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襲!敵襲!!敵襲!!!!」不知哪名士兵喊了一聲,整個遼陣全亂了,驚悚、恐懼、慌亂像潮水般瀰漫開去,不僅僅是蕭撻凜身邊的護衛營,連攻城的遼軍也整個亂套了,士卒們不知是該繼續執行主帥蕭撻凜的命令同負隅頑抗的楊家軍廝殺,還是即刻撤回怎去保護他。
龍菲芸緊握著那把象徵榮耀和勇武的破天戟,奔行在騎陣最前方,眾軍中只有她一人是白盔白甲,猶若萬綠從中襯托出的一片紅葉,分外醒目耀眼,純白色的披風在她肩後獵獵飄蕩,啪啪作響,平緩的坡自她腳下潮水般倒退。
前方,陷入混亂的遼軍像待宰的綿羊,混亂不堪的四散奔突。
「殺死蕭撻凜,為任教主報仇!」龍菲芸仰天長嘯,森冷的殺機自他的眸子裡傾洩而出,她感受到了,感受到了……
瀰漫在遼軍將士心頭的恐懼,無盡恐懼!
對,龍驤、虎翼軍帶給敵人的就是這種效果,不但要從肉體上消滅遼軍,還要從精神上摧殘他們!
一片混亂中,空中響起蕭撻凜的大喝:「不要慌,不要亂,傳令咬兒惟康、太真胥慶、李金吾、兀顏延壽所部繼續攻城,耶律宗雲、耶律宗電,耶律宗雷,耶律宗霖前軍變後軍,後軍變前軍,布鶴翼陣應敵!!!」
倒底是一代名將,蕭撻凜瞬間冷靜下來。
傳令兵們將他的指使飛速的傳往各軍,眾軍士各歸行伍,各司其職,混亂的場面得到了一定遏制。
三千虎衛軍最先恢復了正常。
他們邁開整齊的步伐,踩著陰冷的面,滾滾而前,待陣型全面展開,蕭觀音奴一聲令下,刀盾手們的腳步嘎然而止,千多塊盾牌同時往上重重一頓,築起一堵堵冰冷堅牆,密密麻麻的刀尖從盾牌縫隙裡露出來,閃爍著死亡的冷輝!
「準備施射!」
兩千弓弩手疾步向前,機械從箭壺裡抽出一支支羽箭搭於弦上,爾後雙臂發力將長弓舉起,在嘎吱嘎吱的弓弦繃緊聲中,一張張長弓已經挽成了滿月狀,每一名弓箭手皆表情冷漠,兩眼微瞇,不帶任何感情凝視著前方的虛空,一支支冰冷的箭矢同樣指向那裡。
「放箭!」
「咻——」
「咻——」
蕭觀音奴一聲令下,兩千弓弩手同時鬆開右手,弓弦響處,刺耳的銳嘯聲劃破長空。一千支狼毫羽箭已經帶著冰寒的殺機,瞬時飛臨龍驤、虎翼軍頭頂,然後像雨點般惡狠狠扎落下來,那片烏黑雨絲,幾欲遮蔽了整片天空。
沒有分毫猶豫、沒有片刻遲疑,如火雲般撲面而來的龍驤、虎翼軍完全沒有理會這一切,連馬身都裝備重甲的他們更本無須擔心箭矢的襲擊,箭簇打在緊貼著馬首的騎兵重鎧上發出的叮噹敲擊聲對於他們而言更像是一場大戰前的序曲。
「呵!」
「哈!」
「呼啦——」
震耳欲聾嘶吼聲自龍菲芸身後衝霄而起,緊隨在側的三千龍驤軍彈身甩臂,三千餘支投槍霎時破空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交錯成的森冷矛陣,流瀉而下,帶著長長尖嘯向著遼軍軍陣惡狠狠的扎落下來。
阿里奇死死的盯著頭頂那片暴雨般傾洩而下投槍,瞳孔倏然收縮:這……這他娘是什麼玩意?以前怎麼從未見過?
