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諾大的送葬隊伍穿著白色的衣服,浩浩蕩蕩的從皇宮走出去,漫天飛舞著紙錢,
葬架前後部羽葆(飾有鳥毛和流蘇的冠蓋)、鼓吹(軍樂)、大輅(華美大車)、麾幢(帶飄帶流蘇的旗幟)、虎賁(猛士打扮的儀仗隊員)、甲卒(猛士打扮的儀仗隊員)、班劍(手持長木劍的儀仗隊)。場面宏大,千百人的嚎哭聲充天,寧廣和藍翎的兩架靈柩就在這隊伍之中,緩慢的朝著皇陵走去。
寧遠不能親自遠送,只能在養心殿靜坐,旁邊小太監昭告天下——皇后楊氏,視國家安危於不顧,挑起兩國爭戰今,廢其皇后稱號,貶為貴人,居於慈寧宮別館,日夜陪伴太后起居,欽此!
番王立刻站起來,剛要說話,寧遠便道皇后和番王一樣,自行請退以消除兩國爭端,還望番王能夠理解!
番王聽了這話,也不好再說什麼。旁邊的小太監又拿了另外一份詔書誦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端怡郡主溫婉友愛,謙良恭順,賢德忠孝,憂國憂民,現遠嫁西藏為番王第二子格桑為妃,終身視大信王朝與西藏友好為使命,欽此!
德秀宮內陌兒與我淡淡的喝茶,說道惠貴人今後就只能呆在慈寧宮了。
我點點頭。
陌兒又道端怡郡主遠嫁之後不知道會不會幸福呢?咱們女人總是一些籌碼,什麼時候才能像藍翎那樣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笑道知道文成公主的故事嗎?唐太宗封一位侯王的女兒為文成公主,遠嫁吐蕃,史書上記載松贊干布與文成公主幸福恩愛,可實際上松贊干布畢生衷情於一位尼泊爾公主,在與文成公主這場繁華絢麗的政治婚姻裡,他對文成公主更多的是敬意而不是感情。寂寞的文成公主修建了小昭寺潛心修佛,小昭寺的寺門向東開,因為長安城在東方。她在修佛之暇,常常出神地倚門遠望故鄉……今後端怡郡主的好與壞就看上天的安排了!
陌兒歎口氣,又說皇后被廢,皇上也該冊立新的皇后了,姐姐,你有什麼打算?
我站起來,走到窗前,遠遠的看外面藍瑩瑩的天空,唏噓道皇后這個寶座真的那麼重要?做了皇后就可以不老、不病、不死、不退?我已經不希罕這些空的位分了,只要皇上依然愛著我就好。
陌兒笑問姐姐當真這樣想?
我點點頭,看著遠處,幽幽的說我是在皇后的位置上死去的,如今又看著楊皇后為了寶座傷害無辜,最終落得這樣的下場,你以為我還會對皇后這兩個字有所期望嗎?罷了,罷了,就老老實實的和皇上朝夕相伴,我就滿足了!
陌兒難免有些哀愁如若和姐姐一樣,能夠與心愛的人朝夕相伴,人生還有什麼不滿呢?
我看向陌兒,陌兒勉強的笑笑,說其實陌兒只想助姐姐當皇后,如果姐姐無意於位分,陌兒就力保姐姐的安全,其他的陌兒一概不管,姐姐決定了就好,陌兒只在姐姐身邊!
我不無感動的拉住陌兒的手,唏噓地說盼望你能夠愛上皇上,卻又不願與你成為情敵,亦或是我們二人同嘗相思淒冷之苦,可我更不願意看到你現在對任何事都不抱有希望的樣子。
陌兒輕笑這也許正是你我二人能夠和平相處,情同姐妹的緣故吧!倘若陌兒也愛上了皇上,豈不就像當年姐姐和惠妃一樣?陌兒一生所愛只有一人,無論地老天荒海枯石爛也不會動搖半分。
妹妹果然是才女,品格高雅,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比擬的。
陌兒苦笑才女又如何?如果不是這才女二字,我又怎會被招進宮裡,又怎會愁苦於女子沒有自由的命運?如果不是才女的話,我可能就在江南嫁進一戶人家,相夫教子勞碌一生了,那樣的生活何嘗不是我現在所望?世人只知道變聰明,卻不知道人生真正難得的是糊塗!
我悠然的看向遠方,外面淒涼的嗩吶聲漸行漸遠,另一班隊伍也啟程,抬著端怡郡主,沒有喜慶的鑼鼓聲,只伴著大隊人馬的馬蹄聲,奔赴邊界,到達邊界後,西藏番王會與前來迎親的格桑王子會合。
陌兒吟道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塚向黃昏。畫圖省識春風面,環珮空歸月夜魂。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
我閉上眼睛,緩緩的搖頭何必去為他人憂愁?
正說著,外面來了一大群妃嬪,吵吵嚷嚷的過來看望我,想來是看清楚了後宮的局勢,明白我如今的地位和權勢,過來討好的!
