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遙長嘯一聲,撲向離他最近的高倉健。
“蓬蓬蓬!”勁氣交爆聲接連響起,無論高倉健怎樣改換攻擊角度,任逍遙就像預知他雙拳的所有變化般,招招式式無不窺其弱點所發。
高倉健每擊出一拳一指,均有打不著對手的感覺,就像以空手捉泥鰍,明明到手也抓不牢拿不穩,反給對方逼得氣喘吁吁,左支右拙。
任逍遙迅若狸貓的踏出奇步,移往侯高倉健左側的死角位,似要跌倒時,忽又挺立如山,雙掌交於一處,迸力擊出,高倉健慘哼一聲,硬生生被他劈得往後急退,一時忘了是斜坡,差點滾了下去,狼狽之極。
任逍遙正待追擊,三浦友和俯身攻至,雙刀化為點點金光,鐃護全身,死死拒住坡頂,不讓他進前半步,小田切、龜梨和也左右迫來,上川隆也、江口洋介臨空下擊,使得全是不要命的進手招式。
任逍遙環目一掃,冷冷道:“自不量力!”身不動,頭不擺,雙臂直舉朝天,和人身成一線,忽然右腿略彎,猛地伸直,身形借勢縱出,竟自投向三浦友和刀路之中,距離拉近至丈許時,左掌平舉連劃數個圓弧,右掌凝力推出!
掌風到處,三浦友和的刀勢瞬間消弭,接著只聽一串“必必剝剝”清脆爆響,緊跟著響聲一沉,如是山後悶雷。
三浦友和陡覺手腕一震,手中雙刀如同撞上了一道無形氣牆,匡啷連響,眼前銀光片片飛射開來,長劍震成數截碎片,四下飛散。不及心驚,綿延而至的掌力已如排山倒海般沖壓至前,勁氣爆空生響,震人耳鼓,
三浦友和就是再悍勇,也不能與之正面相抗,翻身而上半空,先避其鋒。他乃一派上忍,內力修為也非泛泛,雖然一時氣窒,但迅即調息順暢,接連兩個筋斗,踏落地上,左掌五指錯開,右掌虛退成抓,准備再接後續攻勢。
向揚卻不追擊,真氣下運右足,身子陡然急沉數尺,一聲大喝,掌力隨之急轉直上,拍向旋即殺到的上川隆也、江口洋介,勢如天雷轟頂,威不可當。
上川隆也、江口洋介雙刀交並,合力阻擋,滿以為任逍遙震退三浦友和,功力已有損耗,他倆借居高臨下之勢尚可一拼,卻不料先天無上罡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掌風未至,四周的空氣已然變得無比灼熱,遁由毛孔直侵經脈。
神功若斯,上川隆也、江口洋介兩人別說從沒聽過,從沒見過,連想都不敢去想,駭異之余,銳氣盡折。
“蓬”刀鋒掌勁交擊,發出低沉悶雷般的勁氣撞擊聲,上川隆也、江口洋介毫無懸念的給震飛開去,落地時“騰騰騰”連退數步,好不容易才止住身形,胸口勿自氣血翻湧,煩悶難當,臉上表情可想而知。
小田切、龜梨和也還待沖前,遠處觀戰的宇多新司大喝道:“退下!”
小田切、龜梨和也不忿地止步,怒視卓立坡頂的任逍遙。
其他人亦團攏過來,但已無復先前圍堵之勢。
任逍遙冷冷看著敵人,自有不可一世的逼人氣概,傲然道:“如何,事已至此,你們該認輸了吧。”
宇多新司目無表情,冷冷道:“諸位,任逍遙的實力遠遠出乎我們的預料,不用保留實力爭最後一擊了,拿到的暗花大家平分!”
全場立時鴉鵲無聲,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任逍遙皺起眉頭,忽聽荒木呂彥大喝道:“任教主,當心啊,他們的忍術還都沒用過呢!”
話音甫落,安籐政信率先沖來,仍學剛才般一刀當頭疾劈。
雖是簡單無比的一劍,任逍遙卻生出無法閃躲的感覺,雙掌一擺,正面迎上。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兩人再度正面硬拼!
今安籐政信固被震得連連後退,而任逍遙亦往後移了小半步。
兩人同時大吃一驚。
任逍遙驚的是對方兒這一刀無端功力驟增,遠勝前劍,險些弄得自己氣血翻騰,要是接下來幾刀亦照此比例增進,即便以先天無上罡氣之威亦未必抵擋得住。
安籐政信吃驚的卻是任逍遙的韌力,要知他這用的是名為“倍化咒印”的獨門忍術,能夠徹底激發體內潛力,產生比以往強勁數倍的內勁,加上他多年的改良,更能在每一擊中吸取對方少許功力,轉而增強自己的刀勢,奇詭非常。
哪知任逍遙體內經脈卻似擁有汪洋大海般的容納力,非但能控制真氣蓄而不發,更將外界攻來的一切勁力吸收消納,且自身內功灼熱異常、剛猛無比,他雖勉強吸得少許,卻渾身發燙,難受至極,故而這交手,比現前幾次還要退得更多。
高倉健使個眼色,上川隆也、江口洋介立刻揉身攻上,余眾凝立原地,雙手結印,准備施展忍術。
任逍遙大呼不妙,待要沖前阻攔,孰知背後刀刃劈風之聲又至,來的竟還是安籐政信。
任逍遙心念電轉,知道長此下去,必將陷進完全捱打和被動的形勢中,足尖輕點,身形疾轉,似是迎向背後攻來的武士刀時,驀地似蟹兒般側移,避開安籐政信的猛攻,直朝江口洋介撲去。
江口洋介見他來的奇快,雙掌如穿花蝴蝶般連環排出,掌風凜冽,大有千軍萬馬沖殺而來之勢,非但不懼,反腰板猛挺,神態變得更是威凌無儔,信心十足,擎起長刀有若迅雷激電般往任逍遙劃去。
這是他壓箱底的本領,名為“艷陽之術”,配合苦修幾十年的獨門刀法,一旦施展出來,就像天上的艷陽那樣普照天下,君臨大地,光芒耀眼,無可抗避。
整套刀法由三百八十七式組成,每出一招,均有特別的心法、身法和步法配合,自他七年成練成以來,總共使出過五次,無一不是瞬間扭轉頹勢,反敗為勝。
“艷陽之術”最特異處是每提一口真氣便能連續施出十刀,然後才換氣,所故而刀法迅疾,猶似艷陽穿雲,縱使對手功力比他更深厚,也要因速度比不上他而敗亡,他見任逍遙武功太高,不惜耗費真元,使出此術。
