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菲芸高呼道:「前輩,方纔你使得暗器技法是否名喚南轅北轍?」
鄧磊倏地一愣,雖沒有說話,但從他表情來看,便知龍菲芸的猜測完全正確。
龍菲芸溢出絲輕柔的笑意,幽幽道:「如此說來,前輩的真實身份……」
鄧磊面色驟變,哪還顧得著易天寒,忙不迭的揮斷道:「姑娘,有什麼話過來說,口沒遮欄的對你沒有好處。」
龍菲芸目中射出欣喜神色,快步上前,走到易天寒身邊時附耳言語幾句,後者先是一愣,隨即捋鬚大笑,欣然退開。
龍菲芸將鄧磊拉到樹旁,低聲說了半天,鄧磊臉色陰睛不定,變得頗為難看,先是爭論幾句,好半晌後,忽然像變成鬥敗的公雞似的,頹然低頭,啞口無言。
說著說著,龍菲芸忽然落下淚來,鄧磊亦鬚髮皆張,急促的喘幾口氣,伸手按上龍菲芸香肩,張口問了些什麼。龍菲芸神色凝重的點點頭,鄧磊渾身劇震,倒退兩步,多虧扶住大樹這才沒有摔倒。
過得片刻,龍菲芸拱手告辭,方自出得大院,眾女立刻圍攏上來。
龍菲芸沉吟道:「鄧先生答應十日後隨我等前往赤尾嶼,共同營救逍遙。」
南宮鳳姿愕然道:「他?他憑什麼去,他能幫上忙嗎?」
南宮鳳儀柔聲道:「你啊,難道沒看出來,鄧先生的武功比龍姐姐高的多。」
南宮鳳姿訝道:「不……不會吧,他那日全是碰巧才點中我穴道的。」
南宮鳳儀「噗哧」嬌笑道:「那叫扮豬吃老虎,人家和你逗著玩呢。」
南宮鳳姿崛起小嘴,不依不饒的說道:「我不管,我不管,無論如何我也要好好教訓他,他……他這狗東西也太……也太張狂啦。」
龍菲芸幽幽道:「你是想先為自己出口氣,還是盡快救回逍遙哥哥。」
南宮鳳姿微微一愣,脫口便道:「當然……當然是救逍遙哥哥啦。」
龍菲芸抿嘴輕笑,瞟她一眼道:「鄧先生若肯出馬,成功的希望便多添三分,你說該不該摒棄前嫌,化干戈為玉帛呢?」
林毓秀插言問道:「龍姐姐是否說笑,這人貌不起眼……」
龍菲芸含笑打斷道:「你們也看到了,說起陣法機關,他勝過鳳姿不止一籌;論及心機智略,我是自歎弗如;至於武功嘛,易前輩知道的應該比我清楚。」
水芙蓉興趣大起,扯著易天寒袖袍問道:「師父,他的修為比您如何?」
易天寒避而不答,捋鬚道:「咳咳……這個問題怎麼說呢,總之只要他願意,即使邱風、蕭無羈聯袂出手,也休想在他面前佔得半分便宜。」
眾女齊齊動容,南宮鳳儀秀眸閃亮,望向龍菲芸,櫻唇傾吐道:「雖說我對江湖掌故的瞭解比不上龍姐姐,但也知道近三十年來武林中無鄧姓高手……唔,他用得該是假名吧,不知……」
龍菲芸美目水波流轉,嫣然道:「我答應過鄧先生,決不向第二個人提及他的真實身份——這是他隨你我出海,前往赤尾嶼援救逍遙的唯一條件。」
沒有水師,沒有戰船。
只有百多名臨時抽調的天極教留守徒眾,和四艘臨時購買的貨船。
鄧磊並未攜帶手下,獨自一人孤身前來。
易天寒、龍菲芸待其奉若上賓,南宮鳳儀、林毓秀、水芙蓉也表現的相當熱情,唯獨南宮鳳姿心中怨氣未退,鄧磊甫見她面又「大侄女」「大侄女」的亂叫,弄得南宮鳳姿氣急敗壞,揚言非給他點顏色瞧瞧不可。
小妮子說幹就幹,頭天中午便在酒裡下藥,巧笑嫣然的斟給鄧磊,後者料定有詐,推說身體不適,沒喝;南宮鳳姿豈肯收手,晚膳時買通廚子,往鄧磊的湯裡偷加巴豆汁,豈知鄧磊來個偷龍轉鳳,把碗和她的調換,弄得南宮鳳姿拉了一個通宵;翌日清晨,南宮鳳姿將出海前準備的毒蛇丟到鄧磊房中,午時見他沒來吃飯,還道計劃成功,豈料跑過去一看,鄧磊竟捧著碗蛇羹,有滋有味的品著;夜裡,南宮鳳姿正要安寢,掀開繡被見裡面藏著只耗子,嚇得花容失色,不用想也知道是鄧磊有意報復。
一來二回,南宮鳳姿倒不氣餒,埋頭悶在房裡精心製作了數件機關,她知鄧磊熟悉修真密錄,用得全是家中門客所授圖譜,隨後「夥同」水芙蓉、林毓秀將它們安置在鄧磊的艙房。兩個時辰後,鄧磊歸返,三女躲在暗處,滿擬有熱鬧可看,豈知人家舉手投足間,輕而易舉的便一一化解。
