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言重了吧。」諸葛文傑似笑非笑。
「昨晚……」任逍遙現出現所未有的凝重神色,緩緩道,「我悄悄擺拜託緒方良賴、阪口大助守在天祿閣外,他們是極富經驗的忍者,尤擅潛隱、刺殺之道,眼中摻不得半點沙子,加上閣外的守備被我暗中換成了秦襄、張風率領的龍驤、虎翼軍,恨天決不可能從外界潛入而無察覺。」
「姑爺為何要秘遣高手暗伏在天祿閣外呢。」
「諸葛先生,你這是明知故問了。」任逍遙雙目精芒爍閃,沉聲道,「昨日唐雲鶴門主說得很清楚,唐大護法遇害當晚,恨天扮做唐大護法本人在房中踱步瞞過了他——顯然他知道唐唐雲鶴門主很快就要回來,否則殺了人後直接離去便是,何須冒著被識破的危險假扮唐大護法呢。」
「據我所知,昨晚從太極殿離開後,柳盟主親率領各幫會、門派的首腦前往祭奠智障大師,他是武林盟主,幾時回來由他決定,外界可能知道的只有肖少俠和泰山四老,再一聯繫玉空道長遇害時的情形,不難猜到……
「不難猜到……」任逍遙語調陡然加重,順著他的話一字一頓的緩緩道,「恨天的真身一定就在泰山派中!
諸葛文傑點點頭,肅容道:「昨晚的守備確是嚴密,但只限於天祿閣外,真正進到天祿閣裡面只有玉風和玉玄兩人,玉玄在東南,玉風守西北。天祿閣佔地甚廣,加上走動的時間差,兩刻鐘甚至半個時辰碰一次頭也是有可能的。玉空住在西面第三間房,即可能是玉風『監守自盜』,出其不意的將他殺害,也可能是玉玄悄悄溜過去幹得,當然玉凌從二樓偷偷下來把他刺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嗯,玉空道長遇害時,表情容色十分詭異,明顯是看見了不可思議的物事,解釋成不相信恨天能在嚴密的守衛中進入天祿閣且第二個殺得就是他合情合理,但見到共事幾十年的同門師弟居然是恨天同樣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但為什麼恨天要殺玉空呢?」
「第一,昨晚總壇戒嚴,獨孤前輩、柳盟主、易前輩等宗師級高手全部藏在暗處,秘密唐雲鶴門主、岳父大人和曉明方丈,想殺他們是決不可能的,而玉空道長在武林中聲明卓著,影響力僅次於我等,行刺他既能造成足夠威懾,得手的可能性也大;第二,沒有唐大門主那番話我們不可能懷疑到恨天就在泰山三老中,所以他這樣做不會暴露身份,而且……」
「而且可以為他行刺下一個目標預先做好鋪墊!」
「諸葛先生也想到了?」
「既然是要顛覆中原武林,柳盟主是必須死的一個吧。」諸葛文傑微俯向前,聲音壓得極低極低,「殺了玉空,泰山派上下同仇敵愾,高明的殺手是不會再去找他們麻煩的,天祿閣附近的守備乃至柳盟主的提防也會理所當然的減弱。恨天騙抓住機會反其道而行之,在所有人以為絕殺將更迭目標時一舉刺殺柳盟主。」
「好毒的詭計啊,不愧是恨天。」任逍遙猛一咬牙,狠狠道,「不過既然被我和諸葛先生發現,那就成自投羅網了!」
「姑爺準備如何?」
「靜待時機,一網成擒!」
××××××××××××××××××××××××××××××××××
大宋三名城,杭州以富庶著稱,汴梁以繁華為勝,而坐落在關中之地的巽風城則以舉世無雙的堅固城郭而威揚天下。三年前初任天極教教主的任逍遙就是憑此堅城擋住了耶律斜軫親自率領的五十萬虎狼之師,生生逼得這位縱橫疆場、戰無不勝的契丹戰神橫刀自刎,令得風雨飄搖的天極教重現生機。
因為和天下首富聽雨軒的「良好關係」,現在的巽風城繁華富庶遠勝當年,闊達四十丈、號稱「天下第一街」的雲龍大街兩側平添了百多家商行店舖,不光大宋各地的商賈雲集與此,大遼、大理、西夏、吐蕃、高麗甚至是更遠的莆甘、大食等國也有商隊在這設有店舖。
只要你能想到的商品,巽風城裡就有賣,當然也包括喪葬的用品。
——不是普普通通的棺材、紙錢,而是專供道家的往生器物。
什麼?沒聽過,那就解釋給你聽。
帝鍾、水舁、扶尺、錁子、白拂等等不敷多言,只陪葬的衣裝就有大褂、道袍、戒衣、法衣、班衣五類,道士帽(稱巾)更多,泰山派隸屬的全一道分純陽巾、南華巾、莊子巾、荷葉巾、混元巾、九梁巾、諸葛巾、太陽巾、包巾等九種,連頭冠也分黃冠、五嶽冠、蓮花冠、星冠、五老冠。
玉空是太一道除柳玉虛外僅有的師君(受戒道士分九階,稱九「品」,一品為最高階,號「師君」需熟知《大洞真經》、《黃庭經》、《三洞五雷經菉》、《盟威經菉》、《三五都功菉》等典籍)辭世後自當以道家的最高禮儀安葬,所以當玉凌、玉玄、玉風提出要到總壇外為玉空購置喪葬用品時,任逍遙根本無法拒絕。
為了防止隱藏在三老中的恨天趁離開總壇的機會和手下暗中接洽,更希冀借此機會一舉揭破恨天真身,任逍遙親自出馬,會同易天寒、付龍淵、孟飛三大宗師級高手悄悄尾隨在後,暗中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一旦有誰露出馬腳立即一湧而上,管你以多欺少還是什麼,除了這為非作歹的罪惡魁首才是正道!
