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遙情知自己斷難分心二用,既要擋住鐵傘的攻勢又要避過如雨露千針的侵襲,猛然一個側身,身形回轉,步法陡變,欲從阪田銀時身旁極窄的寸地繞過去。這一下「乾坤斗轉」,乃是極其高妙的身法,任逍遙腳下如生飛雲,身影流動,一晃之下,眼見便可搶到阪田銀時身前,若他操控如雨露千針尾隨而來,便在跟前忽然轉向,讓他自己嘗嘗銀針加身的味道,若是銀針不至,便施展近身搏擊的手段,將另一柄鐵傘奪下。
豈知阪田銀時左掌憑空一劃,鐵傘居中刺出,疾如流星的向任逍遙戳來,身子兩側勁風迸發,如鵬展翅,將任逍遙去路盡數封住。任逍遙只須多轉五尺之地,便能繞過阪田銀時內勁所及,但如此一來等若撞進如雨露千針形成的罩網,沒奈何只得踏步倒身飛退,躍開數尺。
阪田銀時哈哈大笑,得勢不饒人,鐵傘倏忽合攏,直追過來。
傘在轉,由緩而快的轉動,刺至一半時,已變成像一卷狂颼,形成股渦旋的勁流,把任逍遙遙遙罩蓋。最可怕處是阪田銀時的傘並非直線擊來,而是似直實彎,循著一道在虛空中合大地理數的弧形軌跡,戳向任逍遙,由於必須運使冰魄玄霜劍阻擋如雨露千針,單用左手拆解委實比直擊要難擋百倍。
不僅如此,阪田銀時的內功亦十分了得,雖然暫時沒不清門路,卻肯定是玄門正宗的一種,並非邪異功法,且已達宗師級的大家境界,忽寒忽熟、博大精微;快中藏緩、似緩實疾,氣隨意傳,輕重不一,教人防不勝防,而他每一次出擊都在如雨露千針的配合下封死了任逍遙的所有後著,教他空有絕技,卻是沒法展開,打得既難過又沮喪,場面完全倒向阪田銀時一方。
眾女越看越是心驚,以任逍遙現時的武功在中原至少能排近前五之數,卻在如雨露千針的壓制下漸落頹勢。雖說來此之前,任逍遙對此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多多少少吃些暗虧,但能殺得他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卻是大大出乎眾人的意料,打到後面,阪田銀時所有招數都像臨場創作,彷如天馬行空,無跡可尋,真氣似若茫無邊際無局限,他的招式較之先前明顯放慢,但內勁卻不住積聚,幾乎在傘柄舞動時,勁風已及任逍遙之身,最神奇處是勁氣從開始的無所不及逐漸收束集中,像一根無形而有質、勢道強猛、雄渾無匹的鐵柱隨著鐵傘當胸搠至。
任逍遙再避、再閃、再退,他輕功高絕,即使一味躲讓,看起來仍是繞著阪田銀時纏鬥,此時的他施盡生平之力運使步發,忽爾左傾、忽爾右跌,有時急遽迅疾,有時笨重緩慢,但無論步快如風又或蓮步姍姍,總能恰到好處的閃往阪田銀時攻擊難及的死角位,饒是阪田銀時把鐵傘使得出神入化,開合無常,如雨露千針漫天激射,無孔不入,卻總是差那麼一星半點才可趕得上任逍遙,連欲迫他硬拚一招亦不可得。
仕通青木流眾人個個看得眼花繚亂,本來嘛飛仙化羽、一葦渡江、攝空幻影哪一門不是獨步天下的絕學,更惶論他輪流施展,且每一種都用得出神入化。相反,眾女則個個黛眉緊顰,暗暗擔憂,南宮鳳儀不無擔憂的道:「阪田銀時的戰法太過詭異,逍遙幾乎沒有還手的機會,雖說先天無上罡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長此以往……逍遙若稍有洩怠,必然釀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龍菲芸幽幽淺歎道:「唉,早知如此便把莽蒼踏雪甲給他穿上,也好……」
真宮寺美奈截斷道:「沒用的,如雨露千針無孔不入,莽蒼踏雪甲防得了上身,卻防不住手足四肢,更加防不住眼耳口鼻等人身要害。」