任逍遙輕功如神,瞬間一個轉折,撇下江口洋介,斜斜掠向左首,試圖從上川隆也處取得突破。他知情勢緊急,出手毫不容情,以八分真力使出逍遙無極掌中的“翰海聽風”,掌力綿亙徘徊,無孔不入。
毫無疑問,任逍遙雙掌輕而易舉的穿過刀芒,不偏不倚的切在刀背正中。
然而……
沒等任逍遙發力,上川隆也的的兵刃倏地由貫滿氣勁、重逾萬斤突然變得虛虛蕩蕩,非但無著力處,還使他的掌勁分向兩邊,心中大懍,趕緊後移,先前占據的些許優勢在三大高手拿出絕招後冰消瓦解。
安籐政信、江口洋介雙雙攻到,前者像化成一縷沒有重量的輕煙,隨呼呼吹來的山風飄移晃動,每一刻都不斷變換位置,每一刻都從他意想不到卻針對他弱點破綻的空隙攻來,後者手上彎月刀化作萬卷金茫,以水銀瀉地、無隙不入的強攻猛擊,向任逍遙開另一輪激烈的攻勢。
剎那之間,金光處處,無數刀芒迫面而來,任逍遙登時銳氣全消,窒了一窒,不知該進還是該退,他一時失察,被安籐政信、江口洋介的攻勢攪得眼花繚亂,別要說看清楚對方的招數手法,連確認何者為虛,何者為實亦大有問題。
任逍遙再不依靠眼睛,只能倚賴感覺,施盡渾身解數,抵擋兩側鋪天蓋地攻來的怪刃,並頂著他龐大無匹,逐漸增強的氣勁壓迫。
勁氣交擊之音不絕如縷。
任逍遙深吸口氣,像一顆釘子般緊守身周數尺之地,愣是不肯退避躲閃,心中深知尚有四大高手環伺在側,暗中蓄積功力,隨時將發動忍術,若是現在就縱身閃避,將八縱八躍的身法用盡,屆時再無力抵擋。
殺氣漫空!安籐政信、上川隆也、江口洋介從四方八面攻至。
上川隆也、江口洋介左右包夾過來,武士刀千百點寒芒,閃電前移,帶起漫天殺氣,往任逍遙卷去,水銀瀉地般向他發動強大無比的攻勢。
安籐政信則出現在正面,寶刃織起一片劍網,劈頭蓋臉的往他罩去,劍氣嗤嗤,似拙實巧,比起先前威力更增。
頓時刀光寒芒,全向核心處的任逍遙狂湧。
任逍遙面帶微笑,似絲毫不覺身在險境之中,荒木呂彥等卻早嚇得面無血色。
眼看難逃大難,任逍遙忽然陀螺般旋轉起來,袖袍揮舞,衣袂飄揚,雙掌連環排出,卻非攻敵,而是在空中迅捷無倫的劃下十幾個太極,接踵而來的三刀無不被他帶得滑往一旁,刺劈在空虛處。
安籐政信變招快絕,左手五指成抓,運足真力朝任逍遙肩頭狠狠抓去。
任逍遙雙掌被上川隆也、江口洋介牽制,無暇回救,竟然給他拿個正著。
安籐政信心中大喜,猛催內功想把任逍遙肩骨就此捏碎,孰知他自以為無堅不摧的旋勁剛鑽入肩井穴,瞬間化為烏有,別說傷筋斷骨,連對任逍遙氣脈造成些許損害都是萬萬不能,剛想抽身而走,任逍遙肩頭忽然生出一股強大的粘勁,
如磁吸鐵,將他掌心牢牢粘住,唇角現出絲怡然自得的笑意,像是在諷刺他的不自量力。同時雙目精芒陡增,吐出一股勁氣,鐵彈般搗向他面門。
安籐政信方知中計,竭盡全力想將左手抽回,不料任逍遙體內忽然湧來兩道灼熱無比的怪勁,朝陽破霧般穿透他的護體真氣,直刺入經脈中去,怪勁到處,各竅穴腫漲欲裂,左手手臂旋即麻木,別說施以反擊,一時連化解都不知何著手。
他的苦況尚不止此,任逍遙張口吐出那股勁氣,到了他面門尺許處竟沒有可能地一分為二,左右刺向他雙目,若給擊中,不變成瞎子才是奇事。
安籐政信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將武士刀拋向半空,騰出來的右手架在左手手腕處,使出吃奶的力氣,猛地一抽。
按說他這一抽,即便脫不開去,最多也是給對方吸住,偏生任逍遙早將一切算中,在他運勁猛抽的剎那,肩頭一沉,粘力立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安籐政信等若等若將經由“倍化之術”激曾數倍的功力半分不落的施在自己身上,哪還遏制得住的身形,直如斷線風箏倒跌出去,“砰”的一聲將棵大樹攔腰撞斷。
任逍遙以一敵二,壓力大減,但短時間內仍無法擊潰上川隆也、江口洋介,後者的“艷陽之術”威力奇猛,自不待言,前者則不知仗著什麼獨門秘術,每每擊中他刀背、刀身都覺無力可施,就是隔空運勁猛震似乎也傷不著他。
任逍遙開始著急了,起初他以一對七勿自大占上風,如今連兩人都拾掇不下,況且三浦友和、小田切、龜梨和也環伺在側,久久不曾發動。真宮寺美奈和他說得很清楚,准備時間越久、結印次數越多的忍術越厲害,瞧他們幾個那樣子,怕不是想弄個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招式出來,試圖瞬息之內取他性命。
坐以待斃不是任逍遙的性格,他猛然一個側身,身形回轉,步法陡變,腳下如生飛雲,身影流動,竟改進逼江口洋介為疾退,一個旋身,逸離勢將被左右夾擊的危險位置,雙掌前推,迎向宗上川隆也凌空砍至的武士刀。
觀戰無不色變,誰想得到他全力攻向江口洋介的當兒,竟能來此近乎不可能且神乎其技的變式。
上川隆也哪敢怠慢,深吸口氣,照舊使出“影舞葉術”,試圖化解任逍遙的攻勢,誰曾想,在掌勁刀鋒交擊前的剎那,任逍遙驀地足尖輕撐,竟棄他不顧,仰身射往正在結印的三浦友和。
這招聲東擊西,使得可謂妙至顛毫,全場無一人能夠料到,任逍遙打得竟是這等算盤。安籐政信見勢不妙,哪顧得著自己調息未畢,倉促間重整陣腳後攻至,從另一側趕來,施盡生平之力擋在三浦友和跟前。
幾乎是在同時,高倉健袖袍一拂,疾掠過來,左手拳、右手刀,呼喝著加入戰團,目射寒電,狠狠盯著任逍遙,他將幻術運於眼神之中,換過任何一個內功稍差,心力較弱者,只要和他雙目相對,定然墮入意念恍惚、神智迷茫的深淵,非但會給弄得心膽俱寒,斗志盡失,連最起碼的感知和判斷力都要徹底失去。