然而……
兩個時辰轉眼過去,眼見著夕陽西下,日已偏西,身具第六感、洞察力遠超常人的任逍遙也好,久歷江湖,閱人無數,「鬥爭」經驗無比豐富的三大宗師也罷,沒有一個從中看出半點端倪。
玉凌、玉玄、玉風臉上始終掛著無盡的悲慟,那種絕對裝不出來的感傷和激憤即便隔著十幾杖地也能隱隱感覺出來。
自始至終他們除了和幾名匠人說話沒有再對任何人開口,那怕是使一個多餘的眼色,做一個多餘的手勢,而那幾名匠人則是任逍遙刻意從天極教的御用工匠中挑選出來的,和絕殺扯不上沒有半點瓜葛。
若非素來欽佩的諸葛文傑做出同樣判斷,任逍遙絕對懷疑自己弄錯了,恨天怎麼可能隱藏在眼前這三位滿臉哀慟的老人中呢。
「喂喂喂,逍遙啊,你是不是弄錯了,玉凌、玉玄、玉風哪一點像恨天嘛。」遠處的一間鋪子裡,易天寒大力一拍任逍遙肩膀,滿懷疑竇的追問道。這裡地方隱蔽且正對喪葬鋪,是暗中窺伺的最好地點。
「即使我猜錯,諸葛先生的判斷也該……」任逍遙皺著眉頭沉吟道。
「還說,昨晚你們不是認定絕殺要打唐雲鶴、南宮不敗還有曉明的主意,結果怎麼樣,結果玉空老弟反而遇害。」付龍淵和玉空乃是知交,這次回到中原話還沒說幾句就和老友天人永隔,心中憤怨可想而知。
「我想揪出兇手的心決不比兩位前輩弱,所以……」任逍遙仰天長歎,眸神轉冷,一字一頓的緩緩道,「所以哪只要有一絲機會,我們也不能放過。」
「啊,對了。」易天寒一拍大腿,問道,「芙蓉她們幾時能到,菲芸和大侄女為了幫你連夜趕來,鳳儀為了早見爹爹也找了匹快馬急著上路,昨兒就到了城裡,那邊只剩下她們四個,說實話,我有點不放心啊。」
「芙蓉行事衝動,秀秀經驗膚淺,但在扶桑歷年多時已比當年大有改觀,尤其是掌法和劍術的修為大大精進,即便對上五大殺手也有一戰之力;涵碧醫術精湛,更得卯之花隊長指點操蟲之術,打她主意只有中毒的份;誰想試試誰就試去;鳳姿的機關暗器得三叔悉心提點,自保綽綽有餘。」任逍遙愁容斂散,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易天寒、付龍淵捋鬚而笑,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唯獨細心的孟飛看出徒兒眸中存著幾分殷切的惦念和掛懷。
「清秋,我擔心的是你啊,大病初癒兼不懂武功,萬一遇上殺手,芙蓉、秀秀她們不及保護……」任逍遙閉攏雙眼默默禱告,卻沒有把話說出口來。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陣再熟悉不過的女子叱叫:「讓開,讓開,讓開,姑奶奶的車也敢攔,活得不耐煩了!」
「別太蠻橫了,這裡是總壇啊。」
「就因為在總壇,所有人都是呆子的子民,才不能擋著我們去找呆子。」
「芙蓉!?」這回連孟飛也聽出是誰了。
「師父,易前輩、付前輩,這裡交給你們,我……我先過去,城中尚有絕殺眾人潛伏,我得保護……保護她們。」話尤未落,任逍遙身影一閃,晃的沒了影。
易天寒笑罵道:「臭小子,才說不但心的,這又溜了。」
「如此才叫風流盜俠嘛。」
「好好盯著,千萬別出紕漏。」
付龍淵、孟飛相識一笑。
××××××××××××××××××××××××××××××××××
「啊啊啊,呆……呆子!?」水芙蓉駕車急奔,忽覺耳畔清風拂過,一雙溫熱的大手撫上腰際,定睛看時竟是任逍遙。
「怎麼,見著我很驚訝。」任逍遙哈哈一笑,若非街上行人眾多,當眾「使壞」有礙觀瞻,早摟著嬌妻來個纏綿悱惻的熱吻。
「你啊不是受了傷麼,怎麼活蹦亂跳的,還有閒心對人家使壞。」水芙蓉白他不住作惡的大手一眼,嬌軀卻往他這靠了靠,俏臉不自禁的飛上兩朵紅雲。
「哈哈哈,夫君我是誰啊,武林太閣、風流盜俠,區區小傷自然轉眼便好。」對著如花似玉的眾嬌妻,任逍遙才能暫時放下心中的憂鬱。
「大哥哥——」
「逍遙哥哥——」
南宮鳳姿、林毓秀聞聲而出,任逍遙一手摟著一個,貼著耳朵一番蜜語,逗得兩女芳心可可,眼波迷醉時這才笑道:「對了,清秋怎麼樣,沒有犯病吧。」
「犯了。」南宮鳳姿、林毓秀不約而同的答道。
「啊,什麼。」任逍遙心中一緊,臉色霎時凝重起來。
「犯的是相思病哩。」林毓秀掩嘴嬌笑。
「對嘛,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話看來半點沒說錯哩。」南宮鳳姿說著纖手素揚,輕輕的一拉車簾。
希望各位書友能夠閱讀正版,殘劍,千古風流談笑間,您每天少發一條短信就能給殘劍堅持寫作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