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森林,紛紛擾擾燃燒開來的火焰,將原本入冬的寒驅趕到了九霄雲外。相距五米,依靠著古老的樹,瑪雅的纖瘦雙腿好像已經不足以支撐這個可憐的身體,還有手中那可憐的祭祀電磁炮。
緩緩抬起的炮口雖然細微,可還是在顫動著,瑪雅的狀態已影響到了射擊的精度,不過應該沒有問題吧?
畢竟方向已沒有要再躲避的意思,低垂著頭,低垂著雙手,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喘息著。
他應該很痛苦的,瑪雅知道自己下手的力度,要不是方向服用了那古怪的強化藥劑,他已只是一具屍體了。
「召喚出來吧,你已經沒有體力和我繼續近身格鬥,你唯一活命的希望便是召喚那另一個世界的同伴。我記得是叫魔神厲斯對吧?只有那傢伙才能殺了現在的我,你根本無法辦到。」瑪雅的提示讓人茫然,也讓人感傷,當敵人告訴對手如何殺死自己時,其實她早已失去了對生命的珍惜,只是想借對方的手死去而已。
「你還是不明白我為什麼握拳,你還是不明白我為什麼站在這裡……微微安,我從沒想過要殺了你,更不想傷害你,我只是不想看你繼續的傷害自己。忘記好嗎?」方向的聲音顫抖著,緩緩向著瑪雅走去,步伐看上去是那麼的堅定,重新仰起的臉上滿是再自然不過的微笑,「忘記好嗎?忘記過去所發生的一切,忘記別人對你的傷害,只有這樣你才能繼續的活下去,像人一樣的活下去,人類稱為『未來』,未來是可以期待著。」
「這便是你的選擇嗎?我只給你十秒的機會,十秒之後我便開火,攻擊等級A,你必死,而我也會繼續自己『產品』的生活。10」瑪雅沒有在開玩笑,不管全密封頭盔下她是何等的表情,這漆黑的頭盔表面不帶任何的感情,只有兩隻冰冷的的血紅攝像頭死死鎖定著那靠近的單薄人影,「9……」
「也許真的很痛?也許看過了太多殘忍的畫面?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悲哀一直都沒有改變過吧?」
「8……7……」
「即便如此,即便痛的心臟也無法跳動了,可只要記得自己的名字,記得自己是人類,未來便是可以憧憬的。以後的你一定能找到一條美麗的街道,一個雖破舊卻溫馨的房子,一份富不了也餓不死的工作,養上一條流浪狗什麼的,最大的享受便是帶著它每天出去散步……」
「5…………4…………」那倒數的聲音才顫抖,那倒數的時間間隔變的好長。
「在你的過去,真的沒有人曾經站在你的面前,為你擋下別人的欺負吧?那麼現在……」方向停了下來,因為已走到了盡頭,冰冷的祭祀炮口不偏不倚的頂在了他的心口之上,「就讓我為你擋一次好了,相信我,我不會逃走,我會保護你的,雖然我也許並不強,可我會保護你的。」
眼前的倒數畫面已變成了偌大的一個「0」,可瑪雅似乎忘記了如何去射擊的命令。大概因為眼前的畫面太過的『美麗』,『美麗』的讓自己無法忘懷。
方向在笑著,本就狹小的眼睛現在已看不見了,可有些溫暖的東西從裡面流了出來,用著彎月一樣的弧線滑過了臉龐,滴落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了我而流淚?程序根本無法分析,你的腦袋有問題嗎?我們不過是一對普通的同伴,你根本沒有必要,我記不記得名字關你什麼事情?我的命運關你什麼事情?為什麼一定要做到這樣的地步?」沒有人可以回答瑪雅的疑惑,那全密封的頭盔看來密封的並不夠嚴緊,無數的液體順著頭盔下方的縫隙流了下來,一滴接著一滴,好像要將十幾年來的悲傷一口氣的傾訴,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會為了自己而擋住槍口的人。
女孩是脆弱的,不管是擁有機械身體的,還是柔軟身體的。她們永遠不願意去面對傷痛,讓男人成熟的挫折,只會讓女人越來越孤寂與膽怯。
她們都在等待著,等待一個能為自己的悲傷而悲傷的人出現,用他的身體為自己擋下所有的不幸。他也許不需要擁有多高的地位,多大的權勢,只要擁有為自己承擔苦痛的勇氣,還有義無返顧的笑容就好……
「我真的可以嗎?可以活回普通人一樣的生活嗎?可我除了戰鬥什麼都不懂,除了記得自己的名字什麼都沒有了,這樣的我也能算是人類嗎?」祭祀的炮落回了大地之上,連帶著腰上的端口一起的脫落。
帶著未擦的淚,帶著未散去的笑,方向再自然不過的抱住了面前哭泣的女孩,像最善良的哥哥,也像最愛她的男友,抱的好緊,「算,只要名字就夠了,只要還記得名字你便是真正的人類,比誰都真實的人類。」說到最後,方向的手不自覺的鬆開了,重重的摔到了地面之上。