任逍遙內功深厚,意志堅韌固然不假,但要在凝立原地,阻擋三大高手進攻的同時,分心抵御幻術的侵襲,且還得預留真力以防小田切、三浦友和、龜梨和也隨時可能發動的猛攻委實有些強人所難,因此在面對幻術的那一刻,他狠下決心,改變原地守御的初衷,務要憑更高明的戰略,與敵周旋到底。
任逍遙晉入氣機交感的境界,霎那間擺脫幻術的影響,心念電轉間,計算出敵人的距離和下一刻的位置,倏地體內真氣迅速轉換,在出乎敵人意料下,迅疾無倫的連晃幾下。
高倉健的身形立時一窒,眼睛射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氣勢信心頓即減弱幾分。
原來任逍遙的每一下晃動,均是針對他的進攻而發,似是能先知先覺般洞悉他的每個動作,在高倉健的刀勢將吐未吐時,任逍遙已微妙的移向它處,使他的攻擊失去最大的威脅力;更驚人的是當高倉健隨之改變攻擊角度時,任逍遙又搶先一步錯開少許,如此數次之多,使高倉健也生出無處著力,就像想抓著滑不留手的泥鰍那種無奈感覺。
此等變故高倉健還是初次遇上。多少年來,他將修習幻術時悟出的種種心得融匯進刀法之中,兩相配合出來的詭奇變化,足令對手防不勝防。但像眼前這般尚未真正交手,卻給敵人完全把握到劍路,實是從未之有的事。一時間由主動變為被動,頗有不知如何繼續下去的苦惱,那能不把攻勢放緩下來。
高手相爭,爭的就是這一線之差。
本是無懈可擊的聯陣之局,立時露出一絲絕不該露出的破綻。
此消彼長下,任逍遙立即氣勢激增,他但心知肚明高倉健的武功在七人中僅次於安籐政信,經驗老到,氣脈悠長,縱使沒有別人插手干擾,要殺他亦非容易,立見好就收,閃電橫移,迎上血氣未復的安籐政信,一掌將他劈得連人帶刀,蹌踉跌退後,旋即雙掌一分,雙掌一分轉而撲向龜梨和也。
他的速度何等快捷,扎眼功夫功夫兩人距離已縮短至三丈。
眼見龜梨和也並無反應,任逍遙正考慮擒住他迫對方投降,還是痛下狠手先廢掉一個,忽見龜梨和也身子一頓,肚腹微鼓,頭一台,嘴一張,“呼”“呼”“呼”噴出七八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球,朝他面門撞來,赫然正是“火鳳仙之術”。
任逍遙大吃一驚,本欲拼著生受火焚之痛,強行沖將過去,但見龜梨和也隆起的肚腹尚未平復,生恐到得跟前時他再吐出條火束來,非給生生“烤了”不可,心念電轉間翻身疾退,又朝小田切殺去。
此時的他已在空中進行六次轉折,眼看將到極限。
小田切見他沖來,不急反笑,任逍遙還道是心理戰術,想也不想便祭出逆天神掌的架勢,滿擬一招制敵,同時吸取教訓,預先想好了七八套改換身形的戰略。
誰曾想,他離對手尚有段距離,小田切正在結印的雙掌突然止住,接著身前地面轟轟響動,瞬間豎起一道土牆,任逍遙幾時見過這等奇異忍術,心中未有絲毫提防,兼之身形如電,來的太快太快,土牆的位置又比較靠前,根本就來不及躲避。
堂堂大宋冠軍候、天極教教主、風流盜俠任逍遙難道就在此處活生生的撞個骨折肉裂,橫屍當場!?
三丈、兩丈、一丈,任逍遙身形再難頓止,以肉眼難及的高速往土牆撞去。
荒木呂彥及麾下的芥川流眾無不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是在平常,以任逍遙的體質,即便撞上土牆也不會有大礙,但現在的他一門心思要擒住小田切,全身功力發動在外,五縱五躍間已將速度提至極限,別說是一堵牆,就算給棵樹攔著怕也得撞斷他幾根肋骨,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悲劇將無可避免。
“轟——”任逍遙不偏不倚、結結實實的撞上土牆。
預想中血肉橫飛的場面沒有發生,甚至巨響過後土牆上一絲裂痕!
任逍遙虎背佝僂,雙腿微屈,整個人凝定半空,幾乎是貼著牆面,緊接著便聽他一聲驚天動地的厲吼,身體如離弦之箭般反縱而出,倏忽橫過近二十丈的跨距,掠向場中的一棵大樹,看得七派眾人整條脊骨涼浸浸的。
這是什麼武功,竟能將如此巨力瞬息化於無形。
安籐政信、上川隆也、江口洋介、小田切、三浦友和、高倉健、龜梨和也等六人個個面面相覷,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實,只三浦友和惶若未見,嘴裡咬著卷軸,雙手仍在迅速結印,不知將要使得究竟是什麼秘術。
任逍遙所以毫發無損,乃是在千鈞一發之際,將九轉歸原勁用在自己身上,把向前疾掠的沖力倒轉過來,變成往後拋跌的推力,同時使出最後一躍,臨空變幻身形,遠遠掠將開去。是時東有安籐政信、上川隆也、江口洋介護著三浦友和,西有精擅“火鳳仙之術”之術的龜梨和也,南有仰仗土牆蔭庇,有恃無恐的小田切,他只能找個最安全的地方先調勻內息,待重整旗鼓後再做打算。
扶桑忍術的厲害他領教過許多次,知道若立足實地隨時可能中招,所以才選擇空曠的樹頂,以便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危機。
表面看來,這是個英明無比的決定,即使是真宮寺美奈、黑崎正良到此也會建議他如此施為,但……
任逍遙猶在半空,眼看就要落到樹梢,忽聽“唰啦”“唰啦”幾聲,整個大樹忽然開始劇烈搖動,沒等他挨近,十幾條樹籐忽然撲面而至,兜頭蓋臉的朝他打來,帶起的“呼呼”風聲足令人不寒而栗。
驚變乍起,饒是任逍遙有天下無雙的反應和機智此刻亦無計可施。八縱八躍已畢,他就是想躲也躲不開,唯有咬咬牙,運起所能提聚的全部功力迎面擊出。
殊料掌力甫發,樹籐猶似活物般迅速轉圜,或上行、或下移、或左閃、或右避,任逍遙開山碎石般的巨力競全數落空,無一得中!