至此,南宮鳳姿方心服口服,她本就喜歡琢磨機關陷阱之術,碰上這麼個絕頂高手焉能就此放過,當即提出要拜鄧磊為師。鄧磊倒也不擺架子,只是非讓南宮鳳姿認他做大舅爺才肯教授,女孩子嘛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兼之龍菲芸、易天寒從中說和,這侄女的名分就此定下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再有四五日便能抵達赤尾嶼,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打算對方若是不放人,便用武力強行搶奪,易天寒、水芙蓉師徒尤其來勁,你一言、我一語,彷彿已將任逍遙救回,正大肆屠戮邱風、蕭無羈等一幫奸佞囂小。
龍菲芸趁眾女不備,悄然溜到貨艙,倚在牆角默默垂淚。她記得自己曾經問起任逍遙,倘若分隔兩地,他會不會為自己牽腸掛肚,失魂落魄。任逍遙簡單乾脆的回答「不會」,接著補充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們都不會分開,今生今世永遠呆在一起,既然彼此近在咫尺,朝夕相伴,又何來牽腸掛肚,失魂落魄可言。但這次因為邱風、蕭無羈從中作梗,兩人已有五六十天不曾相見,她四處奔波,籌謀救人事宜,苦是苦、累是累,卻怎及得上准「丈夫」筋脈盡斷、雙手被廢、口不能言,空背個殺人犯的罪名在石頭城受到的虐待與折磨。臨離赤尾嶼前,他曾暗暗發誓,但叫返回中原,定盡起教中兵馬,蕩平赤尾嶼,殺光這幫的天殺的狗賊!現如今手她中僅得百餘人,雖說多了個鄧磊,但要為任逍遙洗刷怨屈仍嫌不足。想他出道至今,縱橫江湖、叱吒風雲,幾時受過如此「待遇」,如果連仇都沒法報,便灰溜溜的離開,此中之悲涼淒苦豈是言語所能形容。
「龍姐姐,你怎麼啦。」耳畔忽然響起南宮鳳儀的聲音。
「沒……沒什麼,只是有點……有點不舒服。」龍菲芸意識到自己失態,匆忙拭去淚水,強做歡顏的答道。
「真的麼?」南宮鳳儀美目明亮起來,有點促狹意味的微笑道。
「嗯……妹妹別多心。」龍菲芸倉促答道。
「不,你一定有心事。」南宮鳳儀秀眸閃爍著智慧的芒光,窺定龍菲芸道。
「沒有,我能有什麼心事。」龍菲芸的傷感一閃即逝,回復往常冷漠篤定的神態,和剛才聲淚俱下的境況宛若兩個不同的人,淡淡道。
「有的,肯定有。」南宮鳳儀顰起秀眉,幽幽問道,「是不是關於逍遙。」
「不是,你別多想。」龍菲芸的回答等於默認,且更加引起南宮鳳儀的擔憂。
「逍遙……逍遙……啊!你有事……有事瞞著姐妹們。」南宮鳳儀亦冰雪聰明,立刻猜個正著,「是否他在島上受苦,還是……那日……你……你孤身前往石頭城,究竟看到了什麼?」
「鳳儀,你不要問啦!求求你,不要問。」龍菲芸雙目紅腫起來,接著眼角溢下兩滴晶瑩的淚珠,啜泣道。
「龍姐姐,你從來不哭的,現在卻……」南宮鳳儀動容道,「告訴我,逍遙他……逍遙他倒底怎麼啦!」
「沒……沒怎麼……」龍菲芸越說越露馬腳,掩住秀靨,便欲奪門而出。」
「告訴我,把一切都告訴我。」南宮鳳儀一把拉住龍菲芸,頷首道,「逍遙是你未來的丈夫,也是我現在的情郎,他的事情既不能、也不應該瞞著我。」
「可是……」龍菲芸嬌軀劇震,仍泛淚光的秀眸射出迷離神色,一閃一閃的盯著南宮鳳儀,囁嚅道。
「說罷,有什麼事咱們一起承擔!」南宮鳳儀撫上龍菲芸香肩,堅定的說道。
「其實,逍遙他……他已經……」龍菲芸說著說著,熱淚奪眶而出,撲入南宮鳳儀懷中,飲泣道,「鳳儀,這件事情只能藏在心裡,決不可對第三人提起。」
「嗯,我知道。」姐妹倆相擁而泣,多日來的憂愁與牽掛化作滴滴淚水。
許久……許久……
龍菲芸雙日淚光消斂,回復冰雪般的冷靜,沉聲道:「還有五天,一切便見分曉,真希望奇際出現,讓逍遙轉危為安。」
南宮鳳儀猶掛淚珠的俏臉現出一個淒迷的笑容,秀眸射出無限欷噓緬懷的神色,柔聲道:「會有的,會有的,奇跡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