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一陣子,才從鹹福宮出來,陌兒微笑著看我上轎,四個奴才嗨喲起轎,一行人便晃晃悠悠的往回走,我回頭看了看陌兒,心中有無限的愧疚,豆兒問我要去哪?
我笑你向來知我甚深,現在你就說說我心裡在想些什麼?
豆兒略微想了想,說道眼下那些個興風作浪的女人是不會讓娘娘煩心的,娘娘現在應該是在想後宮中有哪些妃嬪是背景、位分都適合做皇后的?太后雖然喜愛娘娘,卻也不會因為娘娘而讓中宮無主,只是如今後宮之中似乎也沒有什麼背景好位分高又深得皇上喜愛的,若非要找出來,恐怕也就是合淑媛了,前陣子她也算風光無限呢,家世又比這些妃嬪好上一些,只可惜即便有這些,她也未必就有機會。想來想去,似乎這些人都不足為患,所以奴婢實在無法揣摩娘娘的意思。
我無奈的看向她,笑說是不是前陣子我太過狹隘,太急於謀算人心了,以至於你現在總還是要為我籌謀,我現在心中所想的並不是這些位分的爭奪,而是凝婉儀,不知道她現在的日子過得如何?一直以來宸貴妃雖說身體不好,也很難得到皇上寵幸,卻一直有著其不催不毀的地位,凝婉儀歸順了她總要比孤單一人要好,只是之前她是為了我才有此舉動,再次捲入到後宮爭鬥中,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豆兒關切地說娘娘不要擔憂,不如咱們現在過去看望一下凝婉儀?就說是關照有孕在身的妃嬪,不會引人耳目的!宸貴妃再聰明再狠毒也抵不過娘娘說一句「由宸貴妃照看凝婉儀的皇兒」。
我示意停轎,豆兒忙過來攙扶我,我道凝婉儀現在住在哪裡?
豆兒回凝婉儀現在住在恩澤軒。
我點點頭這裡去恩澤軒也不遠,就走過去吧!我即將臨盆,多走動有助於順產呢!
豆兒更加謹慎的扶著我的胳膊,生怕我有什麼閃失。走了不多時,身上便起了一層薄汗,好在恩澤軒也快要到了,恩澤軒門前長長的甬道之上種滿了飄香的桂花樹,一些早開的花朵被微微的風吹拂,掉落一些花瓣在地上,粉粉的,煞是好看。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花香,唇邊立刻浮上一絲微笑,忙快走幾步。恩澤軒內倒是沒有什麼顏色,只有角落裡開著一朵已經退成白色的清香花朵,隨著並不冷的秋風搖動。在院子裡灑水的丫頭見了我,忙迎過來施禮,我只大略看了一眼便問凝婉儀何在?
那丫頭忙說在內殿。
豆兒扶著我走到大殿,正面的兩扇屏風薄如蟬翼,透過那上面的蝴蝶圖案可以看到凝婉儀正坐在桌子旁邊看書,禍兮、福兮兩個丫頭站在一旁玩翻繩,我繞過屏風走過去,方纔的小丫頭忙高呼德妃娘娘到!
凝婉儀猛然一抬頭,禍兮和福兮也忙跪下,我上下打量著凝婉儀,碩大的肚子比我的還要突出些,只是人格外的清瘦,她彷彿一個畸形的人一般笨拙的就要下跪,我一把扶住她,說道別這麼辛苦了,快,坐下,轉眼咱們都快一個月沒有見了,瞧這肚子,竟大成這個樣子。
禍兮端給我一杯茶,笑說小姐就只有這肚子大,最近又不怎麼吃東西了,德妃娘娘可要勸勸小姐!
我忙詢問的看向她,她微微的笑娘娘切末聽這丫頭胡說,我若不吃東西,肚子怎麼會這麼大?只要不虧待孩兒,吃那麼多又有什麼用處?
