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此之時,任逍遙本可追將出去,但當今之世能夠毫無依憑,一躍而上那十數丈高城牆的,只有他和鬼見愁兩人,追出去就是要以一己之力同時面對修羅教、絕殺、彌勒教、黨項會、鬼愁府五方的高手。
鬼見愁乃是生力,凝勁成針的邪異功法非十成陽中之陽的先天無上罡氣不能應對,最先和他一起自城頭躍下也是高手,且至少是修羅四使的級數,另外鬼冥神君、恨天、須空、李道林個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聯起手來不是他應付得了的——天山絕頂一役,令他完全改變了往昔驕傲自大、目空天下的心態,再不會和以往一樣單憑血氣之勇去做那些沒有把握的事情。
煙霧散盡,入眼情形駭異莫名。
在場的本都是中原武林一等一的高手,然此時除了獨孤宇,易天寒、付龍淵、孟飛、孟雷、熊嘯天、肖星辰、龍菲芸和真宮寺美奈個個就地打坐,臉色泛白,其餘諸如泰山三老、地滅;玉凌、玉風、南宮無傷、司徒長空、鄧濤等一個個全躺在地上,嘴唇發紫,身體哆嗦震顫,痛苦不堪的呻吟著。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任逍遙大驚。
「是……是鬼愁府三大煙毒之一的『摩訶缽特摩』。」龍菲芸秀頰飄白,鬢髮浸汗,氣喘吁吁的應道。
「啊,摩訶缽特摩!?」任逍遙一呆。
「是梵語,翻譯過來叫……叫大紅蓮花。」真宮寺美奈斷斷續續的接口道。
「佛教術語中八寒地獄的最後一層?」任逍遙趕緊運掌抵住兩女背心,將炙熱灼烈的先天無上罡氣源源不斷的輸送過去。
龍菲芸得他相助,立時痛楚盡去,答道:「嗯,傳說罪大惡極者的人死了之後,魂魄將被投入八寒地獄,遍歷苦楚,渾身被凍得起泡,就像蓮花瓣一樣。八寒地獄建立在地獄眾生極度的痛苦之上,根據起泡的大小、形狀分別被命名為額部陀、尼刺部陀、額啪吒、霍霍婆、虎虎婆、缽特摩和摩訶缽特摩,就是大紅蓮花,意思是說,受罪的人因寒苦增極,皮肉凍裂,全身變紅,就像大紅蓮花一樣。」
「日番谷東獅郎的兵刃全名就叫大紅蓮冰輪丸,當日在奈良城中面對挾持高良妹妹的世鬼流上忍長尾裕泰,刀尖凝水成冰,隔遠秒殺的一幕你是親眼所見。」
「但我初時感覺到的為何是熱毒?」
龍菲芸顰眉歎道:「這正是『摩訶缽特摩』的之處,先呈現出熱度的特性,誘使中毒者以抵抗熱毒的法門相抗,瞬間轉為寒毒,任你武功再高也是防不勝防,所以除了內功強如獨孤前輩者,我們都……」
話尤未落,任逍遙身形展動,以兩女都辨識不清的超卓身法在眾人之間來回遊走,無論中毒多深,只需他一掌拍到,無不寒毒立消。
「諸位,請自丹田運氣,由「商曲穴」通「石關」「陰都」「通谷」「幽門」「步廊」「神封」「靈墟」等腎經諸穴,和我傳給你們的先天無上罡氣匯聚,連續運轉三個周天,衝破經脈種種膠結窒礙之處,則餘毒盡去。」任逍遙一邊話走到重傷的劉振欣、徐英華身前,查看他們的傷勢。
「盟主,不要管我們,快領著大家抵擋遼兵!」
「是啊,鬼冥神君他們夜襲南門,城外必有遼軍接應,萬一……」徐英華話到一半,忽然發覺城門附近的鏖戰打了這許久,居然沒有聽到遼兵攻城的廝殺聲。
「放心吧,遼兵已經被我殺退了。」任逍遙淡淡一笑。
「殺退!?」
「是啊,我和娘親、清秋渡河趕來,發現有三萬遼軍趁著夜色悄悄往南門行進,舉南門不到一里,那當然是不由分說上去殺咯。」「三萬!」龍菲芸凜然一驚。
檀州南門緊挨黃河,縱深只有不到五里,城外一門平川、極目可望,遼軍若趁夜偷襲,哪怕只亮起一絲燈火,城中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相對東、西、北三門遭到突襲的危險少之又少,故而才把夜晚防務交給了季延渥手下的原檀州守軍。
今晚既不是月高風黑,也不是雨天大霧,遼軍三萬之眾居然利用區區五里的縱深,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到了南門,耶律長勝用兵之奇當真神鬼莫測。
「三萬人啊,你和清秋妹妹還有娘……娘親……怎可能……」龍菲芸大訝。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我單槍匹馬衝進陣中,把遼軍主將和幾員副將挑了,遼軍無人指揮,自然就撤退了咯。」任逍遙不改風流本色,當著眾人面一把攬住龍菲芸纖腰,大手扶過嬌羞熱得教人魂銷的臉蛋,,笑道,「倒是如此一來耽擱了些許時候,差些兒害我寶貝芸兒受傷,你不會怪我吧。」
龍菲芸嬌軀顫抖,嬌吟道:「當然、當然……不會啦……你壞……」英姿颯爽的女中豪傑霎時成了嬌羞靦腆的小姑娘。
任逍遙說的雖然輕鬆,但人人都知就算他槍法再高,武功再好,要在三萬軍中取主將首級照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偏偏他做到了,事後還輕描淡寫,說得如此隨意——關懷嬌妻,不想她們擔心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他的豪龍膽、他的盤龍槍、他那件刀槍不入的寶甲,他的巨型玉供,當然還有他原本就有深厚內勁、無上神功,合在一起他有了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神通。
現在的他不僅僅是江湖中縱橫睥睨的王者,更加是戰場上所向無敵的英雄!
