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哲的身體在顫抖,無法去克制,從腳指頭到發稍都被一種麻痺的錯覺所籠罩。跳下了馬背,許哲向著大家的屍體走去。多希望此刻眼淚能模糊了視線,讓自己什麼都看不清。可是意外的是,許哲的眼眶好乾澀,沒有任何液體的形成。乾澀的瞳孔將同伴的每一塊軀體的部件,每一滴血都看得真切。
後悔嗎?腦袋完全停止了思考的許哲已經忘記了對自己的責備,或者說自己的一生便是在不斷的自責中度過,許哲也感覺到了疲憊……
沒有語言,甚至彷彿沒有了呼吸,許哲靜靜地走到了同伴的屍體前,血還在向四周的大地擴散著,將更多的綠草染成了鮮紅。
「咳,咳,咳……」突然,本該是死靜如墓地的位置傳來了人的輕咳。
許哲的目光開始慌張的跳動,沒有過去多久,許哲發現了聲音的主人。
「霄?!」用最快的速度衝到了這女孩的身邊,許哲用顫抖的手將其抱在了懷中,感受到的是體溫在一點一點從自己的指間溜走,還有血液……
「好疼……真的好痛……」霄的聲音在顫抖,扭曲的臉龐像孩子般抽搐著,眼角掛著的淚混合著血,在打轉卻沒有流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的痛……大家呢?大家怎麼了?」
「沒事的,你只是摔倒了,沒事的,一下就好了。」將霄的面龐緊緊壓在了自己的胸口,許哲只是不希望她看見自己腹部上的空洞,還有其他人支離破碎的軀體而已。
九尾真的很殘忍,在擊殺霄的時刻故意偏離了幾分,使得並不能立刻結束了霄的生命,也不給任何人拯救她的機會。
能做的,只是靜靜看著她是如何的死去……
「好暖……你的胸口好暖……」彷彿被注射了麻醉的藥劑,只是許哲的一個擁抱,霄已遺忘了那痛徹心肺的感覺,她感受著許哲的溫柔,還有他的呼吸,「你在顫抖啊?因為很冷嗎?記得多穿點衣服……一個人的時候也要學習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但並非為了我自己,只是不想讓你擔心而已。」許哲平靜的答應著,想哭卻無淚流出。
「真的好想……好想永遠這樣下去……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有下世,希望我們還能相見。我希望自己能是大家閨秀,我希望自己能配的上你……」霄的神志在模糊,語無倫次起來。
許哲能做的只是抱得更緊,直到再感受不到對方的心跳,直到胸口霄的鮮血變得冰冷。
「結束了……」用最溫柔的方式,許哲將霄平放在了大地之上,將其雙手放在了腹前,彷彿睡著的公主一般。
「眼淚啊……流出來吧……我的身體怎麼了?為什麼感受不到悲傷?」跪立在被血染紅的大地上,許哲昂首向天的咆哮著,是向天的質問,可卻得不到任何的回答,「他們也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竭盡全力想保護的人……為什麼我看著他們被殺死而不懂得悲傷?為什麼可以如此的平靜?我到底怎麼了?什麼時候我已變成如此的冷血?」
「因為你已經夠『成熟』了……」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回答著許哲的問題,在許哲的世界裡,世界一下子變得漆黑沒有了光,自己的面前不再是血淋淋的屍體,而是「自己」……
是天,在將許哲送到這鬼地方來之後,天第一次找到許哲。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不明白……」對於面前的人,許哲沒有任何的驚訝與惶恐。
「不用明白,你也感受的到自己與『自己』的區別。」天在感歎,是一種讚賞,「換成從前,只換成來到此前的你見到今天的場面,你會有怎樣的表現?」
許哲沉默了片刻,回答著天的問題,「崩潰……」
「沒錯,你會像孩子一樣的哭泣,責備自己,逃進靈魂的深處,逃避現實,而子涯會被迫的的出來取代你的意識。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天微笑的搖著頭,「子涯無法再取代你,因為你已不會去逃避屬於你的責任,你站在了一個比從前的自己更高,比子涯更高,甚至比九尾更高的領域看待著世界。此刻,你就像我,你已能承受一切……」
「不,不對的,我的心裡確實存在著憎恨,也在無比的自責,我依舊是一個人。」許哲疑惑了,如果自己已像天般的冷血,憎恨與自責,這些屬於人類的情感應該是無法存在的東西。
「為什麼不能存在?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因為世界被摧殘而悲傷?不會因為人的死去而痛苦?」天的問題在引導著,讓許哲見到了一種可怕的真實。
「你也是人嗎?你也是和我們一樣的人……」許哲不敢相信,人類如何可以做到天一般的冷酷無情?親手創造出如繁星般眾多璀璨的生命,然後親手磨滅掉眾多像自己孩子一樣的生靈。
重複著給予他人幸福,痛苦,生存,死亡的經歷……
人可以如此的堅強嗎?