福兮偷偷的召喚豆兒,兩個丫頭立刻出去在屏風後面玩起了翻繩,一會翻成了塔狀、一會翻成傘狀,那十根靈巧的指頭愣是把一根繩勾出各種惟妙惟肖的形狀。我牽起凝婉儀的手笑問近來可好?
凝婉儀笑道瞧我都搬了新地方了,宸貴妃對我不錯,大概是惦記著我肚子裡的孩子,如果是個男孩,估計我的命也就要到頭了,如若是個女孩,我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完結了,終歸不是真心對待。
我點頭你的顧及倒是很對,宸貴妃現在巴不得能夠撫養一個男孩呢,你放心,我定會保護你!
凝婉儀搖搖頭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倒不害怕,生死有命,沒準去了才是我的造化呢!
禍兮一聽忙道小姐不要亂說話,娘娘可不知道,小姐最近總是說這些喪氣的話,直說得奴婢心驚膽戰,小姐最近常做一個夢呢
禍兮!凝婉儀喝了一句,禍兮有些不情願的閉上嘴,我笑道怎麼了這是?你做了什麼夢?我又不是外人,但說無妨!
凝婉儀倒也不回答,只說既然是夢,就不用當真,臣妾自知福薄,只是心疼這孩兒,如若他日臣妾被他人下了毒手,娘娘也無需為臣妾討公道,只要好好待臣妾的孩兒,切莫讓他認賊作父、為他人利用才是。
我瞪她一眼這是什麼話?你給我記住了,你要是有什麼事情,我就把那孩子從午門上扔出去,你啊,還是好好養身子,哪裡就那麼多苦難,過去你我身處險境都沒有事,何況是現在?對了,你也快臨盆了,最近可有讓御膳房準備些增強體力的飯食?這樣瘦弱的身子怎麼經得起那樣的磨難?禍兮,可要記得讓你家娘娘吃飯,今個我撂下話,在吃飯方面禍兮是你凝婉儀的主子,你只有聽命的份,知道了嗎?
凝婉儀掩面而笑,禍兮也如得了聖旨一般,笑說這下可好了,看小姐還敢不敢不吃東西。
我喝了口茶,又看向外面,從屏風的罅隙裡還能看到恩澤軒外長長的桂花林,依稀還有一絲清香飄過來,我問這桂花是原來就有的?
凝婉儀搖頭,也向外看去是我搬過來之後移植的,這條甬道太過枯燥,有些桂花點綴,看起來才有一絲人氣!
我點點頭,又說笑了一陣子,豆兒才進來說娘娘,咱們也該回養心殿了,奴婢唯恐皇上著急呢!
我微微有些酸意誰知道他有沒有處理完國事?卻也站起來,凝婉儀拖著我的手,笑說娘娘今後來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太多,娘娘可要好好注意身體,臣妾還有一句要囑咐娘娘,茶葉雖然益心脾,凝神靜氣,卻也要看出處,切末得了不好的品種,傷了身!
我愣了愣,很想問問這話什麼意思,凝婉儀卻已經低下頭,畢恭畢敬地說恭送娘娘!
我只好退出來,看向豆兒,她也有些莫名其妙。
正好一陣風吹來,桂花瓣隨著風飄落到我的髮髻和肩膀上,我微微抬起頭,迎接著那花瓣雨,不再提方纔的事情,最近時常覺得疲憊,真是不願意再去想那些讓人頭痛的事情。豆兒扶著我緩步回養心殿,議事的大臣還沒有離去,我草草的吃了些飯,就躺在床上睡了,出去走了這麼久還真有些乏呢!
不知誰了多久,才微微感覺自己的手正貼在一個溫熱的物體上,這種感覺讓我好生熟悉,讓我恍惚想起自己落魄之時發燒那夜的片刻溫暖。
我靜靜的睜開眼睛,看東西還有些模糊,卻已經聽見寧遠笑說總算醒了,等得朕好苦啊!
我看看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想來已經亥時了,這才緩緩坐起身,笑問寧遠怎麼不叫醒臣妾?
看你睡得香甜,不捨得叫醒,是不是等朕等得無趣?
