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的腳步聲迴盪在空曠的廣場,彷彿在無聲述說著「我來了。」
許哲看上去格外的平靜,嘴角掛著邪惡的笑,單手拖行著那比血更紅的大劍,沿著鬼的血跡向前走去……
那劍尖由地面滑過的位置,所有接觸的血液瞬間被蒸發成了紅色的氣體消散,彷彿許哲手中握得是奇燙無比的烙鐵一般。
光是看著,鬼已是不寒而慄,退後的步伐都在顫抖。恐懼麻痺了斷手的痛,連慘叫都已忘記了……
而真正讓鬼如此恐懼的原因為,在許哲的週身,細如薄紗,霧般的淡紅氣障圍繞著他。
鬼可不覺得這是什麼沒用的「裝飾品」,而是傳說之中,靈壓大到可形成實質的景象。
別說自己這修煉了五百多年的大妖,就是換個普通的人類都能看見這靈氣的存在。
眾觀群妖之中,都沒幾個人達到這樣的境界……
那站在自己面前的,向著自己一步一步逼近的……
只是一個不過20多歲的人類?和妖怪漫長的生命相比,他連嬰兒的級別都算不上……
「別……過來!你知道我是誰嗎?」鬼的頭頂已爬滿了冷汗,本猙獰的面容現在看上去竟是那麼的可笑。
「不知道,說說看……」許哲那雙異樣的血紅瞳孔,配上毫無表情的臉,已足夠讓所有的人明白恐懼的含義。
「我是天狗大人的直屬部下!我是百鬼中重要的人!你殺了我……你也無法逃過眾鬼的追殺!你會死的很慘!!!!」恐懼到了盡頭,剩下的也許就只有恐嚇了?
「沒有關係,反正我也準備殺光你們,一起來還節省了不少時間。」許哲的表情告訴著面前的鬼,自己並沒有在看玩笑。
本緩步追擊的許哲突然停下了步伐,而高大的鬼也撞上了那口巨大的銅鐘。
渾厚的聲響又一次傳遍了大地,不過和剛才預示戰鬥開始的意思不同。
現在的它預示的是這戰鬥的結局……
「咿呀!!!」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剩下唯一的選擇便是生死一搏了吧?
鬼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放開了那還在躺血的手腕,飛身撲向了那瘦小的人類,看上去就是一種欺負?
可到底是誰欺負誰,現在還不明白……
「又要弄髒衣服了……」無奈的歎息著,只見許哲壓低身子猛然前踏半步,手中的赤紅大劍彷彿被賦予了靈魂,甩動的直指向天。
根本沒有任何的懸念,飛撲而來的巨大紅鬼在半空中便被無情的一分為二。熾熱的血如漂潑般的四濺,許哲一下子便成為了血人,全身暗紅。
被分成兩半的屍體無奈的摔在了一邊的大地之上……
沒有像其他妖怪逝去時化為絢麗的湛藍煙火,而是如同烈火侵蝕般一點一點化為灰燼……
就連那些本可得到釋放的靈魂,也一同被這「灼熱」的死吞噬乾淨。
這大概是許哲的殘忍吧?
「終於結束了……」將那恐怖的紅劍橫於面前,劍身之上書寫的符咒依舊是黑的發亮。緩緩並起兩指擦拭掉了力量的象徵……
赤紅的劍瞬間恢復了原來的色彩,無數青煙圍繞著劍體散發,如同剛剛蒸過一般。
「真想洗個熱水澡……」疲憊的雙眼閉上了,許哲已無半分的力量再支撐這具人類的軀體,直直倒在了粘稠的血泊之中,無知覺的昏迷了過去……
模糊的夢中聽見了吳倩與耗子的呼喊,可卻是那麼的細微……
「大人,結束了……」童子緩緩的說,合上了一直舉著的DV。
「是啊,許哲和往常一樣又是取得了勝利,打敗了壞蛋,成為了英雄。」八歧的臉上找不到絲毫的遺憾,好像剛看完一場精彩的好萊烏大片,卻不覺得死去的同伴能讓自己的好心情有任何的影響。
時間在悄無聲息中流逝,許哲被眾人抬上了白色的救護車。一路的顛簸,一路吵鬧的警笛都無法讓許哲睜開雙眼。
要不是能清晰看見氧氣面罩上呼吸形成的霧氣,吳倩也許會哭的……
同樣是坐在救護車上,耗子並不是很擔心許哲的狀態。因為共事多年,自己比誰都清楚,這小子的命絕對能讓蟑螂膽寒……
撥通了電話給歐陽老大,通報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經過,也提到了許哲的傷勢。
所以靈異調查科第一次全體出動,前往醫院探病。
只見一直停在車庫中的四輛法拉利跑車和那輛奧迪A6,終於集體發動了引擎駛離了總局。
一些還沒明白發生什麼的民警,還以為是有什麼大行動了……
醫院中,許哲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豪華單人病房讓環境是那麼的安靜。所以他才能安心的默默沉睡吧?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般,嘴角掛著淡淡的笑。
而在病房外的走廊,吳倩與耗子坐在靠牆的休息椅上,等待著醫生的檢查報告。
耗子還好,有隨身攜帶的電腦打發時間,吳倩則只能靠在冰冷的靠背上默默的等待。
巧的是懷抱病歷夾的醫生,與歐陽老大等人都是同時的到達。
「耗子,許哲怎麼了?」一身肌肉的鐵錘不由分說一把抓住了耗子的肩膀,硬生生將其給提了起來。
「大哥,沒看醫生剛過來嗎?我知道個屁啊……」耗子就是不爽鐵錘這鹵莽的性格。
「醫生,檢查結果出來了嗎?」相比的,歐陽則要斯文的多,白色手帕輕捂著嘴,聲音細膩且平和。
「結果是出來了……」面對著這龐大的陣容,還有那土匪般的鐵錘,醫生有點被嚇到了,仔細翻找著許哲的病歷,「病人右手有多處骨折,多處肋骨有骨裂現象。好在內臟等主要器官並沒有損傷,這些並無大礙……
