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那溫暖的家,蕾娜心中越是不舒服。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心口,想要表達。卻因為自己的膽怯,話只能埋藏在最深的位置。
可蕾娜有一種說不出的預感,預感今天不說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說自己想說的話了……
於是,一次長長的深呼吸,蕾娜恨不得吸光全世界的空氣來填補小小的膽。
「哲,知道嗎,我一直羨慕著跟我同桌的一個女孩?」話一出口,蕾娜就想給上自己一記耳光,為這不適應氣氛的問題。
「羨慕什麼?」好在許哲沒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自己,或是當成小女孩的牢騷裝沒聽見。
「因為她找了一個好厲害的男朋友。」許哲的配合讓蕾娜可以繼續的說下去,發洩心中埋藏的話,「不光是我,女同學們也都暗地裡羨慕著她。她的男朋友是校拳擊隊裡的隊長,不過十八歲卻長了一身健壯的肌肉。再流上點汗水,站在萬眾歡呼的拳台上,簡直帥得沒有話說。」
「原來你喜歡肌肉型的男人……」許哲淡淡的得出了結論。
「不是不是,我想說的是……」蕾娜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好像生怕許哲推測的範圍將自己畫了出去,畢竟許哲完全和健壯聯繫不上,「大家羨慕我同桌有一個厲害的男朋友,可以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就像所有故事中的騎士,為了自己的公主而戰!」
「想談戀愛了嗎?」回憶起自己的17歲,許哲也是暗戀中的資深前輩了,對於這年齡的女孩還算有些瞭解,「不用著急,會找到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的,而他也會拚命的保護你。只要他真心的愛你,不管他強不強壯,堅不堅強。都會為你抵擋所有的傷痛,保護著你……即便是犧牲自己。」
說到這裡,許哲好像回憶起了誰來?
「不要不要,我都不要。」蕾娜像小女孩一樣的發起牢騷,嘟著小嘴趴在了許哲的脊背上,不肯放手,「我已經找到,找到了一個全世界最厲害的人,他會為我而拚命,會從惡魔的手中救出我。會為了我而成為天使!我只要他就夠了!」
環境一下因為蕾娜的話陷入了死靜,越是靜下去,蕾娜越是害怕,生怕自己的小孩子脾氣讓許哲討厭起自己。
直到又走上了那座連接集市與家的橋,沉靜的許哲才重新的說話了。
「蕾娜啊,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許哲的猜測沒有一分的誤差。
「誰叫你那麼特別……讓人喜歡……」說到後面,蕾娜相信連蚊子飛行的聲音都會比自己大上幾分。
「可在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被喜歡的存在。」背對的關係,蕾娜無法知道許哲是怎樣的表情,只知道許哲的話像在笑,又像在自嘲,讓人心情沉重,「他們是被詛咒的人,從幾千年前就注定了他們的悲慘。他們所愛的人都會受到傷害,而愛他們的人免不了要失去一切,甚至包括性命,這便是Z國古語中所說的『天命』。」
「我根本不相信這種東西!」蕾娜只當許哲在拒絕自己,特別想出這種莫名其妙的借口。可這些話從他的口中出來,又是那麼的具有說服力。
「傻丫頭,世界上有些東西,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它都早在我們出現之前就存在了。因為太過的渺小,我們什麼也改變不了。」許哲就像在教不懂事的妹妹,細心且溫柔。
「我不聽,我不聽,這些都是你的借口。一定是……一定是你想離開,才想出的借口!」緊捂著耳朵,蕾娜不想讓許哲任何一個字鑽進耳朵,因為現在聽起來都像離別的托詞,「你騙不了蕾娜的,我知道你要離開了,也接受了那些奇怪人的邀請。因為你真正不想去的話,根本就不會和他們說那麼多廢話的。」
許哲想笑,因為一個17歲的女孩竟然看穿了自己的心事?自己是不是太過的膚淺?