「你認為,我為什麼要創造三界,創造那麼多的生靈,建立輪迴,重複著毀滅,再建,再毀滅的過程?」雙手插在褲袋之中,赤腳行走在漆黑的大地之上,天緩緩地走到了許哲的面前,微笑的問著,「不是為了體驗高高在上的快感,只是因為……寂寞啊……」
「因為你的寂寞,有多少人要因為此而死去?」許哲在冷笑的諷刺著,支撐著虛弱的軀體,由這漆黑的大地上終於站立了起來。
「我不覺得你這是在向我發問,因為你已經明白了,沒有活著的概念,也就沒有對死亡的恐懼與悲傷。不瞭解什麼是快樂,痛苦也就不再可怕。世界其實便是一個平衡。維持這個平衡就是我所要做的。」無奈的聳了聳肩,天表示著遺憾,「可惜九尾作為『不好』的一面,使得天平產生了失衡,否則我也並非一定要她從這世界上消失不可。」
「我不想瞭解什麼你要除掉她的理由,我也不再關心在結束之後我會怎樣……我只是知道,此刻的我該做什麼。」許哲平靜的述說著,平靜到讓心跳都沒有任何的波瀾。
「本來說告訴你一些未來的事情,來穩定下你的心情。可是現在,似乎不需要了。」天不再多說什麼,開始的倒退,準備離開。
「喂,叫天的混蛋,有一個請求,你一定要幫我做到。」雖然是在懇求,但許哲的語調卻沒有絲毫妥協的味道,「當我死在了這裡,當你要消除他人的記憶時,麻煩你能用最快的速度消除乾淨,不要讓我在乎的人承受太久的痛苦……」
「我答應你……」就在天的承諾之後,世界又一次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樣,血,草地,屍體,一切真實的讓人可怕。
「抱歉了各位,沒有時間給你們準備葬禮,這就算替你們超度了。」說著,立於原地的許哲一躍而起,半空之中,唯一能運動的右手緊握成了拳頭,火系之靈在天空形成了美麗的鮮紅光霞,凝聚在了許哲的右臂之上,燃燒成熊熊的火焰。
「轟!!!」一聲雷鳴般的巨響頓時傳出,大地的震盪向著四周瘋狂的擴散開,驚飛起了森林中無數的飛鳥,猛獸四處逃竄。
而剛才還血淋淋的場景完全的凹陷了下去,在凹陷的環形大坑內,數米高的火焰燃燒而起。
沒有任何燃料的火焰,只因為許哲的憤怒而跳動著。
由這火焰的中心行走而出,許哲的身軀上沒有半分被燒灼的痕跡。
重新跳上了馬背,勒緊了韁繩,許哲開始了奔襲,向朝歌城的奔襲……
「天,你睡著了嗎?」回到三千年後的世界,見那微笑的人影半天沒有反應,雪兒上前推著天的肩膀呼喚了起來。
「嗯?沒事,只是『分神』了一會兒而已,那麼就讓我們繼續觀看這場戰爭如何進行吧?」仰望著天空中緩緩破天而出的戰艦,天的心情似乎不錯,感覺不到稱為恐懼的東西。
「你在做什麼美夢啊?我們可不是觀眾……我們同樣是戰鬥的一部分……」屹立於環繞的電腦屏幕之中,一次深呼吸,吳倩按緊了耳上的通訊器,接通的是此戰場之上所有人的頻道,「所有戰鬥人員注意,敵人來襲,主神級別7名,一級戰鬥系天神106名,二級天神3768名。三級以下戰鬥人員178434名。暫時未發現九尾的信息,確認不在此戰場區域之內,目前敵方戰鬥能力最高者為『哪吒』。」