可是……」說到這裡醫生的表情竟露出了遺憾,「CT掃瞄發現,在病人腦中有一塊凝固血塊,壓迫著視覺神經與腦組織……
病人可能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請家屬們有個心理準備……」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吳倩的表情是那麼的茫然,不明白醫生的意思。
「並不是隨時有生命危險……」歐陽老大否決了醫生的診斷,「還有一年時間,許哲才會真正的死去……而半年之後會出現失明,接下來的三個月,大腦記憶力開始消退。一年之後,許哲才會死去……」
「有能做出這麼準確判定的醫院嗎?」換翻看病歷的醫生不敢相信了。
「我們可是找的全球最權威的醫院,收費最高的醫生做的檢查。光診斷費用就是一百萬美金。」耗子不屑的說著。
醫生也明白這裡沒有了自己說話的餘地,轉身灰溜溜的離去……
「你們都知道這事情?」吳倩難以置信的掃視了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默然,「為什麼不告訴我?難道我不是這團隊的一員嗎?!」
「沒有人願意提起這件事情的……」重新坐回了椅子之上,耗子繼續敲擊著自己的筆記本,聲音輕的彷彿要淹沒在鍵盤聲中,「倒數計時的生命……有誰想去知道具體的時間?」
全場一片死靜,所有人都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過道之中迴盪著病人的呻吟,醫生的腳步,護士聊天那清脆的笑聲……
「許哲也知道這件事情嗎?」低垂著額頭,吳倩輕聲的問著。
「最先看到結果的就是他……我們原以為他會沮喪或者崩潰,甚至語無倫次什麼的。結果……」鐵錘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他卻歎息的說『還要活這麼久,真是無聊……』輕鬆的把報告丟到了一般倒頭就睡……」
「好了,好了,既然結果是沒事,大家都回去吧,該幹什麼的幹什麼去。」歐陽最先扯開了這沉悶的話題,靈異調查科的組員開始有循序的退場,「對了,今天要留個人下來照顧許哲,就你了……」
根本就沒選擇,老大的目光自然看向了坐在一邊的吳倩身上。
「我嗎?」吳倩只覺得自己現在都有些恍惚。
「除了你還能有誰?你可是他的搭檔。」理所當然的合上了筆記本,揮了揮手,耗子隨著人群一起離開了這寂靜的醫院。
當走廊上已經空空如野,吳倩站起了身子,輕輕的走進了許哲的病房。
此時已是黃昏,血紅的陽光透過開啟的窗戶灑在了地面與床單之上,彷彿將病房都換了一副色彩。
微微的風舞動起白如雪的薄紗窗簾,一切都是那麼的寧靜。
躺在舒適的病床上,許哲還在沉沉的睡著。一邊的輸液瓶滴答滴答演奏著旋律,如同他的心跳一般。
端了把椅子就坐在了許哲的床邊,難得看見許哲這副模樣,吳倩就如此靜靜的看著……
直到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直到不為人知的淚滴落在被單之上……
「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為什麼背負著如此多的不幸與悲傷?為什麼你卻從不肯讓人幫你分擔?真的你就不會覺得疲憊嗎?」回答吳倩問題的,只有許哲那張平靜的臉,好像和往常一樣,無視著自己幼稚的問題。
無聲讓人疲憊,疲憊的環境又讓人想沉睡……
於是,含淚的女孩就趴在了男孩的身邊,默默的睡去,表情透著痛,不知道是在做著怎樣的惡夢?
夜幕悄然的降臨,那開啟的窗戶灌進的風已帶著寒意,吳倩似乎是被凍著了,眨了兩下朦朧的睡眼醒來。
意外的發現許哲竟靠在了床頭,藉著昏暗的床頭燈光,看著《百鬼夜行圖鑒》。
「你醒了?對了,點滴完了!」吳倩突然慌亂了起來,可抬頭一看滿滿的吊瓶,又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我剛叫護士換過了。」默默看著手中的圖鑒,許哲的語氣還是一樣的冷漠。
「你……你傷沒事吧?」吳倩有些猶豫的起身,走到了窗邊,關上了風的「入口」。
「醫生的檢查報告你不是早就看過了嗎?幾處手骨骨折,幾處肋骨骨裂……」許哲只覺得吳倩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
「我說的是……是你腦袋中的……」真的不想提起,但吳倩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
「你說那個啊?」許哲格外的不以為然,自然的翻過了一頁手中的書,「沒什麼,還能活上一陣子……」
「你不會恐懼嗎?明確的知道自己的死亡時間……」許哲越是平靜的彷彿跟與自己無關的態度,越是讓吳倩想追問下去。
「恐懼?為什麼?知道自己何時會死活著往往比你們更加充實,更明白自己該去做些什麼。」許哲可沒有吳倩想像的那麼悲觀。
「你……」吳倩剛想繼續發問,誰知許哲竟用一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目光頓時凝重的看向了那扇緊閉的病房大門。
看著許哲那嚴肅的模樣,就連吳倩自己也緊張了起來,彷彿什麼劫難到來一般。
「有個討厭的傢伙來了……」許哲輕聲述說著匪夷所思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