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芒死了,在妲己注視的目光中死去了。可她目光並沒有持續上多久,當蚩芒的身軀隨風消散不見了後,妲己卻又是轉過了身,回到了靠近城內的一方,看向了所關心的東方。
悲哀的是,對於蚩芒的死,妲己連一絲的眼淚,或者一絲的遺憾都沒有,如同看著一隻螞蟻被踩死了一樣,對方渺小到甚至激盪不起妲己心中的波瀾。
「結束了……」無比深沉的一聲歎息,哪吒彷彿連靈魂裡的氣息也一同歎了出來般。贏了一場艱難的戰鬥,守住了自己西周最強戰士的尊嚴,幹掉了一個殘殺了自己眾多手下的敵人。按理說,哪吒應該無比的興奮,放肆的狂笑,揮舞著兵刃繼續衝鋒才符合他的個性。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哪吒卻是歎息的後倒在了冰冷的大地上,看著蔚藍的天空,神情平靜。
太可怕了,到現在哪吒也停止不住激動的心跳,用自身之靈衝擊自身之靈元,引發靈動的爆炸。
等同自殺的行為說起來是那麼的容易,可哪吒從不知道竟會是如此的可怕。
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瞳孔沒有焦距的胡亂張望,腦袋一片空白,或者說是混亂?
可是,回想起許哲在用自殺的方式戰鬥的模樣,哪吒又是不自覺的陷入疑惑。
因為他太鎮定了,就像毫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可如果並不珍惜生命,那麼他的戰鬥也不再擁有理由?
躺在大地上的一刻,哪吒不盡的開始敬佩,那個面對死亡還能如此冷漠舉劍的男人……
真的好想再享受片刻這大戰時刻的寧靜,但哪吒已經沒有機會了。
只見遠遠山丘之上,在那軍師指揮的戰車內,一直坐立的子涯終於支撐著扶手站立而起。風吹動起他一身寬鬆的白袍,雪白的鬍鬚在搖擺著,一雙深邃的雙眼變得無比堅定。
「眾將士聽我號令!」一聲豪邁的聲音傳遍了全場,子涯舉起了手中大軍的軍令之旗,「向大商城門發動總攻!衝鋒!」
「噢!!!!!!!!!」一聲命令換來的是數十萬大軍的怒吼,彷彿一群野狼終於被取下了脖子上的枷鎖,可以放肆的開咬了。
沒有等其他人的配合,大軍陣前,數十位西周大將已是揮舞起了馬鞭,奔騰的戰馬帶著這些威風凜凜的將軍衝向了大商的城門。
馬蹄捲起的塵土之中,更多的騎兵追趕了上去。停止的戰車開始了啟動,僵硬的步兵開始了奔跑。
怒吼,喊叫,在廝殺開始前已經迴盪在了天際之上。
大地因為著他們在顫抖,人類的力量第一次撼動了這塊大地,就是遠在城樓之上的眾多黑龍將軍也是不由的神情緊張起來。用人類形成的巨浪沒有疲憊,也沒有減弱的時刻。在士兵的吶喊中,原本空曠的戰場再次被填滿。不同的是這次不再有大商的身影,已全是西周控制著一切。
「大人……」一位聲音抽搐的黑龍將軍快步來到了妲己的身邊,趕緊的匯報著,「西周的總攻開始了!」
「是嗎?那就阻擊啊,連這點事情也要問我?你們一千多年的道行都是白練的嗎?」妲己沒有轉過身來,用不屑的語氣回答著,「看了半天的表演別就真以為自己是觀眾了,在我看完表演前,我不想見到任何一個鬼叫的傢伙來到我的身邊。如果有,我就將他和你們一起解決了……還不明白嗎?」
「屬下明白了……」雙手抱拳,留著冷汗的黑龍將軍緩緩向後的退開了。
不再需要任何戰前的動員,數十位身著黑龍鎧甲的將軍一字排開的走到了城牆的邊緣。
只見一個個漆黑的身影那麼自然的向前跨出一步,便從數十米高的城樓上落到了大地之上。
「轟轟轟」的墜落巨響,彷彿是炸彈的洗禮。數十位黑龍將軍們以相互間隔百米為標尺,在城牆的結界之前不過十米的位置停下了步伐。
一隻隻魔神釋放開了自己最獨特與最恐怖的靈壓,取出了自己最猙獰最詭異的兵器,擺開了最堅固最強大的防守姿態,準備殺死所有膽敢靠近的生靈,用魔神的力量製造出人間的慘劇。為的不過是捍衛城樓上妲己大人看表演的心情而已……
不管誰在前方,已奔跑起的馬匹停不下鐵騎,已怒吼起的戰士也收不回聲音,西周的大軍用勢不可擋的姿態衝擊向了大商的城牆。
就是在這已是漫天塵土的戰場之上,本躺在大地之上動彈不得的哪吒,只能看著身邊的同伴發動著衝鋒。
正在此時,子涯的戰車卻來到了他的身邊。一身白袍的子涯走到了這骯髒的戰場,走到了這狼狽哪吒的身邊。