「九尾沒來嗎?真是有點失望,還說會會這你們都怕的傢伙呢?」在位於復活節島西側的山坡,平躺在翠綠草地之上的克洛諾遺憾的歎息著。
「十七萬的人還不夠你殺的嗎?你就將就點好了。」而在島嶼東側村莊一棟2層小樓的屋頂上,撒旦微笑的規勸著。
「我可沒你們那麼高的要求,真希望一個也別到我的位置來。」一片茂密的森林裡,坐於輪椅上的方向透過耳機感歎著。
「錢有那麼好賺的嗎?不要偷懶喔。」耳機裡,阿爾特微笑的告誡著。
「剛剛是不是說有7位主神在他們裡面?真想看看是怎樣的混蛋願意淪為九尾的狗?」戰鬥還未開始,宙斯已是氣得牙齒癢癢。
「只是為了生存,也不能責備他們的……」上帝輕柔的語氣張顯著自己的仁慈。
「是啊,為了生存……所以此刻,哪怕終結了他們的生命,大家也應該無話可說了吧……」玉帝稀疏平常的語調,透露的是殺戮的信息。
而此刻,就在那天空之上,一身赤紅戰甲的哪吒拖行著銀白岡格尼爾之槍行走到了逆天戰艦的邊緣處。
低頭俯視,大地就像盡在掌握一般。
哪怕是並不熱愛權力的哪吒,也會為這種征服感莫名的興奮著。
「真是遺憾啊,明明已經到了最後,九尾卻不願意享受看著一切被毀滅的快感,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哪吒感歎的自語著,完全忽略了在其身後屹立著的7位身披黑袍的身影。
「哪吒,戰鬥開始了嗎?我們要做些什麼?」其中一位黑袍人影上前了半步,詢問著指揮官的命令,並沒有該有的尊敬,甚至還帶著點點的不齒。
「抱歉,我是鬥神不是戰神,戰術這種東西我一直都不擅長。所以你們自己行動吧,去尋找你們覺得這個島嶼上最強的角色,然後殺了他們,這就是你們該做的。」哪吒下達命令的語氣那麼的輕浮,甚至就像在做著一場遊戲。
「明白了……」剛剛帶頭髮言的黑袍人,此刻也是帶頭的第一個走到了哪吒的身邊,看都未看半空中眾多的天使戰士,一個翻身如跳水般輕盈的墜向了大地。
緊接著,剩下的六位也是沒有再多說什麼,跟隨著他的背影一同跳躍了下去。
「真是群聽話的傢伙,死亡的恐懼真是可怕啊!連這麼厲害的傢伙也能掌控在手心裡,感覺真好……」看著跳躍而下的7人背影,哪吒猙獰的微笑著。
「天空上的天使們聽著!不要阻攔墜落下的7人!他們沒意思和你們交手!絕對不要動手!會死的!!」緊按著耳朵上的通訊器,吳倩放聲的叫喊著,生怕有誰沒有聽到而無意義的死去了。而說到最後吳倩也是顫抖了起來,冷汗自然的爬滿了她的額頭,「還有大地上的防衛者!他們是衝你們來的!他們全是……全是主神……」
在吳倩的提示下,原本如雲朵般掩蓋了復活節島上空的天使團體,自動的形成了7個巨大的空洞,讓這落下的7人毫不受阻攔的貫穿而過,墜落向了人類的土地之上。
「轟隆!!!!!!」一聲巨響之後,第一位跳下的黑袍主神墜落在了復活節島一片森林的中心,一棵數百年的大樹被撞成了稀爛,碎片甚至濺出了三,四十米外。
「方向……你有在聽嗎?」將頻道切換回了個人的模式,吳倩呼喚著方向的名字。
「再清晰不過了。」帶著習慣的微笑,方向回應著吳倩。
