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叢林的村莊中,巨大的探照燈將這裡變得如白晝般明亮。
一隻由魔界召喚出的魔神,一個召喚他的人,兩者間的對峙存在的某種諷刺。這一刻那屋頂上的天使真正成為了看客,好像自己的性命生殺大權落進了別人的手中?
「小向,我們簽定契約多久了?」突然,那正中的狗頭溫和的問著,如同一位長者在問著自己的晚輩。
「從十三歲第一次暗語召喚,我們就簽定了契約。當時我確實驚訝的很,想不到響應我召喚的竟會是魔神級的大妖魔,先以為憑我的資歷最多會來一次千年級的小惡魔之類的。」帶著自然的笑,帶著一身恐怖的血跡,可方向的刀卻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咽喉。
「你太小瞧自己了,已經三百多年了,人間界中沒有再出現過真正值得與之簽訂協議的契約人。」一雙殺戮的大手緩緩下垂,厲斯在歎息,「偶爾有些能背誦召喚咒文的傢伙,血的味道比魔界的污水河更難喝,靈魂比惡魔更骯髒。只想著借助超自然力滿足自己的私慾,女人,錢,權力,這就是人類永遠擺脫不掉的束縛,腐蝕了它們的心靈。
而你不同,你渴望力量,渴望強大卻只是想救跟多的孩子……
你的善良足以誘惑魔界中任何魔物的食慾,能與你簽定契約是件快樂的事情……「
「謝謝誇獎,可你好像跑題了,我覺得你現在該乖乖的回到魔界,等待我下次找你出來向說著,將脖子下的刀又亮了亮。
「算了,我們會回去的,按照你所期待的。可希望你記得,沒有魔物會被契約人永遠束縛住的。本來我們便是犧牲了一半的力量來到這個世界,再被你半咒文的封鎖,我們能幫你的時候越來越少……隨著你遇到的對手越來越強,你需要的是更強大的力量。」說著,那巨大的三頭魔物開始了緩慢的下沉,如一座火山沉入深海一般,「有機會也去記憶下召喚咒文的下半段吧,別到了危機的時刻才發現,是自己的『怯弱』殺了自己。想強大,就嘗試的相信另一個空間中的我們……」
魔神消失在了廣場之上,本圍繞旋轉的黑色火焰熄滅了。那巨大的六芒星陣暗淡了下來,變成了普通的血之塗鴉。
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了緩解,方向雙腳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面,激烈的喘息了起來。
黑貓從牛棚頂上一躍而下,直直衝到了主人的身邊。
「小向!你把我嚇死了!還以為你真的會自殺啊!」卡比大聲的叫喊著,說著說著,眼淚又開始了在獸眼中打起轉來。
「放心吧,別看那是魔神,只要不是全召喚,那傢伙還不敢讓我隨便的死。」瞇眼微笑的撫摸著黑貓的額頭,方向如同在撫摸自己妹妹一般。
「邪惡的異教徒,想不到你竟然與魔神簽定契約……你果然很是危險。」緩緩的靠近,愛麗斯的目光中閃動著殺意,即便現在自己未穿舞鞋,殺一個半死的人類自己還是辦得到的。
「你想幹什麼?!剛才小向還在冒著犧牲性命的危險救你!」動物的本能讓卡比覺察到了這天使的不友好。
「你不覺得這個不殺他的理由很可笑嗎?本來那可怕的東西就是他召喚出來的,明明自己沒能力控制契約魔物,還要與這麼大的魔神簽協議。」愛麗斯語帶諷刺,但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許哲對這普通的人類如此的看好,「替你主人祈禱吧,哪怕他能活到百歲,其中也有七八十年要交易給剛才那傢伙了。」
「你錯了,我契約的報酬並不是壽命。」並沒有因為天使的殺意而觸動,方向的笑還是那麼自然,「我交易的代價是自己的靈魂,當我死去後,我的靈魂將成為魔神的食物……」
說到這裡,愛麗斯瞪大了眼睛,茫然的打量著面前的青年,難以理解,「你知道自己交易的是什麼嗎?別以為當你死去了,這顆靈魂就與你沒有關係了。不經過正常的輪迴之道,你的記憶與思維都不會從這靈魂上被清洗乾淨。也就是說,你要保持自己的意識呆在那怪物的腹中,直到它的生命結束……不過那可能需要數萬年的時間。」
「其實我很有興趣和你討論下去,可惜真的好累……」方向的臉在抽搐,支撐的雙手失去了力量。這召喚出魔神的青年,不管是體力還是靈力都是透支狀態,無力的倒在了冰冷的大地之上,毫無戒備的呼呼睡去。
看著地面上如同等待受死的異教徒,愛麗斯的殺意似乎被那自然的笑悄悄的化解在了空氣之中。
「別對我露出那種凶橫的模樣,我要殺你主人的話,現在的他只有死,你連阻攔的資格都沒有……」冷漠的掃了眼方向身邊的黑貓,愛麗斯轉過了身,向著教堂走去,「希望他明天還有力氣趕路,否則別怪我丟下他不管了。」
