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玥兒的奶奶又一次跑到山神廟拜菩薩去了。
老太太總認為上次的火災太蹊蹺,聽說洛青玄在部隊也是因為火災受傷而復員,她的心裡就更不踏實了,下意識覺得有什麼在作怪,想去找法師卜卦問問。
依然還是幾年前給她卜卦的那個老法師,滿臉皺紋卻仍是眼睛清亮,頗有仙風道骨的氣質。
老和尚拿著兩片牛角卦,燒過香燭,唸唸有詞隨手一拋,緊閉的眼眸猛的睜開了,凝神盯著地上的卦象,好一會才道:「從卦象上顯示,似乎關乎到藍洛兩家的親事,恐怕得讓他們盡快成親……」
老太太聽得心驚肉跳,像雞啄米一樣不住點頭,連連答應回家就準備給藍玥兒與洛楓辦婚事。
當老太太提出讓兩個孩子舉行婚禮的時候,藍玥兒的姑姑藍小英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爸媽,他們才六歲啊,這麼小就讓他們結婚?也太荒唐了吧?法律還規定得滿二十歲才能拿到結婚證呢!」
「一邊去,你懂什麼?只是讓他們舉行婚禮,定下夫妻的名份,又不是讓他們去領結證婚做真正的夫妻,反正他們這輩子都得做夫妻,早定晚定還不是一回事?你難道希望我們家再出點什麼事?」老太太很不高興的橫了女兒一眼。
「唉,封建社會的餘孽,悲哀啊!」藍小英知道自己說不過母親,長歎著走了。
老太太不跟女兒計較,將目光移向老伴。
藍老爺子望了一眼趴在桌上睡覺的藍玥兒,緩緩道:「嗯,既然法師那樣說,那就照辦吧,找人選個黃道吉日,把婚事給辦了!」
藍玥兒其實並沒有睡著,豎起雙耳偷聽長輩們談話,雖然她不懂婚事是什麼意思,但只要能和洛楓在一起,藍玥兒便會忍不住興奮,邊偷聽邊咬著嘴唇傻樂!
藍老爺子與藍小英到鎮上的郵電局給藍魯罡打了一個電話,詢問他關於馬上讓藍玥兒與洛楓定親的事。
藍魯罡是個重義極孝之人,一直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好兄弟洛青玄,又加上很喜歡洛楓,自然非常贊成藍老爺子的主意。林芳雖然不忍心讓女兒這麼小就在鄉下定娃娃親,但賢淑的她一向唯丈夫馬首是瞻,也沒有過多反對。
藍老爺子回家將兒子媳婦的意見告訴了老伴,老太太這才去洛青玄家裡將決定告訴他們夫妻,找他們商量婚禮的具體事宜。
「不行,絕對不行,他們年紀太小了,什麼都不懂,我不能讓玥兒嫁在鄉下受苦,你們不能因為報恩而害了娃的終生吶……」洛青玄看穿了老太太想報恩的意圖。
「大侄子,話可不能這麼說,我也並非全是報恩,山神廟的法師說過了,他們的姻緣是前世定好的,這輩子一定要在一起,再說了,當初他們還沒有生下來的時候,你不是也沒有反對他們出生後定親嗎?」老太太試圖勸說倔強的洛青玄。
「當初不一樣,當初我在部隊,有機會轉業進城裡工作,這樣小楓可以跟著我,就算他們結婚了也不會在鄉下受苦,可現在我已復員回鄉,再沒有能力帶小楓去城裡了……」洛青玄仍然搖頭不答應。
藍老爺子也過來了,眾人苦口婆心勸洛青玄答應,可他就是鐵了心的不同意!
藍玥兒蹲在門口偷聽,生怕不能再跟洛楓呆在一起,趁著大人們說話,飛快跑到屋後的菜地裡,找到正在捉菜蟲的洛楓,說他爸爸不同意他們訂親,以後兩人再也不能在一起了,邊說邊拉著洛楓的手哭的像個淚人。
洛楓急了,拉著藍玥兒衝進屋裡,抓著父親的褲腿又哭又鬧,非要和藍玥兒在一起,不斷湧出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逗的一屋子大人笑的前仰後合,紛紛勸說洛青玄還是看在兩個孩子如此情投意合的份上,同意了吧!
趙玉梅很喜歡鬼靈精怪的藍玥兒,跟著眾人向丈夫說好話。在所有人的軟硬兼施之下,洛青玄無可奈何,只好同意了這門荒唐的親事!
那是一個讓藍玥兒終生難忘的訂親儀式,少數民族的婚嫁習俗很怪異,花樣似乎特別多,特別能折騰人。
頭天晚上,奶奶便將所有要在訂親禮上用的東西預備好了,洛青玄家也送來了一份彩禮,主要是送給藍玥兒的一套銀首飾,好像是他們洛家祖傳的東西,很漂亮,特別是那枝一碰就顫微微抖過不停的銀花,讓藍玥兒愛不釋手。
那晚奶奶不准藍玥兒再和洛楓一起睡,說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不能壞了。
洛楓站在藍玥兒的房門口,斜靠著門框,可憐巴巴望著她,像一隻被主人趕出去的小花貓,半天不願離去。藍玥兒坐在床上幸災樂禍嘻笑,望著洛楓最終不得不垂頭喪氣離去的背影做鬼臉。
第二天,東方剛露出魚肚白,姑姑便強行將藍玥兒從被子裡拖了起來。
藍玥兒困的不行,閉著眼睛任那些三姑六婆在自己臉上頭上摸來摸去,也不知道塗了一些什麼東西,還給她穿上了一套大紅的新娘裝,一雙紅色的繡花鞋。最後在臉上罩了一塊繡有喜字的紅巾。
折騰完畢,訂親禮就該正式開始了。
村裡那些鄉親幾乎都來了,或許是因為很多年沒見過這麼小的新娘新郎了吧,也可能因為藍魯罡是方圓幾個村唯一在城裡做官又願意將女兒嫁到鄉下的人,因此來看熱鬧的群眾出奇多,相隔幾個村都有人趕來,四處只見人頭晃動!
大伯將藍玥兒從臥房背到堂屋前的空草坪上,又被喜娘拉到堂屋,站在早己擺好的香案前。
藍玥兒從罩頭的紅巾下看到身邊站著一個和她一樣穿著紅袍的人,不用說那就是洛楓了。
藍玥兒悄悄掀開蓋頭一角,朝身邊的洛楓看了一下,只見他小身子站的筆直,小臉繃的緊緊的,正緊盯著那冒著裊裊細煙的香火,幽深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