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歐洲,意大利,最著名的水城威尼斯。
已近秋的時節,讓穿梭其間的遊人都換上了長袖。
這裡是座以旅遊為主的城市,全城被縱橫交錯的河道分割,又被數百座決不相同的橋樑連接成一體。獨特的構造讓車輛在這裡成為了廢鐵,只有小巧的木舟才能穿梭於大街小巷的水道間。
大概是如此的原因,連空氣感覺起來都是格外的清晰,到處能嗅到海水的濕潤與古老磚瓦的滄桑。
可惜這一切在遊客眼中的新奇,對於小蕾娜來說,只不過是些習以為常的東西。
趴在房間的窗台之上,單手支撐著尖尖的下巴,忽閃忽閃著水汪汪的茶色大眼睛,蕾娜又像小女孩一樣的發起呆來。
不知道是不是已十七歲的年華,讓這可愛的意大利女孩有時顯得莫名其妙,古靈精怪?可小蕾還是喜歡這樣靜靜趴在二樓的陽台,看著樓前絡繹不決穿梭的人群。遠遠眺望相隔一條大河的對岸,那些在陽光下擺攤的街頭藝人與攤販,總是能吸引眾多的遊人留戀往返。
其中也有讓蕾娜困惑的人……
他是個亞洲人,名字很奇怪,只有一字,叫哲。有著烏黑的頭髮與烏黑的眼睛。雖然會說意大利語卻很少說話,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三個月前的一個夜裡,沒有任何的行李,一身邋遢得如同逃難過來的他住進了自己的家。威尼斯是看不見什麼高聳入雲的大樓酒店。可供遊人休息的也只是一家家小旅館而已。當然在房間充裕時,一些普通的家庭也會接待遊客來增加自己的收入。
於是他住了進來,租借只和自己一牆之隔的小房間。
爸媽似乎很喜歡這遠道而來的客人,因為他永遠都是那麼的安靜。呆在房間中時連走動的腳步聲都很少,而且也不會像往常的租客那樣,帶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或者是喝的酩酊大醉。
每月的房租都是準時的放在客廳的茶几上,從不叫人催促。
就租客來說,完全能給他打上100的滿分。而作為一個人類,他的冷漠讓人難以靠近。
也正是這樣一個男人,卻讓17歲的小蕾娜苦惱了起來。因為自己好像不知不覺的喜歡上了這個「不愛說話」先生?雖然自己和他總共的交談,三個月加起來沒超過百句,可也無法阻止自己的目光時不時的想在他的身上停留。
誰叫那一夜的他那麼的迷人……
也是在一個多月前的夜,爸媽做上了一桌豐盛的晚餐,慶祝甜蜜的結婚紀念日,竟興致大發的要自己去請這客人回來一起品嚐。
大家都知道在哪找這位神秘的租客,每天清晨天剛亮時,他都會背負上沉重的畫架與顏料,到河對岸的市集上為遊客畫畫,賺取微薄的報酬。
在威尼斯,這樣的人並不在少數。許多流浪的畫家都是一邊替人畫畫養活自己,一邊繪製美麗的街景與獨特的城市。創作自己最喜歡的作品。
穿越過悠長的石橋,當蕾娜伴隨著月光來到對岸時,夜已深去。市集上的攤販大多都已回家,剩下的也正在收拾著攤位。
白天熱熱鬧鬧的場面不富存在,冷清的廣場有種人去樓空的淒涼。正對著寬廣的河道,只有哲一個人還坐在那裡。手中揮動的畫筆還沒有片刻的停息,繼續在畫布與顏料盤間來回。
專注的神情好像已經忘記了時間的概念,即便天空中提供照明的只有明月與皎潔的星星,也無法讓他的畫筆停上幾分。
他的專注讓蕾娜都不意思打擾,靜悄悄的走到他的身後,想等那畫筆稍微放下的片刻在叫他,以免破壞了他的「傑作」。
可當看見他的畫時,不懂藝術的蕾娜突然有種被人錘了一下心口的感覺。
因為那座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玩耍了十七年的街道,在他的筆下,彷彿突然擁有了生命,能張嘴對人述說自己的歷史一樣。
雖然也見過其他畫家,甚至小有名氣的作品,可卻都比不上這幅來的富有感情。
感覺作者融進了一種除顏料以外的東西在裡面,略微的憂傷,略微的遺憾,略微的喜悅,略微的無奈……
最讓蕾娜感歎的是,畫中靜靜坐在河邊的女孩,一身新娘潔白的婚紗,懷捧著一大束鮮艷的玫瑰,臉上的笑容慈祥的就像天使降臨了人間一般。
奇怪的是,他面前屬於客人的椅子上,並沒有匹配的模特坐在那裡,可以說他在繪製的是心中的畫。
蕾娜不知道自己看了有多久,只知道回家的時候爸媽氣憤的將菜又熱了一遍,自己挨了一頓狠批。
而哲也完成了那幅美麗的作品……
從那以後,上學放學蕾娜不自覺的喜歡從喧鬧的市集穿過,看看這男人和他的油畫。可惜再也看不見,他在繪製月下新娘時那種嘴角微微帶笑的表情。不過他的功底也讓身邊一些同行點頭稱讚,漸漸他的攤位也比其他的人稍微熱鬧了一些。找他畫畫的人變多了,可他的話卻還是惜字如金。
趴在窗台之上,蕾娜苦惱的如何將喜歡的事情,告訴給這位一點都不瞭解的人。歐洲人的愛情比起東方人來更加的開放,並不一定要由男方開口才算真正的愛。
女孩也擁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不懂得及時的珍惜,錯過了後悔的只有自己而已。
鬱悶的跑到了房間中偌大的穿衣鏡前,仔細的比照著。一米60的身高稍顯有些矮小,胸部與屁股已經有了攏起的形狀。長長的眼睫毛從沒有刷過東西,可卻是格外的上翹,眨起眼來如同兩把刷子。
面對鏡中的美麗女孩,蕾娜學著電視中模特的樣子,擺著各種嫵媚的姿勢,時不時嚼起小嘴,親吻著空氣。
「死丫頭,你發騷啊?!」可惜太過專注,忘記了已到吃中飯的時間,忘記了自己沒鎖房門,忘記了媽媽最喜歡拿著鍋鏟叫自己吃飯……
「啊!媽!我不敢了!」求饒的呼喊聲不知道能不能傳到對岸,讓這小女孩思春的對象笑上一笑?