偌大的廣場恢復了寧靜,紛爭的夜終於過去,一場戰鬥改變了一點認識上的錯誤。至少讓天使明白了,與這異教徒在一起,戰鬥的武器絕不能離身,因為死亡離自己太接近了……
第二天不是一個往常一樣的好天氣,不管是叢林上空,還是廣袤的草原上。大片的烏雲遮蓋了天地,連太陽的升起都不被人察覺。
睡在睡袋中的許哲,是被豆大的雨滴打醒的。從前老聽見有人形容拳擊手的拳頭如雨點一般鋪天蓋地,卻不知道當雨點像拳頭般沉重時,那才是要人命的事情。
「媽的,下冰雹了嗎?」一下子從地上坐了起來,許哲不爽的罵著。換成平時他還能在睡袋裡蠕動上最少半小時才算完全醒,可現在,不過被這雨水沖刷了三分鐘,許哲已經完全的清醒了。
「我以為你還能堅持更久點,誰知道你這麼快就醒了。」一邊的閻王歎息的聳了聳肩,舉著一把不知道哪裡變出來的可愛黑絲洋傘,只有自身閉開了雨水的洗禮。
「廢話,我可是肉長的。」由內拉開了睡袋拉鏈,許哲絕對不像破繭的蝴蝶,破繭的毛蟲倒很貼切。
一身灰白運動服,從阿爾特船上逃出來後就沒有換過。像野戰軍般收拾起了行裝,許哲抬頭看了看天。這烏雲根本看不到邊際,好像全世界都在下雨一樣。
「真是討厭的天氣,跟世界末日前兆似的。」許哲發牢騷之時,遠處一道青龍般的閃電直直落下,劈爛了一棵老樹。熊熊大火彷彿點燃了一隻巨大的火把,放在運動場它就是奧運聖火,放在這裡只是上輩子沒做好事的樹,否則不會挨雷劈的。
「別說這麼多了,想想現在怎麼辦吧?是找個地方躲一下還是繼續行動。」洋傘之下,閻王無所謂的問著。
「我們沒時間再停頓了,愛麗斯他們的行蹤可能已經暴露,必須找更快的代步工具才行。」許哲的臉色難得的嚴肅。
「他們怎麼暴露了,怎麼沒聽說?」昨天許哲是窩在睡袋裡接的電話,閻王並不知道。
「九尾那混蛋,似乎帶了不少百鬼的部下來到這裡。兔子不吃窩邊草,她將他們安排在了圖多勞周遍一些戰亂的地區,讓他們自己覓食。」說話之時,許哲已經背負起了行裝,環視著四周,尋找著「交通工具」,「很不巧,被天使他們撞上了一隻千年河童妖。不過憑他們的實力還不算是真正的麻煩,麻煩的是後續追蹤的隊伍。九尾也許並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不過小氣鬼大天狗可不會容許他們在自己眼皮底下搗亂。」
「我們能幫上什麼忙嗎?」閻王似乎在幻想著什麼。
「當然,幫他們祈禱,希望追蹤的部隊比不上他們的速度。」可以當許哲的話是種玩笑,也是一種現實。此刻是考驗各人能力的時刻……
說完,許哲已向著不遠處一堆漆黑的獸群走去,閻王雖然也有些為另外的一隊組員擔心,可正如許哲說的,自己也是無能為力。
越是靠近那一群野外的生物,眼角的肌肉抽搐頻率也是越來越大。
撐著可愛的洋傘,閻王忍不住的目光在靠近的獸群與許哲之間來回的切換。
「你是不是想故意整我?」最後,還是忍不住的問道。
「為什麼這麼說?」許哲不以為然。
大概是沒感受到分毫的敵意,獸群繼續的低頭吃著飽含雨水的綠草,完全沒把靠近的兩個人類放在眼中。
「先是斑馬,再是河馬,現在呢?你以為在陰間我就不看《動物世界》了嗎?」越是走下去,閻王只覺得許哲是故意在整自己。
「我才不管你看不看呢,反正這就是我們接下的交通工具——角馬。」雙手插腰,站立在一個小小的山坡之上,許哲如牧羊人俯視著自己的羊群一般。
所謂的角馬,與其說是長了角的馬,還不如說是瘦小的野牛。不論是體力,耐力,還是速度,它都遠比斑馬與河馬優秀,這也是許哲所說要加速行經的方法。
「現在我終於明白,跟著你確實吃不了虧,可也別想沒有代價。」淡淡歎息,閻王已經認命了。
而在遙遠的叢林中,大雨沖淡了村莊內血的味道,原本干實的地面現在也如泥潭般鬆軟不堪。雖然同樣是在外睡眠,但方向卻遠比許哲幸運,因為自己有一個夥伴。
卡比,這隻小貓花了半晚上的時間,竟硬生生將方向拖回了那間牛棚,可見卡比絕對也算是貓中的大力士了/
睜開了雙眼,身上的傷還是疼的厲害,方向還沒有完全將昨夜的記憶拼湊起來,引擎的轟鳴已駛到了牛棚前。一輛標準的深綠色悍馬軍車停在了未關的門口……
車窗搖下,坐在駕駛位置的不是別人,正是愛麗斯。
「喂,想搭車就快點,我們沒多少時間了。」冷冷的說了一句,愛麗斯並不想表現出多大的友好。
「當然要搭,不過許哲不是說要盡量隱蔽嗎?坐車是不是太招搖了?」方向雖還有顧慮,可還是支撐著身體帶上了自己的行李,一邊本還在睡覺的黑貓跳上了主人的肩頭。
「現在還管什麼招搖不招搖,我們是要逃命了。」愛麗斯的話說明了處境。
危險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