接下人的事情更加駭人聽聞,只聽“啪”“啪”“啪”數聲,任逍遙手腳四肢連同頸脖、腰干、雙膝盡被分散開來的樹籐纏住,再動彈不得。
荒木呂彥面色驟變,失聲道:“樹界降誕!?三浦友和,你……你敢用禁術!”
三浦友和“哇”的噴出口鮮血,方才緊咬的卷軸跌落在地,裡面早給染的一片殷紅,撫著胸口,斷斷續續的道:“只要……只要能贏……贏這場比試,我有……我有什麼不敢的。”面容扭曲,身子一陣痙攣,仰天便倒。
禁術,顧名思義乃被禁止的忍術,同時也是超高級忍術中,構成禁術的條件可分為兩大原因:其一,該術與施術者生命攸關的情況;其二,該術式造成的結果會極度違反天理的情況,三浦友和的“樹界降誕之術”屬於前者。
七大派和一些資歷較老的傳統流派都擁有各自的獨門禁術,但不到生死存亡、性命攸關之時從來沒有人敢輕易使用,因此以荒木呂彥眼光之老到,都沒發覺三浦友和長時間集聚功力是要拼著油盡燈枯、當場喪命的危險使出禁術。
安籐政信振臂一呼:“諸位,各出絕招給我上啊,不要辜負三浦老兄的苦心!”全力催發“倍化之術”,武士刀爆開一團芒影,向這天下間本沒有人能擊敗的少年高手猛攻過去,生和死、勝或敗,再不存在於他的思域內。
眾人聞聲而動,電掣飄前,齊齊舉刀朝任逍遙砍去,若讓他們擊實,保管後者立斃當場,屍骨無存。
任逍遙全身被制,短時間內哪裡掙脫得開,正自驚凜萬分,手足無措時,忽聽“鏘”的一聲,冰魄玄霜劍從劍鞘彈起寸許,發出動人心魄示警的清音。
任逍遙猛然一震,精神倏地無限擴展,擺脫引誤中敵方忍術而產生的懼意,本該束手無策的他緩緩抬頭,雙目殺意劇盛,精芒電閃,體內真氣由七處源頭噴薄而出,如若水洪暴發般激湧而出,以電光石火的驚人高速,蔓延往全身每一道大小經脈,在任督二脈先周行一匝,運轉,坎離相交,到腋窩處時寒熱分流,一循陽,一經陰,從泥丸經前方任脈而下,直沖檀中氣海,穿胯下生死竅,再貫尾閭逆上督脈,過玉關返抵泥丸宮,導氣順上任脈,形成成兩股並行的螺旋寒熱真勁,千川百流般由過腦枕、臉頰、咽喉,循大小竅穴往下傾瀉貫穿。
待得兩股真勁在丹田處重新交融合流時,任逍遙的精神立即提升擴展,再不受肉體竅脈的羈絆,大有與宇宙同壽量,與星辰共存亡,從有限擴至無限的奇妙感受,隨著他一聲厲吼,纏繞肢體的樹籐立時爆裂,無形而有實的真氣狂湧而出,伴著一股強烈至使人窒息的火熱,朝急速迫近的六人撲臉而來,帶起了一股難以形容的奇異氣旋,像要一下子吸乾了對方的真勁。
高倉健、上川隆也、江口洋介等尚是首次遇上如此怪異的武功,難過得差點要狂吐鮮血,尤其是那種令他門的刀勢無處著力的感覺,充滿渾然天成、無懈可擊的境界,令幾大高手銳氣全消,不知該如何施為。
沛然難測的氣勁瞬間爆發!沒有帶起任何風聲,卻是高度集中擊向對方。
眾人均感到任逍遙的真勁似氣柱般貫胸而來,避無可避,唯獨安籐政信猛一咬牙,竭盡生平之力拔身而起,在最後關頭躲了開去。
“蓬”!勁氣交擊,高倉健、上川隆也、江口洋介、小田切、龜梨和也五人全身劇震!雖然沒給當場擊斃!全身經脈卻如被烈火焚燒,難過至極,身不由主的後退回原有位置,臉上血色盡褪,戰意全消,無不生出大勢已去的頹喪之感。
唯一未受殃及是安籐政信,他還以為有機可乘,改退為進,一個筋頭翻往任逍遙後背,全力一刀往他後腦疾劈,眼看劈中,任逍遙迅速無倫地晃了一下,安籐政信眼前立時現出兩個幾乎相同的身子。
忍影分身術,又是忍影分身術!
安籐政信的心直沉下去,七人之中六人已敗,他是余下的唯一希望,如果不能抓住這最後的機會,一擊命中,所有的努力都功虧一簣!
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安籐政信倏地張口噴出一蓬鮮血,將分身驅散的無影無蹤,同時加速沖前,武士刀化作長芒,徑直劈向任逍遙肩頭,他的招式充滿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情懷,完全是有去無回,同歸於盡的姿態。
“唰啦”武士刀劈在鎖骨正中,安籐政信心中大喜,駭然發覺刀子全無劈上實物的感覺,還滑往肩膀之外,魂飛魄散間,任逍遙健碩的虎軀撞入他懷中,安籐政信“啊”的一聲痛呼,像個完全不受自己力量控制的布偶般被拋上半空,再重重墜跌地上,身體不自然的扭曲著。
勝負終分,任逍遙凝重無比的臉容終於再度現出笑意。
結束了,一切終於結束了,任逍遙憑他超卓的修為,堅韌的毅力,終於在以寡敵眾、先後幾度淪於險境的不利境地下擊潰七大高手,取得最後的勝利。
全長一片嘩然!
芥川流眾欣喜若狂,七派眾人則個個面面相覷。
任逍遙負手而立,哈哈笑道:“諸位,勝負已分,多余的話不必我再說了吧。”
宇多新司仰天長歎,懍然道:“任逍遙武功高絕,我等甘拜下風,擄人一事就此作罷。”揚手一揮,余眾敢忙上前,要將安籐政信、高倉健、上川隆也、江口洋介等扶回陣中。
任逍遙大步跨出,攔住眾人,揚聲道:“且慢!”