是啊,不知不覺已到中午,可許哲卻沒有要休息片刻的意思。不過是趁著攤位空虛的時刻,在一邊的大叔那裡買上了一份漢堡與一份可樂。
也不等吃完,就又回到了自己的畫架前。
具體自己一天能畫多少幅,連許哲自己也說不清,只知道每天都必須購買新的顏料與許多畫布。而每一幅畫除開成本,大概能賺上3歐元左右。在國內這絕對是件值得經理辭職拼搶的工作,可惜在這裡每個月一半以上的收入,全都交了房租與吃飯消耗了。
不過對於許哲來說這樣已經夠了,能支撐自己不至於風餐露宿,生活也沒別的什麼好抱怨的了。
就在許哲啃著漢堡時,一位新的客人又坐在了面前。燦爛的笑容和陽光搭配的很好,一身蓬鬆的黑色泡泡裙,捲起的黑色頭髮,不仔細看,還以為是誰家的公主娃娃走出來了一樣。可對於她,許哲永遠不可能認錯。
「你挺會挑位置的嘛,這裡還真是塊人傑地靈的風水寶地。等我哪天『退休』了也到這裡來好了,只是不知道到時候這裡還在不在?」陽光的關係,讓女孩只能瞇著眼睛欣賞著河面上穿梭的船影,發著小女孩的感歎。
「小姐請座好。」毫不理會對方用Z文的攀談,手中的畫筆已經開始調配起顏料。許哲的臉上找不到他鄉遇故人的欣喜,只當又多了一位客人而已。
「我的側臉好看些,就這樣畫吧……」女孩沒有什麼不適應的,許哲的冷漠自己從一開始就已有準備,「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嗎?都說歐洲的食物噁心的要死,豬用鼻子拱出的蘑菇能賣出天價,發霉的魚卵就叫魚子醬。吃多了不怕壞肚子啊?」
許哲沒有再理這位多話的客人,繼續著不變的工作流程。
「不理我?難道你不好奇我為什麼大老遠來找你?公然出現在人類的世界,而且還有恃無恐的。」閻王輕聲的尋問,繼續自顧自得說著。
「你們神的事情我已不想參合。」終於,許哲還是開口了,不過臉上的冷漠未減半分,「畫完畫了有多遠走多遠,別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這可不是你想不參合就能不參合的事情,別忘了你體內可是子涯的靈魂。」閻王的話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可惜你們景仰的神,現在只想安靜的畫畫。什麼時候你們也能學會自己擦屁股,而不是借別人的手,你們神也算是成長了。」許哲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這次的事情必須有你幫忙才行,上面的傢伙已經岌岌可危,要是解決不了九尾帶來的威脅,他們可能集體下界來也說不定。到時候,神魔之戰不可避免,淪為戰場的世界……沒有人知道戰後的還有沒有人類的存在。」臉色凝重,閻王只想許哲明白事態的嚴重性。
「那又怎樣?」許哲突然停下了筆,困惑的看著面前的女孩,「人類的存亡和我有什麼關係?是我致使這一切發生的嗎?還是我叫你們毀了這個世界?」
環境變得如死般的沉靜,不管多少人從身邊穿行而過,不管是怎樣的表情,都無法感染沉沒的兩人。
「我想我們今天就到這裡吧。」歎息的從座位上跳了下來,閻王禮貌的笑了笑,「來一趟歐洲根本就沒時間旅行,還有許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匆匆的掏出了一張名片,夾合著10歐元的紙幣放在畫板後,「如果你想通了可以打名片上的電話找我,近段時間內我都會在人間。還有就是,力量不會眷顧逃避的人,逃避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受苦的人依舊在受苦,快樂的人依舊在快樂。
不想看見這樣的事情,就嘗試去改變一些東西吧……」
拍了拍許哲的肩膀,閻王跟隨的人流消失在了市集之上,面對著未畫完的作品,許哲發呆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