我搖頭,嘴角噙著一抹微笑皇上國事繁忙嗎?
寧遠皺皺眉朕不喜歡你叫朕「皇上」,很生疏呢,叫朕夫君如何?你餓不餓?
我歪著腦袋想了想才說好像有點餓了。
寧遠不禁莞爾餓不餓還要想?
我搖頭是在想如何自稱?
就自稱娘子!寧遠把玩著我的長髮,親暱地放在鼻前嗅著,我把那縷長髮抽回來,說道娘子是夫君叫的,哪有自己也這麼叫的?
我又想了想才說奴家?妾身?
寧遠搖頭不好,不好,叫那些太委屈你了,你就自稱「我」好了,簡單明瞭,以後夫君也自稱「我」,咱們就做普通夫妻,好不好?
我這才笑嘻嘻的把那縷頭發送還到寧遠的手中,他無奈的在探頭過來咬咬我的耳朵,低聲問道要到什麼時候你的身體才能恢復呢?
我拍打他真丟人,和自己的孩兒搶女人。
寧遠如同孩子一般撅起嘴,嘟囔誰都不行,你只屬於我。
我抿著嘴甜蜜的笑,寧遠抱住我,略微有些粗重的喘息,我噗嗤一笑,說你啊,要不要去別的宮裡轉一轉?總不過去也不大好呢!
寧遠耍賴般的搖頭不去,我就陪著你,剛才我吩咐御膳房送些吃的過來,本來有上好的羊肉,可是你正懷孕,吃不得那些性涼的東西,只好少做一些來,今年的桂花也開了,第一季的桂花糕也特別香甜,一會你可要多吃一些。
我依然有些睏倦,微閉著眼睛呢喃又把我當豬養?我記得夫君你最喜歡我的楚腰纖細,如今我的身材走樣,夫君若是不喜歡了可怎麼辦?
寧遠搖頭傻瓜,不要胡思亂想了,瞧,我們的夜宵已經送過來了,來,咱們吃些!
我耍賴道不要,端上床來,你餵我!
旁邊站立的小太監噗嗤一笑,忙又摀住嘴,寧遠略微有些惱羞成怒,說道誰笑呢,去,去門口跪著去!
我一聽,忙拉他的手臂,笑吟吟地說別跪著了,就讓他提著燈籠在外面原地轉圈,直到頭昏腦脹為止!
寧遠點我的鼻子淘氣鬼,就聽你的!
另外兩個太監端到床上一個桌子,又把熱氣騰騰的各種飯食端上來,雖說是夜宵,卻還是異常豐盛,大盤小碟擺滿了桌子,彩色有葷有素,卻又都是不油膩的,看起來美味可口,尤其是那盤紅顏色的桂花千層糕,更是讓人食慾一振,寧遠笑說可惜你不能喝酒,不然就可以對酒當歌了。
我壞壞的一笑來人啊,那兩個酒杯過來,再來一些牛奶。我轉頭看向寧遠,嘿嘿的笑說咱們用酒杯和牛奶,也算對酒當歌了!窗外明月如此皎潔,咱們的「對酒當歌」也要特別一點噢?
寧遠真得有些無奈了,拖住我的腦袋告訴我,你這腦袋裡裝的都是些什麼?怎麼會想出這麼多古怪的點子?
我搬弄著手指頭要不要砸開看一看?
寧遠瞪我一眼,自顧自的吃了一口桂花糕,我夾了一些魚肉到他的碗裡,自己才開始吃,雖然很餓,卻吃一點就飽了,看著滿桌子的菜愣是一點胃口都沒有,寧遠擔心我,便也撂了筷,太監們忙把桌子撤下去,只留下一些花樣的小糕點,寧遠抱著我還是這樣辛苦?
我搖頭有你在,一點也不辛苦。說著我還打了個呵欠,寧遠忙讓我枕著他的胳膊,輕輕的拍著我的後背,柔聲說瞧你累得,快睡吧,我守護著你!
我很想對他說我們永遠也不分開。卻抵不住濃濃的睡意,迅速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