「聽著,如果可以,現在向G4區域撤離,那裡有海格與愛麗斯都可以給予你幫助,因為他們不再這7人想襲擊的名單上。而你面前的是……」吳倩說到這裡頓了頓,似乎在絲毫是不是該告訴給方向真實的恐懼,「他是瑪雅族信奉的主神——伊特薩姆納……在瑪雅的神話裡,他既是創造天地的神,同時也是摧毀一切的毀滅之神……」
「謝謝你的解說,不過我想我沒機會去什麼G4區域了。」通訊器中,方向的笑聲依舊的淡然。
坐於輪椅上的他正撫摸著膝蓋上沉睡的黑貓卡比,而就在他的面前不過十米開外就是那棵被撞到稀爛的巨樹。從眾多的殘骸中,脫去了包裹全身黑袍的人影屹立而起。一雙鮮紅的瞳孔凝視著的正是那微笑的方向。
在這茂密的森林內,被眾多樹木包裹的世界裡,沒有一絲不和諧的音符。風吹過樹間,帶起的都是沙沙如安眠曲的愜意。
「雖然已經知道了你的名字,但我們還是自我介紹下好了。你好,我叫方向,韓國人,請多指教。」方向禮貌的介紹著,這是一種習慣。
「我是伊特薩姆納,瑪雅主神,來此不是為了指教,只是單純的想殺了你而已。」用沒有抑揚頓挫的語調,這瑪雅的主神做完了自己的介紹。
仔細看看這面前一方霸主的神,高達兩米,全身勻稱包裹著蛇般的鱗甲,墨綠的緊密鱗片在陽光下閃動著金屬的光澤。
伊特無發,可額頭之上卻赫然生長出了兩隻銳利尖角,詭異的是,一隻尖角長達三十厘米有餘,一隻則由中短裂,只剩下了不足一半。
而在他的身後,一條宛如鱷魚般的長尾拖行於大地之上,如何去看都感受不到神該有的華麗,更像一隻被核輻射變異出的怪物……
「如果你不覺得交談無聊,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為什麼是我?而不是身為神的愛麗斯和海格?」撫摸著腿上沉睡的卡比,方向顯得十分的好奇,「請你別誤會,我只是單純的好奇,並不是說我想逃避你的『光臨』……」
「不用解釋,我從你的身上感受不到恐懼,所以知道你並不害怕身為一方主神的我。」伊特薩姆納看上去是那麼的平靜,沒有對殺戮的迫不及待,極有耐心的回答著面前人類的問題,「選擇你,大概也是因為好奇吧?當還坐於九十九主神殿中之時,你們和許哲等人便一直在我們的觀察下。
當然,許哲無疑是最閃亮的明星,不過你同樣很吸引人的目光。只因為你比許哲在本質上更接近人類。你沒有他那般得到天所眷愛的條件,你也沒有像他一樣不可一視的力量……可是你卻總是存活了下來。我只是好奇……
在主神的力量面前,身為人的你又能做些什麼?
畢竟,可以扛起一棵大樹的大象並沒有什麼值得感歎的,值得感歎的反倒是能舉起一片樹葉的螞蟻……」
「真不知道你是在誇獎我還是損我?似乎當螞蟻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吧?」方向笑著,依舊感受不到他的身上存在稱為恐懼的東西。
「不用懷疑,決定是對你的稱讚……死前的『稱讚』……」踏著滿地的木屑,拖行著猙獰的長尾,伊特薩姆納向著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