哪吒永遠忘不了這一瞬間子涯的模樣……
在那飛舞的塵土中,。子涯低頭看著自己,一臉的焦慮與擔憂,說明著他是何等害怕的失去了自己。
突然哪吒有種變態的想法,真希望能經常的戰鬥成此等體無完膚的狀態,哪怕只是看看子涯大人那擔憂的眼神,哪吒已經覺得很值得了。
「還能動嗎?有沒有傷到要害?」子涯單膝跪在了哪吒的身邊,親自攙扶起了這當自己是父親的孩子。
「沒事情的,只是靈力一時消耗過大,身體有些不適應而已。」帶著孩子般的微笑,藉著「父親」的手臂,哪吒站起了身來。
「用自身靈動衝擊靈元……你的做法太冒險了,雖然這可能是當時唯一的選擇,不過你也要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攙扶著哪吒,子涯一邊向著自己的戰車走去,一邊細心的教導著。並不是責怪,更像一種告誡,「你其實並不需要去學習姜來的戰鬥方式的,因為你並不是像他一樣一無所有,你擁有很多值得信賴,而且強大的同伴。你甚至不能想像剛才我是費了多大力氣才阻止了楊戩上去幫忙……」
「他是個一無所有的人嗎?如果真像大人所說的這般差勁,怎麼去解釋他的戰鬥會那麼的耀眼?」哪吒低垂下了頭來,詢問的語氣輕到已被身邊的馬蹄之聲壓過,這是一種妥協,也是哪吒第一次承認許哲遠在自己之上的實力。
「正因為一無所有,所以只有以命去相搏,不管是想保護同伴,還是自己的生存,不用命去相搏,那麼也將真的一無所有了。他的耀眼就像流星一般,耀眼得不是他的光輝,而是他死亡的過程而已。」子涯開始明白,開始瞭解姜來。可越是瞭解,越發現姜來和自己彷彿擁有著某些完全相同,又完全相反的特質。
相同的是強大的責任感,相反的是他並不憎恨任何人,而是去愛著每一個珍惜的人。說真的,子涯在羨慕也在妒忌著姜來……
看著父親述說起他人時那種迷戀的目光,哪吒一瞬間升起了一股詭異的殺意,這也是日後鬥神入魔的種子發芽的時刻……
將目光拉回於朝歌東門前的校場之上,相距十米開外的饕餮與許哲完全是用兩種姿態屹立著。
一身黑甲,頭盔下只暴露出一雙銀白瞳孔的饕餮,手持長棍的站得筆直,完全不瞭解他是何等的表情。
至於許哲,被血染紅的右臂毫無知覺的掛在一側,血不再流了,在手背之上已凝結成殼。
雙腳站立的很開,所持的雪白妖月長劍垂向著大地,呼吸急促的彷彿隨時都會死去一般。
因為悠長圍巾的關係,完全看不清許哲的臉,但額頭上的汗水已經證明了他是何等的疲憊。
「混蛋,全身到處都能開裂成嘴巴……你自己不會覺得很噁心嗎?」許哲喘息的叫罵著。就在剛剛數分鐘內,許哲已發動了數百次的襲擊。劍走偏鋒,不論是饕餮的大腿,手臂,後脊,還是頭顱。每每劍鋒還未觸身,這傢伙便是鎧甲連同著身體一同開裂,迎合著許哲的攻擊咬合。
數百次襲擊下來,這屹立在那裡的怪物毫髮未傷不說,許哲的長劍之上卻已滿是撕咬拉扯形成的痕跡。
「你玩夠了嗎?」沒有理會許哲的諷刺,黑甲下的饕餮顯得有些不耐煩起來,「我已經給你很多次機會了,甚至放慢了咬合的時間,讓你看清楚我動作的全過程。可是你還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浪費體力,用人類肉體的姿態發動攻擊。而且動作也是越來越僵硬,越來越慢……」
「是嗎?那你就再放慢點啊混蛋,繼續的照顧我這傷殘人士……」許哲看不出絲毫的領情。
「夠了,因為已經沒有了意義……」說話的時刻,那漆黑的饕餮竟不再理會許哲,反倒轉過了身去,面向了更加喧鬧的城門,「你已經表現的非常明顯,完全沒有想動真格的意願。不管我是怎樣的放水,你依然不會配合我。你在浪費我的時間,為的只是替他們贏得時間嗎?」饕餮看向的,正是城門兩旁熱鬧的階梯上。
那紂王的兵團已經與城樓上的守軍發生了戰鬥,雙方圍繞著不過四人來寬的階梯,一節台階一節台階的廝殺爭奪著,時不時還可以看見失足的戰士從樓梯之上慘叫的墜落而下,但依舊無法阻止雙方的拚殺。
「你想幹什麼……混蛋……」許哲不再諷刺了,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只是『吃』掉你的顧慮而已……徹底的『吃掉』。」背對著許哲,饕餮完全不將許哲放在眼中的釋放起了靈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