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笑了笑,「你會怎樣做?」
我剛問完,不等雨晴回答,又想道:「如果是我呢?我又會怎樣做?」
我會把生存的希望讓給雨晴嗎?我會讓她活著離開冰山,而我自己則永遠沉睡於海底?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如果活著回來的是我,失去了雨晴,我將生不如死,我的人生將失去意義!
東方啊東方,不要說得那麼絕對啊!你現在才二十多歲,路還長著呢,以後的事,你能知道多少?以後會遇到什麼人你還不知道,怎能保證雨晴真的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失去了雨晴,你就真的活不下去?當年失去了曉薇,你還不是一樣熬過來了嗎?
不錯,不管沒有了誰,我還是一樣要生活。時間能沖淡一切,能逐漸沖淡人們心中的悲痛。
在我和曉薇拍拖的時候,她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根本不敢想像,如果失去她,我會怎樣。然而事實上,我不需要去想,只需要卻接受這從來不敢去想的結局!我曾以為自己真的不能失去她,但事實上,失去了她以後,我還是這樣生活著。
突然,心裡又出現那種沉重的感覺了。就像一個星期前我在珠海的賓館裡跟雨晴通電話,掛掉電話後,心中出現那沉重的、憂愁的、孤獨的感覺一樣。
靠!胡思亂想什麼?現在我又不是要失去雨晴,想那麼多幹嘛啊?阿晴不是好好地呆在我身邊嗎?都是阿晴不好,幹嘛突然提起《泰坦尼克號》?
汗,什麼時候,我竟變得如此患得患失,多愁善感?一個假設性的提問,竟能讓我想到這麼多,而且越想心中越亂?
身邊的人對自己來說越重要,自己就會越擔心將來發生變故?!
「唔,那麼你會怎樣做?」雨晴的話打斷了我那混亂的思緒。
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你怎麼啦?」雨晴覺察到我有點不對勁,「你的臉色不大好。」
「沒什麼,」我特意笑了笑,「可能是太餓了。」
「嗯,」雨晴點了點頭,「快吃飯吧。」
於是我們一邊吃飯,一邊繼續聊剛才的話題。
「如果是我,」雨晴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直到我停下手中的筷子,抬頭向她望去,她才嫣然一笑,接著說,「我會想一個讓兩個人都不用挨餓的方法。」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把口中的肉片吞到肚裡,問道:「但是,當時的情形是,只有一塊木板,周圍寒冷無比,兩個人只能活一個呀。唔,也就是說,飯,只有一個人的份量,一個人吃了,另一個人要挨餓,但如果兩個人一起吃,就兩個人都要挨餓。」
「嗯,」雨晴輕輕應答了一聲,接著,用一種很認真的眼神望著我,「樂揚……」
「怎麼啦?」
雨晴輕輕地吁了口氣,說道:「我真的不想把你一個留下來,我知道你害怕孤獨,我……真的好想一直陪伴著你。」
「嗯?」雨晴似乎把話題扯遠了,因此我聽得不太明白。
雨晴又吁了口氣:「我寧願孤獨的人是我。只要你快樂就好。」
我搔了搔頭,一臉迷惑。
雨晴溫柔一笑,輕聲道:「我在胡說八道而已,不用管我,快吃飯吧。」
「傻瓜,」我在雨晴的秀髮上輕撫了一下,小聲說:「別多想啦,我們都不會孤獨的。」
晴聽我這樣說,像小孩子一樣,一臉滿足、高興的樣子,用力地點了點頭。
吃過晚飯,我們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來,隨意地聊天。我又跟她說起節婕和家強的事,我沒有告訴她,節婕靠在我的肩膀上,睡了一整個晚上,我曾答應雨晴,無論什麼事都不欺瞞她,現在我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算不算違背了自己的承諾?
接著,雨晴跟我聊起她呆在珠海這幾天的事,關於雨晴和她的叔叔的往事,在雨晴叔叔去世的那天,雨晴已經告訴過我,因此雨晴現在跟我說的,是這一個星期來,她料理她叔叔的後事和她爸爸的情況等事。我問她,你爸爸怎樣啦?她說,我離開前,他的精神已經好多了,唔,不然,我也不會放心離開的。
「我和你住在一起的事,他都知道了?」我問。
「嗯,」雨晴點了點頭,「我已經全部告訴他了。我們相識的經過,我們住在一起的前因後果,還有我們住在一起後發生的一些事,我在我剛回到珠海的那天下午,就全部告訴他了。」
剛回珠海那天下午已經告訴他了?也就是說,我和雨晴在她家樓下相擁後走上樓見到何父時,他已經知道誰是「東方樂揚」。當時他一知道我就是東方樂揚,就罵我「混蛋」,可見他雖然從雨晴口中明白了我和雨晴為什麼會住在一起,也大概知道了我對他的女兒沒什麼企圖,但仍然對我充滿敵意,仍然向我喝問:「你接近雨晴到底有什麼企圖?」
我記得當時他還對我說:「死雜種!我的女兒又沒惹你,你幹嘛要來害她?讓她過點清靜的日子也不行嗎?」他要他的女兒過清靜的日子?就像美麗的花瓶一樣,天天放在家裡?不錯,他對雨晴的愛,程度之深,不容置疑,但愛得太深,卻愛得有點扭曲了,有點變形了。
看來情況並不樂觀,何父根本不相信我是一個好人(事實上我真的不是好人),總以為我會害他的寶貝女兒。
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水到灘頭自然直,以後的事,現在多想也沒用。
我和雨晴還聊了彼此分開這一個星期中,各自經歷的一些瑣碎事兒。就像楊過和小龍女分別十六年後,楊過縱身躍谷,重見小龍女時,一個說起驚心動魄的奇遇,一個說摘果織布的生活瑣事。他們說的是十六年間發生的事,長談了一夜,而我和雨晴說的只是一個星期中的事,卻也談了一兩個小時(我主要是講公司的事)。
我和雨晴就這樣坐在沙發上,輕輕挨著對方,很自然地聊天。我突然想起昨晚在公司和雨晴的那通電話結束後,我心中冒出的那不安的預感:那殺人強姦犯,正在雨晴的家附近……似乎再也見不著雨晴……
現在,雨晴回到了我的身邊,和我相距極近,我切切實實地感受到她的存在,那些所謂的不安預感,自然是全部沒有實現了。所以說嘛,不要整天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小說中的主角,一有什麼不祥的預感,接下來的情節,一定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但現實中,哪有這麼多巧合?哪有這麼多悲慘的事等著我?
靠!以後再也不東思西想了!正如衛斯理所說:「每個人的命運,在出生的時候已經設定好了,改變不了!」是福不是禍,是禍擋不過,多想也無補於事,只會增加自己的煩惱。
聊到十一點多的時候,我有點累了,但我不願意回房睡覺,只想一直和雨晴呆在一起。雨晴也好像完全沒有要回房間去的念頭。她把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任由她的發尖在我的臉上輕輕抖動。
突然「啪」的一聲,所有燈都關閉了,大廳內漆黑一團。
停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