看著倉促躲避,手忙腳亂的任逍遙,林毓秀愈發緊張,頓足道:「唉呀,大哥哥為什麼不用九轉歸原勁,把那勞什子的如雨露千針反射回去,將阪田銀時紮成個馬蜂窩,反倒一味躲閃,讓他在這逞威風。」
孟飛苦笑道:「銀針暗藏風洞,且以特殊工藝打製,連亢龍有悔都奈何不得,何況是九轉歸原勁。」
南宮鳳姿急得險些哭將出來,「難道只能坐以待斃,就沒有其他辦法了麼。」
鄧磊緩緩吐出三個字:「有,暗器!」
蘇涵碧訝道:「暗器!?」
鄧磊露出個看透一切的瞭解神色,沉聲道:「對,別看如雨露千針逼得逍遙左支右拙,其實全是仗著巧妙的操控手段,單以勁力而論,別說比不上河南孟家堡的天仙劍雨,就連唐雲鶴的天羅地網、九宮飛星亦勝他許多,只要想方設法將其除去,阪田銀時就成了失去抓牙的老虎,任人宰割。」
南宮鳳儀輕搖嫁首,肅容道:「中原武林有「西唐東孟」之語,說的是其下兩大暗器世家河南孟家堡及蜀中唐門(住:按地域位置四川不屬中原,但因大宋主要領地在中原一帶故凡視宋朝為正統的武林宗派皆由中原武林盟統轄)。唐門暗器講究快、狠、毒、辣,而孟家堡則以詭、變、奇、巧而著稱。可是河南孟氏族人二十幾年前就被修羅教和絕殺聯手殺個盡絕,唐門暗器又從不外傳,逍遙他拿什麼來破解如雨露千針,對付阪田銀時。」
龍菲芸柔聲道:「姐姐忘了風姿的那本修真密錄?」
南宮風姿搶著道:「修真密錄!?上面記載的分明是機關陷阱之術,和暗器扯不上半點關係呀。」
龍菲芸解釋道:「修真密錄的作者孟雷乃二十多年前江湖公認的天下第一暗器高手,人稱『千手俊生』。昔日修羅教大舉入侵中原,孟家堡地處河南,首當其衝,孟雷自知憑一族之力萬難抵擋,唯恐堡中絕學就此失傳,遂將畢生所學收錄於天機譜中:上卷暗王圖錄,記載種種暗器技法、訣竅;下卷則為機關陷阱之術,喏,就是妹妹手裡的修真密錄。」
南宮風姿喃喃道:「莫非暗王圖錄也在逍遙哥哥手裡?」
龍菲芸緩緩點頭,水芙蓉追問道:「呆子聰明絕頂,豈會想不到此節,為何直到現在他都還不出手,難道他雖擁有暗王圖錄卻不曾研讀又或者……或者他根本就不懂暗器。」想到跟隨任逍遙歷盡無數竭難,連半枚銅錢鏢、紋須針什麼的都沒見他用過,心中愈發焦慮,急得險些落淚。
孟飛借接口道:「不,逍遙十歲時就把暗王圖錄背得滾瓜爛熟,所以從來不用是因為他有逍遙無極掌、飛仙化羽在手,足以防身,後來又學了凌霄劍訣,更加沒有施展的必要,因此逍遙身邊從來不帶暗器,自然沒法仗之對付阪田銀時。」
鄧磊長歎道:「唉,偏生他倆交手的地方是一片土丘,距離樹林很遠,縱是逍遙練成『摘業飛花、傷人立死』的絕技,此刻亦是徒勞。」
南宮風姿倒抽口涼氣,失聲道:「那……那還不是等於沒辦法。」
易天寒眼睛明亮起來,胸有成足的斷然道:「不,我堅信,逍遙會想方設法解決眼前困境的,你們就等著看罷。」說起比武較技的經驗,易天寒無疑是四大高手之冠,倘在平時他的話必被視作真理,但眼前情形實在太過緊張,饒是有他衝口而出的保證,眾女仍無不捏了把汗,暗自為任逍遙擔憂。
唯一露出微笑的是龍菲芸。
任逍遙縱身躍起,避過阪田銀時一計狠招,旋即使出平步青雲,直衝而上,凝定在十幾丈高的空中,先是神情凝重的姿態蕩然無存,變得好整以暇、瀟灑隨意,揚聲道:「阪田銀時,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咱倆的比鬥還繼續嗎。」
阪田銀時大佔優勢,豈肯就此收手,冷然道:「除非你乖乖交出真宮寺美奈,否則休想我擾你。」
任逍遙功聚雙目,仰天長嘯道:「既如此,那便休怪我手下無情。」說著左手以一個優美閒逸的姿態,撥涼似的拂過鬢髮,立時全身衣衫暴張,霍霍飄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