宇多新司面色驟變,沉聲道:“我等依約退卻,任教主難道還不知足,莫非真要斬盡殺絕不成。”
任逍遙呵呵笑道:“宇多掌門誤會了,逍遙並無惡意,只是諸位前輩為我內勁所傷,尋常藥石恐難治愈。幸好我的妻子精擅醫術,尤其是治療內傷,諸位若不嫌棄,就請她調制幾副良藥……”
安籐政信朗聲截斷道:“任教主拳拳盛意,老夫心領了,但我們羽黑流、加治流、上衫流、紀州流、根來流、奈賀流、新楠流七派各自都有醫療忍者,不勞尊夫人費心。”敗雖敗,但作為忍者,決不能輕易接受對方的恩惠。
任逍遙見他心意已絕,不再多言,轉身待要離去,忽聽一聲梆子響,不遠處的樹林裡燃起無數火把,接著聽人高喊道:“圍起來,不要放跑一個亂臣賊子!”話音甫落,密如驟雨般的腳步聲疾速迫近。
眾人大吃一驚,無不慌張起來,此時此刻雙方已然打得兩敗俱傷,無論哪門哪派橫插一腳,都能占個大大的便宜,何況從腳步聲判斷,來的不是幾十人、幾百人,搞不好有近千之眾,如此實力……難道是伊賀谷全體出動!?
宇多新司叫過部屬,沉聲道:“快去看看,來的是什麼……”一句話沒說完,忽聽“颼”“颼”聲響,滿天箭矢傾瀉而下,雨點似的投往被攻個措手不及的人群,七派弟子倉惶失措,走避不及,眨眼功夫便有十數人中箭倒地。
場中登時一片混亂,幾百人胡走瞎竄,躲避箭矢,你撞我,我撞你,宇多新司、安籐政信、高倉健等大聲喝止,卻哪裡管用。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饒是任逍遙聰明絕頂,亦料想不到會發生如此變故。
好在他久經戰陣,臨危不亂,關鍵時刻當機立斷,揚聲道:“事急從權,大家同心協力,共渡難關!各派精英上忍負責阻擋箭矢,荒木掌門,你帶其他人往井上大人的宅子撤。”這幾句話以上乘內力送出,方圓幾十丈內清晰可聞,眾人都見識過他的厲害,又聽他所說在理,紛紛依命行事。
倒底都是訓練有素的忍者,有任逍遙發號施令,混亂的場面立時平復下來,有條不紊的開始後撤,只是高倉健、上川隆也、江口洋介、小田切、龜梨和也等均各身受重傷,能夠出手攔阻救護的上忍廖廖無幾,偏生箭矢既急且密,從東、西、北三面源源不斷的射來,其間毫無止歇,眼看就要抵擋不住。
任逍遙見勢不妙,虎吼一聲,躍入半空,“唰啦”抽出兵刃,先天無上罡氣全力發動,冰魄玄霜劍鋒芒遽盛,化為一圈圈光芒今人窒息的驚人劍氣,以鋪天蓋地的威勢罩擊出去,漫空箭矢為勁氣所阻,頃刻間化為碎末。
身邊諸位上忍看在眼裡,莫不駭然心驚,任逍遙久戰之余,尚有如此神威,難怪能以一己之力獨敗七大高手。
然後危機並沒有就此過去,越來越多的火把在兩側樹林內燃起,人數怕已曾加到兩千之眾,更驚悚的是一對人數在五百左近的持刀武士忽然從後方殺出,封鎖住眾人後撤的通往井上雄彥家大宅必經之路。
晃眼功夫,眾人深陷重圍。
從他們衣飾來看,來的不是哪門哪派的忍者,而是朝廷的武士!
宇多新司、安籐政信、高倉健等相顧駭然,誰能料到武林中的一場爭斗竟惹來了朝廷的官軍。
任逍遙正自差異事情怎會弄到如今這地步,卻見官軍忽然分開,從中走出一名腰懸長刀、面目冷酷的青衣將軍。
看到來人樣貌,七派掌門皆大吃一驚,宇多新司面色驟變,失聲道:“北條司,你……你怎麼……”
來人訝道:“北條司?宇多掌門怕是認錯人了吧,在下三池崇史,乃近衛府
大尉,近日收到可靠消息,叛賊黑崎秀康的余黨出重金收買羽黑流、加治流、上衫流、紀州流、根來流、奈賀流、新楠流等七派高手密謀刺殺前任大納言井上雄彥,因事情緊急,無暇知會當地官員,特率護軍三千前來救護——哼哼,起初我還道是所傳有誤,現在看來是半點不假啊。”
宇多新司怒斥道:“放屁,你明明就是伊賀谷中人,半月前還唆使本宗主聯合各派擄劫真宮寺小姐。怎麼,今日見我們行動失敗,就想打著朝廷的名號給我們安個莫須有的罪名好殺人滅口?他籐原道隆想的想的也太簡單了吧。”
三池崇史臉上泛起冷酷的神色,雙目殺機大盛,沉聲道:“聽宇多掌門的意思是想反抗咯,好啊,你們敢公然和朝廷作對,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安籐政信環目一掃,冷然道:“朝廷!?哈哈哈,你這三千人裡夾著名取流、福島流、三澤流、瀧野流、內川流、義森流、遷一務流、理極流等十幾個流派的數百忍者,難道他們全都叛離各自流派,投身朝廷了?”
三池崇史臉上震動的神色一閃即逝,以微笑掩飾內心的驚駭,淡然自若的道:“諸位都是高手,單靠朝廷兵馬哪裡能夠取勝,我不雇些忍者來怎生將你們一網打盡。事已至此,我勸各位還是切腹自盡,以免禍及家人。”
宇多新司生出被人利用的感覺,倒抽口涼氣,顫聲道:“你……你好卑鄙啊,你就不怕事情傳揚出去,從今往後再沒人敢為伊賀谷效命。”
三池崇史仰天大笑,得意洋洋的道:“傳揚出去?傳揚出去什麼?你們七派同芥川流還有中原那幫家伙為了爭奪真宮寺美奈打得兩敗俱傷,無一生還,這個理由夠不夠充分啊……哈哈哈……哈哈哈……”
七派掌門無不恨的牙癢癢,偏又無計可施,個個目露凶光,死死盯著三池崇史,他們都是幾十年的老江湖,即便身陷重圍亦無所懼,奈何三池崇史借著籐原道隆的勢力,強行給他們扣上一頂謀害朝廷肱股重臣的帽子,倘叫動一動,立刻禍及全家,因此縱有一身武功卻是無法施展,只能坐以待斃。
宇多新司轉向荒木呂彥,哽聲道:“荒木老兄,我們幾個鬼迷心竅,中了伊賀谷的圈套,和貴派殺的兩敗俱傷,現如今……”
荒木呂彥目泛淚光,淒然道:“宇多掌門,你我成為的忍者那一天起,就做好了隨時犧牲的准備,今日命喪於此實乃上天注定,只盼場中各位能夠逃出一二,將伊賀谷背信棄義的勾當公諸於世,不讓籐原道隆陰謀得逞。”
其余六位掌門亦傷感不已,紛紛抽出兵刃,打算切腹自盡。
三池崇史見他們放棄抵抗,面露得色,忽見眼前白影一閃,竟是任逍遙走了出來,他面帶微笑,看不出任何急切與緊張,淡淡道:“三池大尉知道我是誰麼?”
