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灰黑色的,烏雲密佈,勁風不停,呼嘯有聲。
易水旁,一行人佇立而望,水面一行白鷺直上青天。
「風瀟,草木悲,雲色變,一腔熱血灑西秦!水猶冷,血已乾,敢問路途吉凶?」一中年男子擊築而唱。
這名男子乃是荊柯在燕下都結識的好友,高漸離,擊築好手。
田光已死,樊於期自刎而亡,自荊柯來到燕下都後,兩位風雲人物可以說是為他而亡。
荊柯心中悲涼,知道自己既然生存於這個世上,就脫不了世俗間的權力爭鬥,若能領悟飛天十三劍的全部精髓,十三劍合一劍,也許可御劍而去,逍遙成仙。
田光死前,給了荊柯一寶物,名曰『萬年無根草』,荊柯也被田光強迫服下。
得知荊柯的願望並非成為天下第一劍客,而是由劍入道,進軍無上修真界,田光將珍藏多年的『萬年無根草』送給了荊柯。
此草不知產於何地,但傳說服食此仙草後,萬壽無疆,乃是天下方士搜尋的絕世草藥之一,功效之神奇,無人不知,但卻又無人服用。
荊柯知曉,漫長的歲月自己才可能完全領悟那堪陳劍道絕學的飛天十三劍,踏上修真界,田光的苦心,荊柯深深感激。
附在荊柯身上的卓天宇也終於明白,為何荊柯能夠活兩千多歲,原來是這神奇無比的『萬年無根草』的效用。
卓天宇同樣感到無限悲涼,若不是荊柯將記憶以『移魂訣』的方式傳給自己,他最多陷入沉睡,說不準隨時可能甦醒。
能夠附在荊柯體內,半月後便能見證歷史上最驚心動魄的『荊柯刺秦王』一幕,卓天宇又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究竟當時的情況和史書差別有多大,卓天宇不禁十分好奇。
「舞陽,你一定要配合荊柯,不要記恨他,樊將軍自刎不能怪他。」太子丹低聲對秦舞陽說道。
秦舞陽沒有答話,點了點頭,但望向荊柯的眼神依舊絲毫不掩飾強烈的殺意。
荊柯看了看天色,對身旁的高漸離道:「看來,我朋友被他們門派的誓言所約束,恐怕是不能前來助陣。」
「慶卿,聽你提過這位朋友數次,似乎有他在一定能成事,他是否如你一樣,也是一個和你惺惺相惜的絕世劍客?」高漸離問道。
「不是,他是修煉五行之術的人,通曉各種神奇法術,甚至有呼風喚雨之能。」荊柯答道。
「莫非是鬼谷之門?」高漸離驚詫的問道。
荊柯點了點頭,道:「五年前嬴政親率大軍欲剿滅鬼谷門,在鬼谷山下被法術所困,傷亡近萬,大敗而歸,但鬼谷門人也傷亡慘重,從此立下門人禁止參與世間權勢鬥爭的門規。」
「原來這些都是真事,我還以為是別人捕風捉影、以訛傳訛的傳奇故事。」高漸離歎道。
附在荊柯身上的卓天宇感到眼下的氣氛和史書上的『士盡嗔目,發盡上冠』相差甚遠,雖有些肅殺之氣,但並不悲壯,荊柯的神色也很輕鬆,哪裡是什麼『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心態。
「慶卿,秦國咸陽大殿是嚴禁帶武器進入的,這把是徐夫人特別為刺秦大計鍛造的匕首,鋒利無雙,上面抹了毒藥,見血封喉,可以藏匿於地圖卷軸之中,備你使用。」太子丹讓隨從遞上來一木盒,交給了荊柯。
荊柯看也沒看,隨手又遞給了秦舞陽,然後道:「太子,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準備偷襲刺殺嬴政,而是堂堂正正的比試擊敗他,俘虜他,讓他還六國土地,你會怎麼想?」
太子丹面色閃現出激動之色,但隨即又平靜下去,說道:「此計不妥,你個人聲名是小,六國百姓是大,若能一擊得手,刺死嬴政,秦國必定大亂,你也可趁亂逃出,日後六國再行連縱,反攻秦國,那時大事可定,你荊柯更是居功至偉,被世人讚頌,流芳百世!」
「太子,你看來情報不夠準確,嬴政自幼習武,年僅二十就宮內無敵,據說他已經練成了一門奇功,名為金剛不壞大法,刀槍不入,恐怕偷襲對他無用。」荊柯面帶微笑的說道,彷彿刺殺秦王嬴政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太子丹面色微紅,道:「這些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還能有誰,自然樊於期將軍告訴我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田大夫和樊將軍白死,即便不能生擒嬴政,也會讓他血濺當場。」荊柯嘴角浮現出一絲自信的微笑。
「舞陽,這一路上你都要聽從慶卿的安排,不得違背。」太子丹面上抹過一絲紅暈,對秦舞陽說道。
秦舞陽點了點頭,然後道:「樊將軍的頭顱可否由我保管?」
太子丹將目光投向荊柯,見荊柯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知道他不在意,於是答道:「好,切記樊將軍的頭顱用干石灰覆蓋的,切記勿使其淋水。」
「樊將軍待我恩重如山,他的頭顱我會妥當保管的,太子請放心。」秦舞陽雙眼一紅,似乎就要掉下淚來。
「太子,你們先回去吧,我和漸離再說幾句話就走了。」荊柯突然對身後的太子丹說道。
「不礙事,我和漸離一起回去。」太子丹答道。
「太子,你前來送行,帶著大隊人馬護送我去燕國邊境,該不是擔心我中途改變主意,不去秦國了吧?」荊柯眼中閃現過一道厲芒,讓太子丹不禁心中一驚。
「慶卿俠肝義骨,怎會做這種宵小之事。不要多心,這不過是護衛你與舞陽的安全。」太子丹神色尷尬的答道。
「讓他們都回去吧,我和舞陽只需要兩匹好馬便成。」荊柯冷冷的道。
見荊柯執意如此,太子丹只得點頭答應。
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去兮,何時復還!
在高漸離的擊築聲及悲涼的歌聲中,荊柯的背影終於遠去,消失在茫茫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