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響起密集的腳步聲,耶律斜軫勉強收斂心神,但見城樓附近湧出數千名服飾各異的彪形大漢,或手持棍棒,或攜砍刀、長矛等雜七雜八的兵刃,完全不像是天極教的正規軍,倒有點民團的味道。
耶律斜軫心忖虛驚一場,搞了半天來得只是些城中百姓,隨口威喝幾句包管他們嚇得四散奔逃。
念頭剛在腦海中打個轉,城樓忽然走出一白衣青年,耶律斜軫定睛一看,嚇得差點魂飛天外,這白衣青年不是別人,赫然正是天極教教主任逍遙!
任逍遙哈哈大笑道:「耶律斜軫,想不到你也有中計遭伏的一天吧。」
耶律斜軫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很快鎮定下來,朗聲道:「如果我沒猜錯,貴教七萬兵馬已然全部出城,城裡剩下的都是些老弱殘兵了吧。」
任逍遙寒聲道:「沒錯,別以為我不知道,城中仍然有你安插的臥低,若不把將主力盡數調離,耶律大王豈肯孤軍深入呢?」
耶律斜軫大為懍然,沉聲道:「原來北上援救五郡根本就是你故意放出的幌子,目的不在於別的,就是把我騙到城中,聚而殲之。
任逍遙傲然道:「說的對!怎麼樣,我這連環計還算過的去吧。」
耶律斜軫臉上泛起冷酷的神色,雙目殺機大盛,狠狠道:「好,好,你是普天之下第一個讓我墮入圈套,直到大禍臨頭時仍蒙在鼓裡的人。」
任逍遙泛起一個頑皮的笑容,好整以暇的說道:「騙你的不光是我,諸葛先生,請出來吧。」
諸葛文傑含笑步出,羽扇綸巾,英氣勃發,哪有半分重傷之人的衰頹病態。
耶律斜軫愕然道:「你……你不是誤中流矢,昏迷不醒麼?」
諸葛文傑捋鬚笑道:「誤中流矢是真,昏迷不醒是假,否則怎好從容策劃,暗地裡算計耶律大王呢。」
耶律斜軫唇角微微抽動,追問道:「任教主暈厥三日,我軍趁機佔得大把便宜,其中不會也有鬼吧。」
任逍遙仰首望天,淡然自若的笑道:「怎麼回答好呢,從菲芸出城求援起,我就一直在策劃今天這請君入甕的妙計,大王的將士在我身上添了幾十道口子,讓我有史以來第一次倒在刀搶劍戟下,卻也將大王推入萬劫不復的絕地……當然,多虧諸葛先生應變得宜,來了個『不醒人世』,否則我還真就白在閻王面前走一遭咯。」
耶律斜軫長歎道:「看來我多的確太過輕敵,的確低估了你們倆——『風流盜俠』任逍遙、『再世孔明』諸葛文傑,我耶律斜軫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這兩個名字。」言語中充滿悲愴,盡顯英雄末路的淒涼。
任逍遙虎目閃過殺機,平靜至近乎冷酷的道:「好一個今生今世,你以為自己還有命能活著出去嗎?」
耶律斜軫虎目灼灼的望著任逍遙,冷哼道:「蕭天佐的五萬精兵離城不遠,想必他早收到消息率眾殺奔回來,任教主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
任逍遙油然道:「實不相瞞,我教兵馬出城三十里後,立刻安營紮寨,目的不在於別的,就是拖住你那五萬精兵。」
耶律斜軫洒然聳肩,信心十足的笑道:「門外還有我的虎豹騎,雖然他們不擅攻城,但憑你手中區區幾千民兵,又能守得住多久。」
話音甫落,城樓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民兵?哈哈哈,大哥,威震天下的丐幫弟兄竟被視作民兵,耶律大王的眼界真是高啊。」「我們本來就是群臭要飯的,倒是三弟麾下的綠林好漢未免被看扁了吧。」「唉,說實話,十三省綠林盟充其量只是些草莽人物,怎及得上南宮宗主麾下的門客精英。」「葉總把過獎啦,我帶來的不過百十人,未必起得到多大作用。」
熊嘯天、葉知秋、南宮不敗等油然步出,城頭群豪齊聲吶喊。
耶律斜軫勃然色變,他對江湖事務雖所知甚少,但也聽說過丐幫和十三省綠林盟的威名,知道這兩路人馬不易對付,本打算在攻城時領教一二,豈知幾天下來,混沒見過他們出手,還道對方懾於自己的威名因而怯戰,現在想想那是任逍遙刻意讓他們蟄伏不出,留待現在用來對付自己的奇兵。
任逍遙回復一貫的灑脫,欣然笑道:「徐副堂主深入敵後,誘得耶律斜軫來此,功勞不小,今日事畢定有厚賞。」
徐尚衡拍馬上前,抱拳道:「教主深謀遠慮,定下這天衣無縫的妙計,尚衡無非依計而行,豈敢妄自居功。」耶律斜軫虎軀劇震,失聲道:「徐尚衡!你……你敢詐降,你就不怕被我識破,落個凌遲碎剮、五馬分屍?」
徐尚衡肅容道:「龍教主對徐某有重生再造之恩,別說冒著生命危險詐降,就算要我立刻去死徐某也在所不惜。」
耶律斜軫冷然道:「好一個在所不惜,難道你就不顧你老父的性命了嗎?」
徐尚衡傲然道:「我父當年隨太宗皇帝征南逐北,什麼場面沒見過,大王留在營地的三千老弱殘兵,他老人家還真沒放在眼裡。」
耶律斜軫愣立當場,徐尚衡的話猶如當頭一棒,將他充盈的自信擊成粉碎,如果說被任逍遙、諸葛文傑聯手算計是出於他的驕傲輕敵,那麼沒能識破徐尚衡的真正面目的的確確是因為自己看走了眼。天啊,縱橫韁場、百戰百勝的他竟然犯下如此低級的失誤,合當今日遭遇伏擊,合當今日斃命於巽風城中。
任逍遙雙目爆起深邃莫測的電芒,一瞬不瞬的注視著耶律斜軫,肅容道:「耶律大王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接下來我會說些什麼,希望你考慮考慮……」
耶律斜軫揮斷,望著周圍密密層層的數千中原群豪及獨孤宇、南宮不敗、熊嘯天等絕頂高手,苦笑道:「沒錯,我和我的五百虎豹騎已經陷入四面楚歌、萬劫不復的境地,就算拚死一搏也休想殺出北門,反倒讓這些陪我出生入死幾十年的弟兄白白犧牲,所以……我決定獨自留下,以性命換取他們的平安。」
眾將士急道:「大王,您不能啊,咱們弟兄生生死死也要保護您安全。」
「住口!」耶律斜軫猛地大喝一聲,虎目淚光閃爍,抬頭望著任逍遙,哽咽道:「任教主,我的要求你答不答應?」
任逍遙點頭道:「好,只要你投降,我以性命擔保決不傷他們一絲一毫。」
耶律斜軫仰天大笑,剎那間重拾霸氣,長嘯道:「遼之上將,豈降宋狗!」言畢,「唰啦」抽出腰間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