「啊,投槍,是女真人慣用的投槍!!!」
蕭觀音奴驚呼出聲,但一切都已晚了。
軍士們的大盾是平舉的,如何能抵擋這從天而降的投槍——就算他們有足夠的反應時間,那幾十甚至近百斤重的特製大盾是輕易能舉到頭頂的麼!
何況還有後面毫無防護的弓箭兵。
「唆唆唆——」
「噗——噗——噗~」
「啊!」
投槍挾帶著死亡的冰冷扎落下來,刺穿血肉清脆響還有慘烈嚎叫聲交織成一片、綿綿不息,霎時間,數百名遼軍士卒已經被暴雨般傾洩而下投槍貫體而過、釘死在冰冷的的面上,血肉之軀終究難擋利器之鋒。
這是專為龍驤、虎翼軍打造的特製投槍,混鐵鑄就,勢大力沉,連馬頭也可以一槍刺穿,何況是人的身體,它們毫無阻礙插進人體,陣陣沉悶的「噗噗」聲中一條條鮮活的人命頃刻間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噹!」
阿里奇揮棒斜斬,硬生生的格飛一支投槍,清越金鐵交鳴聲中,那支投槍方向驟然一轉,斜斜掠過他身側,一頭扎進了緊隨他身側名步卒的胸腔,鋒利三稜矛刃輕易的剖開了他的外披的獸皮甲冑,洞穿了他脆弱的身軀。
「呃啊——」
那名遼兵淒厲的嚎叫著「撲通」栽倒在,方自重整的陣型頓時又亂作一團,無可阻擋的人流從他身上踐踏而過,遼兵根本還來不及掙扎就被踏碎了頭顱,血肉模糊身體抽搐了兩下旋即寂然,再沒聲息。
「唆唆唆!!!」
連綿不絕破空聲響徹天際。
「噗!」
「滋!」
「啊——」
「哎呀!」
霎時間,利器剖開骨肉的聲音以及慘叫聲交織成一片,三千虎衛軍不是當場身死就是給刺成重傷,徹底喪失了戰鬥力。
蕭撻凜的心在滴血!
這些可都是他親兵,都是跟了他十幾、幾十年的將士啊,他們連敵人的邊都沒摸著就這麼一排排的倒了下去。
但是他別無選擇。
之前的近展太過順利,使他根本沒有想到:
天極軍竟會去而復返,調轉頭來打他的中軍!
事已至此,換成統兵的是除了他和耶律長勝外的其他將領,楊家軍、天極軍裡外夾攻,不落個全軍覆滅都算是運氣了。
但他是蕭撻凜,日後將要問鼎契丹第一猛將的蕭撻凜!
天極軍既然趕來,那就一定要把他們殺個精光。
——無論付出多大代價,即使是他的虎衛軍!
三關口勢險要,唯西門一馬平川,否則也聚集不了七萬大軍作為主攻。
平面對騎兵……
難!
耶律長勝撥了三萬虎豹騎給他,兩萬被他派去了杏子林,滿擬先以步兵、弓兵發動伏擊,再靠虎豹騎一路追殺,確保不放走一個宋兵。
所以留在本陣的虎豹騎只有一萬,再減去陣亡的、受傷的,能夠用來同天極軍交戰的充其量不過六千。
六千人疲憊之師硬憾一萬八生力軍。
換成大宋朝廷的騎兵隊或許還有的一打,面對龍驤、虎翼……
光看那漫山遍野席捲而來、如紅雲蔽日、烈火燎原般的氣勢,蕭撻凜便知道:
這兩支騎兵的戰力決不比虎豹騎差……不,普通的虎豹騎還比不上,必須是是耶律長勝身邊的那三萬玄甲虎豹騎!
