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會是從哪盜來的吧。」南宮鳳姿笑嘻嘻的插嘴道。
「在下縱有天膽也不敢拿『賊贓』當禮物啊。」任逍遙露出罕有的凝重神色,正容道,「《修真密錄》原是恩師所傳,至於《高山流水》曲譜則是一位前輩高人托我帶來中原的。」
「既是人家托付給你的東西,怎好隨便轉送於我呢。」南宮鳳姿美目一黯,垂下螓首,幽幽道。
「將曲譜托付給我的那位前輩年事已高,自知陽壽將盡,為使《高山流水》不致失傳,才特意托我把它帶來中原,交給一位精通樂理的知音。」說到「知音」二字,任逍遙有意加重了語氣,「鳳儀妹妹天資聰穎,慧質蘭心,更兼六藝皆通,琴藝高超,正是繼承樂譜的最佳人選。」
「多謝任公子。」南宮鳳儀始知任逍遙用意之深,雙目閃爍著動人的采芒,盈盈下拜道。
「姐姐,姐姐,別太高心。」南宮鳳姿撫掌嬌笑道,「逍遙哥哥他可佔了你不少便宜喲。」
「哪有——」南宮鳳儀微嗔道。
「哼,怎麼沒有。」南宮鳳姿明明想板起俏臉,旋又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喘氣道,「從昨晚起,人家鳳儀妹妹,鳳儀妹妹的都叫上幾十句了,可你還一直任公子,任公子,不是吃了大虧麼?」
「唉呀,別說拉。」南宮鳳儀的臉蛋迅速升起兩朵紅雲,嗔怪道。
「好姐姐,還不快叫幾句逍遙哥哥,把便宜撿回來。」南宮鳳姿作了個像在喚「我的天啊」的頑皮表情,嬌笑著說道。任逍遙亦抓住機會,深深凝注著南宮鳳儀美艷不可方物的絕世容顏。
「任……任大哥。」南宮鳳儀霞燒玉頰,嬌羞無限地低垂皓首,過了好半晌方才細如蚊吶般從嘴裡擠出三個字。這稱呼雖及不上「逍遙哥哥」曖昧,卻比原先那句「任公子」不知親密了多少。
南宮鳳姿千嬌百媚地甜甜一笑,喜道:「逍遙哥哥,姐姐他可從沒這樣稱呼過別的男子唷。」
任逍遙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態,有感而發的說道:「承蒙鳳儀妹妹抬愛,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任大哥,讓我為你奏一曲高山流水吧。」南宮鳳儀輕柔欣悅的說道。
「正有此意。」任逍遙興趣盎然,喜道。
「好呀,姐姐,我也有幾天沒聽你彈琴了。」南宮鳳姿嬌笑道。
「我去取琴,你們稍等片刻。」南宮鳳儀盈盈淺笑,轉身出門。
「鳳姿妹妹,你和鳳儀妹妹身邊的婢女呢。」任逍遙悄聲問道。聽雨軒的奴婢侍女少也有幾百號,可自己連來神仙幽築兩次卻一個都沒瞧見,不由甚是好奇。
「姐姐說怕沾上她們的俗氣,堅持不讓人服侍,至於我嘛……」說道這,南宮鳳姿現出狡獬的神色,吃吃笑道,「嘿嘿,她們天天被我用機關陷阱整個半死,戌時沒到就嚇得回去咯。」
「難道她們不怕你爹爹責罰?」任逍遙啞然失笑道。
「才不呢。」南宮鳳姿輕跺蠻足,嘟噥著小嘴道,「爹爹巴不得這些人別理我。」
「為什麼?」任逍遙不解道。
「爹爹說我太調皮了,如果奴婢侍女們整日陪在身邊,改不掉任性貪玩的習慣,以後會嫁不出去的。」南宮鳳姿天真爛漫,毫無心機,竟連這等隱私都告訴任逍遙。
「不會啊,我覺得你挺可愛的,沒必要改變嘛。」任逍遙柔聲道。
「真的麼?」南宮鳳姿睜大美麗的眸子,喜孜孜的說道。
「當然啦,我何必騙你。」任逍遙發自內心的說道。
「那……那你喜歡麼?」南宮鳳儀閉上美目,夢囈般輕柔地說道。
「這……」任逍遙萬不料她如此直白,一時竟愣在當場,不知如何作答。
「你們在談什麼呀?」尷尬萬分之際,南宮鳳儀捧著一具焦尾桐琴悠悠踱進屋內。
「談論你咯。」任逍遙隨機應變的答道。
「我?」南宮鳳儀安坐一角,露出充滿歡悅的笑容。
「嗯,我們在說你怎地去了這許久還不回來。」任逍遙怡然失笑道。