任逍遙溫柔一笑,指尖輕輕拂掃她圓潤的耳珠,湊前情深如海的道:「我發誓,從今天起,我再不會離開你們,也不會讓你們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沒有任何甜言蜜語,只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眾女無不感動至眼眶通紅。
真宮寺美奈哽咽道:「逍遙,這些日子你到那去了,姐妹們還以為……」
任逍遙早見眾女一身孝服,大敵一去個個淚光盈盈,含情脈脈的瞧著他,頓時泛起無盡愛憐,逐個撫慰了一番剛要開言,忽聽遠處響起一聲嬌呼。
「呆子——」
毋庸置疑,喚他的是水芙蓉。
嬌悄嫵媚、鳳姿嫣然的她明顯消瘦了,卻無損她艷麗的氣質,反還多了-股惹人憐愛的味兒,過往的驕蠻任性被深情替代,俏臉掛滿驚喜的淚水,本是明亮的一雙眸子像給蒙上一層水霧,默默傾訴著對任逍遙的思念。
她和王重義等到了北門,發現敵人並非楊統領所說是鬼冥神君、恨天、須空率領的邪道高手,根本就只是修羅教、絕殺、彌勒教的一批二線部眾,她沒有龍菲芸那樣精明的腦子,反繼承了易天寒的好勇鬥狠,有得打那是一定不會離開的。
待得幫會、各門派的大批人手趕到,合力將對方殺退,重新封鎖了地道的出口,她才想到同來的姐妹們一個個都不見了,找人一問才知道龍菲芸她們去了南門,匆匆忙的趕到這裡隔遠就看見了任逍遙的背影。
那一瞬,水芙蓉芳體遽顫,秀眸射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不敢相信看到的乃是事實,等到一聲「呆子」出口,任逍遙回頭望來,看清了那張俊極無匹的臉龐,水芙蓉疑幻疑真的神情瞬間變為驚喜若狂,嬌呼著奔了過來「嚶嚀」一聲投入任逍遙的懷抱。熱情如火地纏上他脖子,把他摟個結實,同時獻上香吻。
狼籍的戰場、遍地的屍體和所有可能到來甚或即將到來的危急立告消失無蹤,有得只是男女間海枯石爛、此情不渝火熱的愛戀和纏綿,所有相思之苦、離愁別恨、血汗淚水的付出,都在此刻得到超額的補償。
這一刻任逍遙突然發覺,水芙蓉骨子裡固然充滿了叛逆、驕蠻又無比喜愛呷醋的性格,在任何公開的場合裡,可以和他爭鋒相對,然而一旦真情流露,就會把屬於她的一面完全放開,讓你感受她打開緊閉的心門,任你進駐的動人滋味。
嗅著水芙蓉的髮香,鼻子充盈水芙蓉健康的青春氣息,感受著軟玉溫香在懷中的迷醉,任逍遙一時如登仙境,情不自禁的探手為她撥開幾縷鋪在俏臉上的秀髮,指尖輕輕拂過她吹彈得破、紅撲撲的臉蛋兒,剛要俯身往她嬌艷欲滴的櫻唇親上去忽聽水芙蓉尖聲問道:「這是誰,這個女人是誰?」
任逍遙一愣,見水芙蓉柳眉倒豎,面帶慍色,纖手微顫著指向娘親,曉得她又誤會了剛想解釋,水芙蓉一對粉拳已擂上了他的胸膛:「你!你個不要臉的壞東西,死呆子、臭呆子,帶著清秋妹妹一走就是這許久……人家擔心死你了,日夜哭、夜也哭,眼淚不知留了多少,你卻……你卻在外面風流快活,又帶個漂亮姑娘回來,你……你不要臉,你個壞東西……」
哭鬧了好一會,沒見眾女應和,反換來陣陣竊笑,水芙蓉仔細一看,見林毓秀、南宮鳳姿捧腹大笑,連一向嚴肅的師父、師叔也掩著嘴,顯是忍得十分辛苦,粉臉紅了起來,恍若桃花浸染,頓足嗔道:「你們……你們這……鳳儀姐姐、龍姐姐,你們怎麼不怪呆子、不說他,反而……反而還……嗚……死呆子……臭呆子……」
任逍遙破天荒的俊臉微紅,尷尬萬分的望向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的母親,吶吶道:「娘,這就是兒常和你說起的芙蓉,她其實……哪都挺好的,就是……嘿,喜歡吃醋,那個……」
水芙蓉嬌軀一僵,不能自制的脫口道:「什麼?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