有些被嚇到了,可當掃瞄過方向的身體後,瑪雅又忍不住的輕笑了起來,因為他所說的「副作用」已經開始了發作。
「明明自己根本沒辦法和我打的,還硬要出手,你真是胡來的傢伙。」取下了笨重的戰術頭盔,瑪雅用自己的臉笑著,這大概是她能表現出的最幸福的表情了。
一邊擦拭著臉上冰冷的潤滑液體,瑪雅一邊掏出了屬於方向的手機,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歐陽,已再次確認,方向並未叛逃,只是一個小小的評估錯誤而已。安排替換人員的事情暫且放緩,他是相當值得信任的同伴。」看著地面上已深深睡去的方向,瑪雅笑了。
「真是太好了。」電話中,歐陽長長的歎息著,「其實你剛才的命令還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戰鬥人員我已經沒有可以調派的了。」
「發生了什麼?那些各國安排充當『誘餌』的特種士兵呢?」瑪雅的笑容頓時的收了回來,恢復了戰士一樣的冰冷。
「正因為他們是誘餌的關係,所以我們安排他們全是乘坐正規航班進入日本。可惜的是他們都還沒有踏上飛機,已經全員被格殺,一個活口都沒有。百鬼下手快准狠,彷彿是在對我們說,沒有人能影響他們的王國。抱歉,暫時能在日本活動的只有你和許哲的小隊了。」歐陽無奈的道歉著。
「沒有關係,計劃不變,任務由我們來完成已經夠了,繼續你們對百鬼的監視,有任何情況及時匯報。」說完,掛上了電話,瑪雅無比嚴肅的著看著地面上的方向,大腦內真的有些東西在因為這個男人而徹底改變了……
同一時刻,在那屬於許哲與瑪雅的最終目標地——大板,這現代與古代相互融合的都市內,一些傢伙遠比他們更先到達了……
中午時分,一間路邊知名的燒烤小店中,生意已是十分火爆。絡繹不決的遊客們把不過百來平米的小店塞的滿滿的,還有許多手中拿著號牌的客人等待著。
而等待的客人無不用一種氣憤外加鬱悶的目光看向了那靠窗的一張四方檯面,誰叫那裡是全店裡最好的位置,卻只被一個年青的傢伙所佔據。
他似乎來了好久了?面前的桌面上滿是白色的小巧酒瓶,而他仍然用著碟子般的酒杯自斟自飲,完全無視那些抱怨的顧客。面前烤肉鐵板上的幾塊肉片已經焦黑,可他依舊只對酒水感興趣,完全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即便如此,也沒有人敢上前阻止他的。
一張冰冷的臉,因為酒精泛著微紅,銀色如刺蝟般豎起的短髮,佩帶著藍色的眼罩,只留下了一隻恐怖的赤紅瞳孔暴露在空氣之中。
「老闆,再拿酒過來。」托爾高聲的呼喊著,高舉著手中的空酒瓶翻轉了過來,已是一滴不剩。
沒有過多久,他點的酒送到了,可送到的人似乎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再自然不過的坐在了托爾對面的位置之上。
「你怎麼來了?哪吒那傢伙難道擔心我背叛他逃到九尾的陣營嗎?」鄙視的嘴角一下一下的抽搐,這北歐的雷神自顧自得的倒滿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這當然是他也應該擔心的問題,作為神在地面的使徒,哪吒要協調和擔心的東西遠比你我想像的更多。」坐在對面的人說話了,不過看看他那魁梧的身軀,真是讓人難以將他與人類化上等號,兩米五高的大力神海格力斯平靜的說著,「但那傢伙似乎樂此不疲?在與人類的談判與協商方面,處理起來得心應手。別說這些了,你打算喝到什麼時候?等你喝夠了,我們一起回去,哪吒說你不能出現在這裡,在決戰以前你還不能死去,因為主神們需要你的能力。」
「還不急,作為北歐的戰士,往往喝上七天七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托爾冷笑的將面前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等你,就算硬來我也會帶你離開這裡的。」海格力斯的意思是自己不願意陪著酒鬼一起瘋。
「這樣吧,告訴你一個秘密,作為你讓我留下來的交易條件,這是連天上的主神們都還不知道的秘密喔。」托爾的笑容現在看是越來越陰冷了,「知道嗎?其實現在的九尾已失去了自己的可怕力量,現在的她是像人類一樣好殺的存在……」
酒桌前,一切陷入了死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