三池崇史若無其事的道:“你嘛,不就是中原來的那個不自量力的小子。”
任逍遙哈哈一笑,冷冷掃視了定三池崇史幾遍,好整以暇的問道:“還有呢?”
三池崇史給他看得心中發毛,饒是兩人隔著七八丈地,還有好幾名上忍保護自己,仍情不自禁的生出戰栗感覺,低聲:“你是天極教教主,手中握著十萬大軍,另有一只戰力強勁的秘密水師。”伊賀谷在任逍遙身上花的功夫著實,連兩湖水師這樣高度機密的事情都打聽得到。
任逍遙虎目灼灼,瞪著他道:“還有呢?”
三池崇史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雙目不時現出凶光,好半晌後,忽然像變成斗敗的公雞似的,再說不出話來。
任逍遙寒聲道:“你不敢說,我說!”倏地將語氣提高八分,朗聲道:“本王乃大宋天子御封的冠軍候,此次是奉聖上御旨來扶桑商談兩國結盟之事,你敢對我動手不光是和天極教作對,更加是和大宋作對,這樣的後果你承擔的起嗎!”
三池崇史措手不及的失聲道:“你……你敢用兩國邦交來壓我!?”
任逍遙灑然聳肩道:“怎麼,你能調動朝廷兵馬,我就不能拿出大宋特使的身份?富堅義博和三艷姬奈何不了我,你這批烏合之眾本教主也沒放在眼裡,只要你敢下令動手,本教主殺出重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稟報聖上,調集大軍……”
三池崇史忽然放聲長笑,陰惻惻的道:“都說任教主聰明絕頂,我看是聰明過頭了吧,你也不想想兩湖水師本是你們大宋的秘密勁旅,若非因戰事開往黃河,誰會知道它們的底細。現如今大宋同時與西夏、大遼開戰,自顧不暇,拉攏本國還來不及,又豈會為你區區一個特使而刀兵相見呢。”
任逍遙被他當面揭破,卻未見任何緊張與焦慮,好整以暇的笑道:“籐原道隆和他那幫爪牙的本事不小嘛,我到扶桑才個把月就把大宋方面的消息打聽得一清二楚,高,實在是高。”腦袋飛速轉動,思忖應對之法。
荒木呂彥急聲道:“任教主,你走罷,只要進到井上老哥的宅子,他們就不敢胡來,我在那裡留了十幾個弟兄,讓他們負責駕船,帶著真宮寺姑娘速去奈良。”
任逍遙笑而不語,忽然抑制不住的現出錯愕神色,直勾勾的瞪著前方,旋即伸手連指,狂笑道:“好啊、好啊,長谷川泉、大石彩香、吉澤明步、久紗野水萌、羽田夕夏,堂堂伊賀谷五艷姬竟然都來了,看樣子是不想放跑一個活口呀——哈哈哈,籐原道隆未免太小看任某了吧,就憑你們也想攔得住我?”
三池崇史聞言大愣,急忙轉身望向後方,他奉宗主久保功介之命前來監視羽黑流、加治流、上衫流、紀州流、根來流、奈賀流、新楠流七派行事,倘行動失敗立刻殺人滅口。因伊賀谷全體主力壓在奈良一方,只得花費重金雇傭別派忍者,怎生五艷姬突然到得此處,難道是久保功介懷疑他的能力或者別有用意?
殊不知這是任逍遙的疑兵之計,故意裝作看見五艷姬借以分散三池崇史的誘他回頭觀望,然後……
任逍遙袖袍一拂,身形展動,疾如電閃般直沖過去,一把抓住三池崇史肩頭,猛往回拽,彈起、擒敵、閃移、後退連串復雜的動作,在剎眼間完成,快的叫人不可思議,三池崇史還沒反應過來已然被他拉出敵陣。
少林絕學“一葦渡江”,確是神乎其技。
負責貼身保護三池崇史的兩名遷一務流上忍急忙來救,雙刀並舉,帶起“呼呼”風聲劈向任逍遙背脊。
任逍遙現出絲怡然自得的笑意,只管制住三池崇史,不讓他動彈分毫,任由兩柄閃爍著寒芒的武士刀砍中他後心要害。
不,准確來說是離他後心要害還有寸許!
因為就在此時,任逍遙厚背忽然生出兩股極其無予可抗的力道,迫使兩柄武士刀猝然轉向,“鏘”的撞在一起。
兩名上忍渾體一震,急忙收力以免殃及對方,孰知兵刃頂端忽然傳來一股灼熱無比的真力,連帶他倆回收的內勁一並灌入體內,五髒六腑霎時疼痛欲裂,七筋八脈想給烈火焚燒般難受,“哇”的鮮血狂吐,直如斷線風箏般拋跌出去。
回過神來的三千軍士莫不駭然心驚,他們只看到武功最高的兩名同伴沖去襲擊任逍遙,誰曾想對方竟混若無事,反倒是他倆身造重創。
神功若斯,駭人聽聞,哪個還敢有動手的念頭。
任逍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三池崇史擒回陣中,局勢立時逆轉。
三池崇史給他拿住後勁,頓時渾身酸軟,動彈不得,顫聲叫道:“任逍遙,你……你敢用計誆我?”