「人家去換琴了,高山流水乃絕世名曲,普通琴是演奏不出的。」南宮鳳儀將目光投向懷中瑤琴,正容道,「這具『文光三照琴』是隋末唐初流傳下來的,雖然不及陽雪凝霜琴珍貴卻也絕非凡品,想來可以一用。」
話尤未落,一串珠玉碰落之聲倏地響起,南宮鳳儀星眸半閉,十指各司其職,春蔥般的玉手來回拂動,陣陣若有若無,如夢似幻的琴音自七弦之上漸次傳出,斐然而成無上妙曲,旋即融入四周。任逍遙只覺通體舒暢和暖,如沐春風,彷彿置身於深谷幽壑之間,身心俱受洗滌。
曲調漸入激昂,琴音接連盤旋,高低起伏,猶如飛龍在天,橫穿三山五嶽,瞬間蹤消影逝,吟嘯之聲卻仍長留不去,縈繞耳邊。
忽然,真龍又現,凌空俯衝而下,激起漫天浮雲,音調隨其上拔,激盪流轉,翻覆不定,一重高過一重。至達顛峰之際,驟忽雷霆萬鈞地重重一響,鏗——琴弦竟自崩斷,餘音盡皆消弭。
「怎……怎麼了,姐姐。」南宮鳳姿駭然一震,像自半空跌落的鳥兒,失魂落魄的問道。
「奇怪,這琴譜好生奇怪。」南宮鳳儀秀眉緊蹙起來,幽幽歎道,「高山流水雖自創機杼,韻律獨特,但以我的琴藝應當可以勉強彈奏出來。可……可方才曲調一高,不知為何竟心神激盪,難以自持,一不小心把弦彈斷了。」
「沒道理啊,那位前輩給我琴譜時,並未提及此節。」任逍遙努力回憶起離開椰島時的情形,喃喃自語道。
「曲由意出,琴為心聲。」南宮鳳儀回復一貫的古井不波,神色凝重道,「我並未有過類似俞伯牙的經歷,所以非但體會不到曲譜中『人生得一知己,夫復何求』的深意,反倒為琴音所制。」
「這麼說來想要聽完整首高山流水是不可能的了?」任逍遙審視她好半晌,不無遺憾的說道。
「說可能也不可能,說不可能也可能。」南宮鳳儀聳聳香肩,迷人嬌態不經意的益發流露,抿嘴淺笑道。
「此話怎講?」任逍遙眉頭深鎖的問道。
「聽雨至寶,陽雪凝霜。」南宮鳳儀唇角飄出一絲狡頡的笑意,嗔怪的白他一眼,似在說早知道你會有此一問的動人樣兒,輕歎道。
「陽雪凝霜琴!對啊。」南宮鳳姿的美目明亮起來,歡呼道。
「此琴底座乃千年寒玉,冰涼徹骨,清沁肺腑,大有克制心神,驅除異念的功效,琴弦則由萬里挑一的天山雪蠶絲所製,堅韌無比,常力難斷,用來彈奏高山流水最是合適不過,但……」說到這,南宮鳳儀以攝魄勾魂的美目略帶責備的橫任逍遙一眼,嗔怨道,「爹爹知道你會來聽雨軒盜寶,前些天就把琴從我這取了去,不知藏在什麼地方,想拿回來多半是不可能的了。」
「逍遙哥哥,就怪你啦。」南宮鳳姿露出個沒好氣的表情,高嚷道,「陽雪凝霜琴是姐姐最喜歡的東西,可你偏偏要盜走它,我不依——我不依嘛——。」說罷,一雙粉拳不依不饒地在任逍遙胸前輕擂起來。
見過南宮姐妹倆後,任逍遙早把盜寶一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聞言大笑道:「好,好,好,哥哥答應你,日後絕不碰陽雪凝霜琴分毫。」
「真的麼?可不許騙我喲。」南宮鳳姿賭氣似地撇著小嘴,嗲聲道。
任逍遙努力將目光從她香軟嬌柔的胴體收回來,朗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
「駟馬難追!」南宮鳳姿露出個帶點天真味兒的甜美笑容,搶著說道。
「鳳儀妹妹,你放心。」任逍遙直視南宮鳳儀,雙目射出歉疚之色,柔聲道,「在下定想方設法請南宮宗主將陽雪凝霜琴交還。」說罷長身站起,飛掠而出,瞬間消失在迷茫的夜色中。
「姐姐,你猜逍遙哥哥會用什麼法子。」南宮鳳姿油然問道。
「說不準,可……」南宮鳳儀深深凝注著窗外任逍遙模糊不清的背影,雙目射出複雜難明的神色,有點喃喃自語的道,「可我相信任大哥他一定會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