可許哲還是要離開了啊……
離開這被海水圍繞的都市,離開這著名的「會客廳」,要去更遠的地方,做更特別的事情。
不過蕾娜一定不知道,幫許哲做出這個決定的卻是她,是她那句「不去試試怎麼知道辦不到?」,還有最堅強的笑。
這是許哲從一個只有17歲女孩身上學到的品質,樸實到讓自己慚愧。
看穿了太多,看透的太多本質的東西,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沒有了幻想,沒有了對奇跡的期待。做任何的事情前腦袋中自然先計算出了成功的幾率,就像一台機器。忘記了相信,忘記了努力,忘記了屬於人類的一些精神。
回到了家,一進屋許哲便放下了背後女孩,蕾娜氣鼓鼓的直接衝上了樓,也不管父母焦急的目光是否看著自己。
見到蕾娜如此的態度,媽媽就想上去打上幾下,畢竟這不聽話的丫頭讓所有人擔心了好久。
許哲充當和事老攔下了氣憤的媽媽,說了一個小小的謊言,將驚心動魄的一夜瞞了下來。
緊張的父母才終於放下了心來,本來應該是一場快樂的生日的聚會,現在卻搞成了這個樣子,只當是神的捉弄吧……
第二天的清晨,天剛濛濛亮起時,蕾娜家的門口似乎比集市更早的熱鬧起來。
背負著簡單的行李,就像到來時那麼的簡單,許哲決定了離開。
父親意外的沒有去出船,而是特地來送別。母親的樣子看上去很是無奈,對於這位少語的房客,自己是那麼的喜歡。可惜卻看不見蕾娜的身影……
「你真的這麼快就要走了嗎?你這個月的房租還沒用完,要不住到月底再說?」母親似乎還在幻想什麼。
「對不起,打擾了這麼久,可有些事情正等著我去解決,不走不行。」許哲抱歉的鞠躬,表示對這些日子以來受到的照顧的感謝,「如果有機會,我還會回來看你們的。」
「小子,記得回來時帶上老婆孩子,我免費撐船帶你們游威尼斯。」父親又沒正經起來。
「你啊,哪像個大人?」用手肘頂了頂自己不懂事的老公,母親走到了許哲的身前,牽起了他的右手,將一隻精緻的盒子放在了上面,「這是蕾娜那丫頭特地給你買的生日禮物。我剛才叫了她半天,這丫頭竟然只開了一個小縫,把這禮物要我轉交給你。真是女兒大了不由娘,越來越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了?」
「女孩子都這樣啊……」安慰時,許哲看向了二樓,屬於蕾娜的窗戶上重折了厚厚的窗簾。
許哲無法知道,靠在窗簾上的蕾娜正抽涕的哭泣著。她有多麼不想見到如此的離別,即便離別是開始就注定的結局。
並不是不願意送那個自己第一次喜歡上的人,蕾娜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控制情緒,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於是便不見吧,讓自己獨自哭泣,總比讓許哲看見自己像小孩子的一面來的要好。
威尼斯平靜的生活結束了,眺望遠方,還有什麼在等著,許哲都不知道。
時間緩緩的流逝,夜幕的降臨。威尼斯著名的馬可波羅機場依舊門庭若市,人流,車流,飛機流來回穿梭。
在單獨的貴賓候機室中,閻王安靜的看著旅遊簡介,阿爾特則輕鬆的品嚐著吸血鬼的紅酒,看著巨大的液晶電視上播送的新聞。
最近鋪天蓋地全是一條震撼的消息,多家亞洲企業聯合發表聲明。響應世界慈善機構號召,將在非洲最內陸,一個名為「圖多勞」的國家投資援助。預計幾期工程下來,投資不會少於三十億美金。只需要數年時間,便能讓這等同原始社會的國家成為非洲一顆閃亮的新星。
一時間人們對這從前聽都未聽過的國家來了興趣,可一詳細的調查才發現,這所謂的國家只有區區一萬三千平方公里,大概半個日本的大小。
沒有聯合國席位,沒有穩定的政黨,甚至在亞洲企業宣佈投資前連機場都沒有。
整個國家國民多半以部落形式生活著,許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四輪的汽車,更別說飛機了。
就是這樣一塊貧瘠又狹隘的土地,讓周遍國家極不明白它是如何吸引來了如此大規模的投資?
而此舉也震撼了全世界的慈善業,多少畢身為非洲人民呼籲幫助的人士感動的掉下了眼淚,稱其是人類史上最大的慈善。
可一切看在阿爾特的眼中,只不過是場可笑的鬧劇而已。
那些所謂的大型企業,幕後操縱的人正是創始集團。如此大規模的集體動作,只能說明,百鬼要進駐那塊土地了。
「差不多了。」合上了手中的冊子,閻王站了起來。
「不再多等一下嗎?只要你願意,我能讓整所機場停運上數小時。」阿爾特絕沒有任何的誇張。
「沒那個必要,該來的一定會來,不想來的,就是等上一個世紀也沒有意義。」雖然說的如此簡單,可阿爾特知道,閻王才是最想等下去的人。
突然,貴賓室的大門被由外的推開,一個等待的身影終於出現。
可惜卻不是許哲……
還是穿著那雙上帝之靴,一條緊身短裙,兩條雪白的大腿暴露在空氣之中。只有上身一件夾克式外套顯示了氣溫的變化……
「麻煩下次通知時間考慮下別人的情況。」縷了縷耳邊的金色長髮,愛麗斯是一臉的不高興,「早上通知我到這裡集合,那時我可是身在俄羅斯。」
「穿著上帝的舞鞋,號稱最快的天使,還有什麼空間上的限制嗎?閻王的笑容便是一種稱讚。
「怎麼只有阿爾特這該死的混蛋,許哲呢?」看了看貴賓室,愛麗斯找不到那個熟悉的人,而天使的本質讓其對阿爾特的態度只有討厭。
「他不會來了,我們走吧……」說著,閻王第一個帶頭離開了等候的場所,向著登機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