任逍遙微微一笑,悠然道:“是誰說我聰明絕頂的,是你吧。如果不耍些手段,讓你見識見識,豈非污了這四字評語——快,讓你的部屬放下兵刃。”
三池崇史堅決搖頭道:“你想逼我就范,做夢!三軍將士聽令,殺光這幫亂臣賊子,不用管我。”伊賀谷門規極嚴,任務失敗回去必遭重責,尤其是今次花費重金招募高手,甚至不惜調動朝廷兵馬,若稍有疏失,沒能殺人滅口,回去後不光自己得命喪黃泉還要殃及家人,索性拼著一死,執意讓手下發動攻勢。
任逍遙知他不肯輕易就范,左手抓住三池崇史後心,將他高高舉起,潛運真力催逼過去,三池崇史先覺胸口兩下針刺般的疼痛,旋即缺盆、天樞、伏兔、天泉、天柱、神道、志室七處穴道同時麻癢難當,直如千千萬萬只螞蟻同時在咬嚙一般,情不自禁的“啊喲”一聲,叫了出來,趕忙運起內力抵擋,豈知竟毫無用處,穴道中的麻癢反越加厲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雙手亂舞,情狀可怖已極。
任逍遙冷然道:“怎麼樣,你還堅持要一拼倒底麼?”
三池崇史苦苦支撐,斷斷續續的道:“我……我不會……收手的,各位將士,快射、射死他們。”三千兵卒的擾攘之聲立時震耳欲聾,各人彎弓搭箭,對准了任逍遙,但懾於方才他不舉手、不投足,輕而易舉的重創兩名上忍,誰都不敢輕舉妄動,生恐他忽然發威,惹來殺身之禍。
任逍遙寒聲道:“三池崇史,你要死還是要活。”他久經戰陣,明白此時此刻三池崇史是手中唯一的籌碼,只有他服軟,才能迫使官軍繳械投降。
三池崇史咬牙不語,卻覺各穴道處的麻癢愈發厲害,而且漸漸深入,不到一頓飯時分,連五髒六腑也似發起癢來,真想一頭便在牆上撞死了,勝似受這煎熬之苦,忍不開始住大聲呻吟,官軍見到他這番慘狀,個個膽戰心驚。
任逍遙有過在巽風城逼降遼軍的經歷,明白官軍的心思,只須領頭的三池崇史服軟,自然斗志消弭,故意湊到三池崇史嘴邊,裝出側耳傾聽的樣子,緩緩點頭,氣運丹田,朗聲道:“三池大尉的意思是要我保證和諸位將士的安全,才肯下令讓你們繳械投降。好,當著在場所有人眾,我任逍遙對天發誓,只要你們乖乖放下兵刃,決不傷你們分毫。”
這幾句話蓋過了數千人的喧嘩紛擾,聲聞數裡,全場都聽得清清楚楚。官軍的喧嘩聲登時靜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嗆啷啷、嗆啷啷幾聲響,有幾人擲下手中長矛。這擲下兵刃的聲音互相感染,霎時之間,嗆啷啷之聲大作,倒有一半人擲下兵刃,余下的兀自躊躇不決。
任逍遙知此刻局勢仍極是危險,官軍中只要有一個人帶頭反抗,余眾必定紛紛響應,立時就會釀成巨變,當真片刻也延緩不得,又大聲叫道:“我看諸位還是不放心啊,這樣吧,宇多掌門,你是七派公推的首領,不妨出來說幾句。”
宇多新司越眾而出,揚聲道:“本宗主代表羽黑流、加治流、上衫流、紀州流、根來流、奈賀流、新楠流……”看了眼荒木呂彥,補充道,“及芥川流向你們保證,今日之事我們八派就當沒有發生過,日後決不追究你們官軍和參與其中的名取流、福島流、三澤流、瀧野流、內川流等各流派的責任。”
此話一出,官軍中的凶鷙倔強之徒和雇傭來的別派忍者都不敢再行違抗,但聽得“嗆啷啷”之聲響成一片,包圍他們的所有人全都丟下兵刃。
任逍遙一把將宇多新司丟在地上,後者麻癢立止,卻苦於穴道被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瞪大眼睛,滿目怨恨的盯著任逍遙。
任逍遙灑然轉身,面向宇多新司、安籐政信等人,拱手道:“各位掌門,此地不宜久留,請帶領各自部眾速速離去,以免變生事端。”
宇多新司、安籐政信等無不現出感激神色,齊聲道:“任教主以德報怨,救我等脫離危境,此恩此情,他日必當厚報!”
任逍遙微微一笑,目送眾人遠去,旋即拎起三池崇史,面上泛起冷酷神色,淡淡道:“三池大尉……不,伊賀谷特使北條司,乖乖跟我走一趟吧。”
翌日清晨,眾人告別井上雄彥,登上芥川流准備的大船,順流直下,沿古泊川東進,目標直指佐賀縣。
經過昨晚的事情,芥川流全體徒眾都把任逍遙當作救命恩人,恭敬謙卑自不待言,連帶對著眾女,都像服侍主子般殷勤。
任逍遙卓立船頭,饒有興致的欣賞著兩岸層出不窮的美景。
龍菲芸輕移蓮步,來到任逍遙身後,以她天仙般溫柔素淨的聲音幽幽道:“逍遙,怎麼不進去陪秀秀、鳳姿說會話。”
任逍遙輕歎道:“她們吶……唉,就因為我把北條司放了,嘰嘰喳喳的鬧個不停,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龍菲芸“噗媸”嬌笑道:“放心啦,我啊早和她們說清楚了,你讓北條司回去,一是不想連累井上老先生和芥川流;二是北條司畢竟領著朝廷職銜,倘若把人扣著,恐予籐原道隆口舌;三嘛,北條司知道的東西昨晚就給我們問得一清二楚,留著他也是累贅;四嘛,借此敲山震虎,向扶桑武林宣示我們不是好惹得。”
任逍遙欣然笑道:“哈哈哈,知我者菲芸也,有妻若此,夫復何求。”
龍菲芸督頓時霞生雙頰,仰臉橫他一眼,微嗔道:“少貧嘴,找你說正事呢。”
任逍遙對她是愈看愈愛,輕輕道:“什麼正事?”
龍菲芸沉聲道:“你不覺著北條司昨晚那番話十分蹊蹺?”
任逍遙的神情仍是好整以暇,漫不經心的淡然道:“你是說伊賀谷開出擒拿美奈的暗花是黃金三萬兩,昨晚雇傭眾多高手混在官軍中打算殺宇多新司他們滅口,花費的銀兩則在二十萬左右,加上官軍的糧餉和事後應有的撫恤折合起來也有這個數,何必要多此一舉呢,對麼?”
