謂僉事,本是負責文案等事宜的官職,只是這位秋大人既然身在此別院,又這般隱秘行事,其中當是有些奧妙了。
秋大人笑著看了眼梅清道:「梅兄弟果然一表人才,咱們經歷司這,就是少梅兄弟這樣的讀書人。既然是六爺親自派下來的,份外的話我就不說了,趕明兒我在繡春樓擺酒,專門給梅兄弟接個風。」
梅清連稱不敢,卻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位秋僉事。看得出來秋大人應該是行伍出身,言語行動中頗有軍伍之氣。只是僉事一職多為文職官吏,不知這處別院究竟是個什麼所在,卻把秋明這樣一個武夫派來擔任這樣一份職務。
梅清現在心中滿是疑惑,從自己被抓到詔獄之中,再到提審時為人救下,又給逼著到了錦衣衛中當差,送自己到這麼個神秘的小院中來,件件都讓人莫名其妙,更隱隱透著幾分詭異。只是既然那老者閉口不說,他也便留了個心眼,只管冷眼看著,心中暗暗留意,面上卻不露口風,只是虛與委蛇。
五丙交待完畢,也不多話,起身便告辭。秋明送到門外,這才與梅清回了屋內,笑著道:「梅兄弟也不要客氣,咱老秋也是行伍出身,不講這些個子虛禮,你便坐了,咱先扯扯這當子事兒。」
梅清笑道:「早看出秋大人是個爽快人,只是梅清初來乍到,規矩都不懂,還得大人多指點才好。」
「指點個啥咧,」秋明有些不以為然地道:「你是六爺的人,在這院子裡只管橫著走就是了。這裡除了我一個僉事,也就還有兩個千戶。只是梅兄弟你雖然有五品將軍的職銜,也只能先屈就個副千戶幹著。沒辦法,現在各編都是滿的,兄弟來得又突然,且容幾日再慢慢設法吧。」
梅清連道不敢,秋明這才將這處別院的一些情況及簡單事宜給他講了一下。
原來這處別院,在錦衣衛內也算是個機密所在,內部人都以經歷司稱之,表面上說來是個文案出入的部門,但事實上,卻是負責各類機密檔案搜集與整理的要害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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