我冷笑了一聲,邊對陌兒說這才幾日的功夫,真是天壤之別呢,看如今的架勢,誰會相信前幾日我還是被禁足,抑鬱的幾乎要自盡了的女子?
陌兒笑笑姐姐只當看戲就是!
我們走出內閣,到達外殿,眾妃嬪忙跪下,卻不像往常一樣說臣妾拜見德妃娘娘,反而高呼德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有一絲的恍惚,彷彿回到了從前,我定了定神,捧著自己的肚子坐下,笑道何故這樣問安,本宮哪裡擔當得起?不知各位妹妹有沒有去看望惠貴人?
我心裡知道,惠兒失勢之後,定會有許多人過去耀武揚威,惠兒的日子並不好過,我很想去看望她,我從來沒有忘記她曾經是我最疼愛的妹妹。
一位面貌陌生的女子笑道惠貴人如今在慈寧宮當差,咱們也不好去打擾太后,所以還沒有去看望,再說,姐妹們現在都關心娘娘您的身體,自然先來看望娘娘。
豆兒端給我一杯茶,我喝了一口,放下茶碗,邊整理衣裙邊問你是何人?
那女子立刻尷尬的紅透了臉,悻悻地說臣妾是隋昭儀!
我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怎麼不記得後宮還有你這號人物?
隋昭儀更加尷尬,勉強笑說娘娘是貴人都忘事,臣妾在宴會上還給娘娘敬過酒呢!
我側過臉,自顧自的說我都忘記了,也或者是因為你素來就太多嘴,所以本宮不屑於記住你,今天來這裡,是誰讓你們這樣對我行禮的!
隋昭儀完全看不出我的臉色,還邀功道臣妾愚笨,多嘴又不會說話,今個是臣妾的提議,只是眾位姐妹也能看出如今後宮就是娘娘的天下,雖還沒有冊立為後,卻也是早晚的事,所以這禮數娘娘絕對當得!
我沉默不語,靜靜的喫茶,好半天才笑說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竟敢做出這種沒上沒下的事情,誰告訴你後宮今後就是本宮的?又是誰告訴你皇上有意立我為後?
隋昭儀僵在原地,我漸漸冷下臉來,說道本宮最厭惡無事生非的人,來人啊,給我拉下去,仗責30。
同時我向站在身邊的豆兒使了個眼色。
隋昭儀一聽,慌忙求饒,哭喊著說娘娘,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娘娘饒命啊!
其他妃嬪都不寒而慄,我忽又柔聲道本宮這裡沒有喜事,也沒有好茶招待,各位妹妹都請回吧!
這些人才都訕訕的離去。
我索然無味的站起來,笑著對陌兒說正愁著沒有人幫我重立威嚴呢,她倒撞到槍口上來了,希望30大板不會讓她受太多的苦!
豆兒忙道奴婢已經吩咐那些奴才手輕些,一半虛一半實,讓她受些皮肉之苦便罷!
我點頭。
陌兒淡淡地說以後姐姐在妃嬪心中就真的是喜怒無常,不喜歡阿諛奉承、獨霸後宮的女人了。
我道不是我要為難她們,我也希望後宮祥和,只可惜總有那麼幾個人為非作歹,我不壓制著她們,後宮永遠都是烏煙瘴氣的!
陌兒點頭姐姐說的是。
我拉住她的手怎麼說得這樣生分,你這幾日瘦了許多,是不是害喜都沒有吃下什麼
東西?
陌兒有些痛苦的點頭,我開心的笑這些都是女人必然要經歷的,是最最甜蜜的折磨
了,這幾日記得吩咐御膳房多給你做些酸味的水果粥,止吐消暑,好歹讓你好過一些。
陌兒略微有些蒼白的笑笑,說道最近總覺得頭暈、噁心,說困吧卻又睡不安穩!
我有些抱歉地說都是在為了我的事情操勞,如今總算一切都塵埃落定,你也早些回宮休息,我現在已經快7個月了,多多走動有助於順產,今後就我去鹹福宮看你吧!
陌兒點點頭,剪溪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走出宮去,我望著她的背影暗自出神,總覺得當年那個柔弱的、害怕自己步虞嬪後塵、寧願平淡度日也不願捲入鬥爭的女人,和眼前的這個有太大的差別,許是那個單純的女孩子被命運和後宮的生活給摧毀後,又重新塑造了一個出來,讓我時常有一種陌生感,卻又找不出哪裡和過去不一樣,是那臉上那憂愁的表情和總是背負著太多事情的沉重心情?
小米兒攙扶著我,引我到院子裡,盛開的鮮花都開始有些枯萎了,至少花瓣不再那樣水嫩飽滿,變成薄薄的一片,顏色也褪去,不再有新鮮的外表,盛夏之後,花朵們都要敗了,然後會在花朵的根部結出一些飽滿鼓脹的小果子,果子日漸成熟,又會展露出與花朵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成熟美,也許每個人的一生都要經過這樣的蛻變,才能達到人生美麗的巔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