龍菲芸美目精芒閃閃,秀眉輕蹙的道:“是啊,籐原道隆、久保功介何等人物,豈會做出這等得不償失的丑事。”
任逍遙回復本色,笑嘻嘻道:“不,你錯了,這件事情如果成功,不是得不償失,而是一箭雙雕!”
龍菲芸倒底聰明,聽他一說,立刻反應過來,“難不成對方想把誅滅七派的責任推給你和芥川流,再領一份維護武功公益,剿滅外族強敵的功勞。”
任逍遙眼睛明亮起來,寒聲道:“沒錯,你想想,既然北條司打出朝廷名號,給七派人眾扣上個‘私通匿臣黑崎秀康,意圖謀害前任大納言’的帽子,且用族人的性命威脅他們不得反抗,只用官軍便能誅盡殺絕,何須雇來一大票高手。”
龍菲芸秀眸一寒,恨恨道:“顯而易見,這幫人是用來對我我們的,好在你擒賊擒王,先制住了北條司,要不然的話就算能殺退官軍和這批高手,誅滅七大派的罪名也夠我們受的。”
任逍遙冷冷道:”那當然,事情讓伊賀谷添油加醋的一傳,咱們立時變成武林公敵,屆時怕是除了北辰一刀流,連七大派中的其余六派都不會放過我們。”
龍菲芸輕撫酥胸,長長吁出一口氣道:“好一個籐原道隆,好一個伊賀谷,看來我們遇到的對手不簡單吶。”
任逍遙轉身望向河面,虎目閃過殺機,緩緩道:“就把和他們的對抗當成是復返中原後剿滅修羅教和絕殺的預演。”說著嘴角逸出一絲笑意,立即把他冷酷的神情和眼中的殺氣溶解,柔聲道:“我很慶幸有你這樣的好妻子,在我遇到困境時候能夠陪伴我一起面對,無論遇到多大的艱難困苦,我都會堅持下去。”
龍菲芸靠身過來,依偎在任逍遙懷中,清澈目光似能透視他的內心般細看他好半晌,吐氣如蘭的道:“其實不光是我,所有的姐妹們都在盡心竭力的幫你,涵碧為了幫芥川流眾療傷,忙了整整要一個通宵,連包扎傷口這樣小事都親歷親為,鳳儀、芙蓉、秀秀也沒閒著,要麼給涵碧打下手,要麼陪同芥川流的醫療忍者負責配藥煎藥,鳳姿則纏著鄧先生,說要多學些機關暗器的知識,日後好幫你共御強敵,至於美奈嘛……唉,堂堂扶桑七大派總掌門的女兒、北辰一刀流上忍、隱秘機動部隊隊長被你像個孩子般護著,以前她有傷在身倒還罷了,如今既已痊愈,何必成天整日的勞煩幾位前輩貼身保護她呢。”
任逍遙微微一笑,打趣道:“呵呵,我就是不說,易前輩、付前輩也容不得寶貝侄女出任何岔子呀。”
龍菲芸橫他一記媚眼,輕責道:“這和你拜不拜托分明就是是兩回事嘛,你別忘了,鄧先生和你師父時常也得守在美奈身邊……”說到一半,忽然打住,接著現出沉凝神色,盯著他好一會後,低聲道:“你該不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任逍遙訝道:“什麼……什麼醉翁之意不在酒。”
龍菲芸仰臉閉上美眸,現出陶醉的誘人神情,檀口微張的道:“別裝啦,我已經猜到你的用意了,保護美奈是假,照看正良是真,怎麼樣,本姑娘沒猜錯吧。”
任逍遙心念微動,隨口道:“什麼真真假假,把我搞糊塗了。”
龍菲芸含笑打量他,像愈看愈愛的秀眸異采漣漣,嬌聲道:“你啊,早就發現正良的這孩子不簡單,非但孰知各種美食、禮儀、風物,且對扶桑武林各流派的境況了如指掌,甚至比美奈知道的還多,所以你認為他的身份決不僅僅是黑崎秀康之子這麼簡單,尤其是那次借宿寺院時發生的正良遭襲事件,更加堅定了你的判斷,但出於種種考慮,你不方便把事情說破,自然也就無法拜托幾位前輩貼身保護正良。好在一路走來美奈和正良形影不離,保護了他也就保護了正良,所以盡管美奈傷勢痊愈,自保綽綽有余,你仍要麻煩諸位前輩多家照拂。”
任逍遙泛起一個頑皮的笑容,悠然道:“都說娶老婆不能娶太聰明的,偏偏我媳婦竟是天下最聰明的女人。唉,誰叫是聖上賜婚呢,想後悔都後悔不了。”眼看龍菲芸佯裝怒色,要伸手掐他,忙一本正經的改口道,“我一直在想,正良背後倒底隱藏著什麼驚人的秘密,卻始終得不出個所以然來,既然你和我想到一塊,正好幫忙分析分析,看看能不能猜到其中玄機。”
龍菲芸作了個像在喚“我的天啊”的誇張表情,兩眼一翻,然後嬌笑道:“原來天下間還有你風流盜俠任逍遙束手無策的事情。”
任逍遙回復一貫的灑脫,啞然失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什麼都知道。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正良曾在扶桑王室待過,吃喝穿用看似隨意,其實若要講究起來,連鳳儀、鳳姿還有你這個公主都比不上他。”
龍菲芸輕撥拂往瞼上的發絲,慵懶的道:“扶桑王室的規矩遠不如大宋森嚴,他既是重臣之子,自能時常出入宮禁,說不定還是皇子的伴讀,平素看得吃的都是大內之物,講究些當然情有可原,我在意的是他對扶桑各忍術流派的認知,決不比我對中原武林的了解遜色。這份超卓的記憶力就不必說了,關鍵是各門各派的情報他從何得知——天極教教眾遍布全國,加上朝廷情報網的鼎力,這才搜集到如此詳盡的訊息,他從哪得來……”說到這裡倏地打住,眼神往後一瞥。
任逍遙回頭一看,見真宮寺美奈牽著黑崎正良朝這邊過來,心念微動,含笑迎了上去,柔聲道:“美奈,外面風大,怎麼出來了。”
黑崎正良搶著道:“大哥哥,美奈姐姐是忍者,不是弱不禁風的小嬌娘。”
任逍遙俊臉微紅,尷尬道:“我……哎呀,我的意思是外面風大,美奈不該把你帶出來的,你……你還小嘛。”
真宮寺美奈摸摸黑崎正良的額頭,唇角飄出一絲輕柔欣悅的笑意,愛憐無限的道:“你啊,別小看正良,他可不是普通孩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