想贏,只有一個辦法。
擺出鶴翼陣,以最快的速度往兩邊橫向擴展,配合虎豹騎行成一個巨大的「口袋」,把正面衝鋒的龍驤、虎翼軍給包進來。
步兵擴展需要時間啊,怎麼辦?
用虎衛營的將士的命拖呀!
蕭撻凜身邊百多虎豹騎護衛,這時也全派了出去,全靠幾員副將拚死護衛才沒給當場叉成刺蝟。
龍驤、虎翼軍越逼越近,蕭撻凜的心也越抽越緊。
雖然他們的投槍使盡了,惕隱瓊妖納延也帶著及時回撤的五千生力軍守在他身邊,蕭撻凜卻清楚一旦兩軍對陣,最多兩注香功夫,這些人就要給殺個盡絕!
而他的部隊完成包圍需要的是三注香!
就在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天極軍在離蕭撻凜的中軍陣還是二十丈遠的時候忽然往側翼散開。
龍驤左、虎翼右,沿著弧形的推進路線繞向東、西兩個方向。
完了!
蕭撻凜猛然醒覺。
正面的衝鋒只是龍菲芸做給他看的,目的是牽制他們,誘他擺出鶴翼陣,將撤調回的四萬兵力全部分散。
天極軍真正的殺招是從旁繞擊,硬撼他們的後防和兩邊側翼,把騎兵衝擊戰的優點,發揮盡致,攻擊時將變成從左行兩側至乎後側殺至。
中央,中央是空的!!!
「快,快轉向,兩邊給我頂住!」
蕭撻凜嘶聲喊著但卻為時已晚。
「殺啊,為教主報仇!」
秦襄、張風高舉起手中兵刃,瘋狂咆哮起來,手臂上的青筋亦根根凸起,各自率領的八千兵馬轟然響應,
「殺啊——」珵亮的兵峰在空中劃過冰冷的弧線,無情往前斬落。
「噹!」
「啊——」
「噗!」
「哇!」
「灰律律——」
霎時間,諸般聲音同時炸響,左邊的龍驤軍、右邊的虎翼就像是一枚巨石,狠狠撞進了洶湧的激流,天間驟然綻放出無比璀璨的浪花,又像煙花般乍現即逝,森冷的殺機自每一名天極軍將士滴血的眸子裡掠過,冰冷的鋼刀挾裹著死亡的氣息森然斬下……
激血飛濺中,無數頭顱凌空拋起,在空中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遠遠落在上。
如果蕭撻凜的部隊結成偃月陣或雁行陣,集中兵力阻擋龍驤、虎翼軍,或許還有希望扼制住他們的衝鋒,偏偏他貪心不足、志在立功,非要擺什麼鶴翼陣,迂迴還沒有完成就被高速移動的騎兵衝散開來。
憋了整五天的龍驤、虎翼軍戰士在秦襄、張風的帶領下先以雷霆萬鈞、以快打慢的馬隊戰術,把敵人衝散衝垮,然後依仗優秀的騎射和拚殺之術把陣型大亂、忙於逃命的敵人無情截殺,不容有漏網之魚。
片刻間敵人已亂成一團,各自為戰,龍驤、虎翼軍在敵群裡左街右逐,卻能始終隊形完整,比對起敵人亂如散沙,更顯出強弱懸殊之勢。
勝敗之局已定,只看能殺多少人。
蕭撻凜欲哭無淚,現在除了他身邊的五千人,其他將士已完全失去了抵抗力,他咬咬牙想帶著這五千人去抄天極軍的後路打算同對方拚個魚死網破,孰料甫一抬頭看見的卻是前方突然冒出的又一支騎兵!
兩千人的騎兵!
他們都是從龍驤、虎翼軍裡挑出的精銳,精銳中的精銳。
在龍菲芸的帶領下呼喝著、咆哮著、狂吼著疾速朝中軍衝來。
將士們的目的只有一個——蕭撻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