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氣溫越高,天氣越熱。自然而然,旅途給人造成的困繞便越來越多。
正常情況下,從都林到維耶羅那要花費一個月的時間,這一次,泰坦皇儲只用了十九天便走完全程。可以想見,一路快馬加鞭,還要依靠地方軍區封鎖國道主線,除了皇室車駕和前中後三座近衛軍集群,任何人都不得妨礙國道暢通。
這一路,三座軍人陣營和追隨帝國皇儲的大量官員吃足了苦頭,人們只在格辛察雅休整了兩天,然後還是單調枯燥的行軍。貴族有馬車,騎兵有軍馬,步兵就慘了!士兵們私底下議論,好在不是去打仗,要不然,到不了意利亞他們就會被活活累死!這些牢騷話傳到皇儲耳朵裡,大家猜奧斯涅怎麼說?哦啦!這傢伙冷冷一笑,嘴裡念叨著……要到意利亞還要翻越阿卑西斯山呢!
士兵們再也不抱怨了。
有趣的是,就是這前後十九天,西大陸上的歷史學家竟把這段短暫的旅途看作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執政初期。天可憐見!他做這個大帝國的最高執政官已經足有兩年的時間!
其實史學家的這種說法在邏輯上並無太大的出入,而且實際情況也確實如此。泰坦攝政王在上任之初並沒有全盤掌握帝國政局,他的工作僅僅是駕御軍隊應付戰爭,整個國家的行政管理體系還牢牢控制在阿萊尼斯女皇和內閣成員手裡。
這種狀況不同於以往任何一個歷史時期,因為世上鮮少出現過攝政王不干政不理政的狀況。
我們可以把泰坦帝國在第二次衛國戰爭期間形成的行政機制簡要的概括為軍政分治。國家日常事務歸屬帝國女皇和賴以維持各部門運作的貴族文官集團,軍隊和戰爭事務自然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帝國高級軍官集團需要操心的事情。因由國家民族的成敗榮辱,兩大官僚集團的關係始終都能保持和諧與融洽,但戰爭過後,文臣武將就陷入了互相詆毀互相攻擊的怪圈,就好像一夕之間便有了殺父之仇。
說到這裡,我們先得搞清楚一件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執政能力在歷來的史料中都被不恰當地忽略了!原因很簡單,他在軍事上建立的功勳完全抹殺了他在政0府事務上的建樹。
回顧人類歷史。成功的軍事家往往是出類拔萃的政治家。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當之無愧的軍事家,但在803年,也就是被人稱作「執政初期」的那段日子,他在政務上的作為還無法體現出一個政治家應有的素質。
他是第一次在皇帝的位置上看待國家事務,這時候,以往為他倚仗的軍人集團不但派不上用場,還在各個方面束縛了他的思路,導致他在處理國事的時候總是力不從心。所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執政初期同樣沒有掌握控制國家行政體系的真實力量,他不得不讓內閣成員為主的貴族文官集團來把持這個領域,他所能做的只是學習、監督,說得再確切一點,就是於懵懂中摸索做好一個皇帝的正確道路。
說出來可能有些不盡人意,但人無完人,君主專制制度本身也有局限性。奧斯涅不是天生的皇帝,他的成熟需要一個相當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他不可避免地要依賴於人。
初次執政的第一階段,我們可以理解為,帝國皇儲由首都出發,在十九天之後抵達維耶羅那。此時人在旅途,奧斯涅不但要控制他的軍隊,還要為泰坦政0府的運作出謀劃策。這可真是難為他,但這只是公開的說法,實際上他的工作再簡單不過!每每遇到自己想不通或是根本無法理解的政0府事務,在內閣以及內政部門官員的提點之下,奧斯涅能做的只是在詔書上「畫赦」。
這種狀況看似荒誕,因為熟悉泰坦攝政王的人多半都會以為,他既是軍事上的天才,在管理一個國家的時候自然也是水到渠成,可天底下的事哪有這麼簡單?為了能夠真正駕御自己的帝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下了大功夫!但即使是在加冕為帝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於政務上的權利也有限得很。
應該說安魯大帝在執政初期遭遇的尷尬是高度集權的君主制國家普遍存在的問題。「一切權力歸皇帝所有」,這只是皇家為了標榜皇權的至高無上而刻意突出的一種說法。實際上國家的所有權利掌控於皇帝一人手中或者某一位權臣手中的現象是極為少見的。
在西方有法蘭王國路易大帝廢除內閣,將皇權完整握於手中;在東方有蜀國諸葛氏宰相完全把持國家軍政,代國主行使皇權,這便屬於這種罕見的現象。更為普遍的則是權利實際掌控在作為特權等級的貴族官僚集團手中。沒有這些高級官員的合作,皇帝想向外界發佈政令近乎不可能。所以君主專制制度絕不是絕對的皇權專制,而是一種建立在集體利益之上的集體專制。只要這種利益符合皇帝的需要,我們就可以稱之為君主專制。這不是一個拗口的文字遊戲,而是這種制度的本質特徵。
瞭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人恐怕都很清楚他的性格。這個喜歡發號施令的年輕人絕不會安於現狀,在他對自己的執政能力沒有把握的時候,他需要集體智慧為他服務。
好比面對一場沒把握的戰爭,泰坦帝國的武裝力量最高統帥要調集所有的參謀,為他制定最為確實可行的戰爭計劃。政0府事務也是這樣,那些自以為可以規範一位皇帝的貴族官員告訴獨裁者應該這樣做、應該那樣做,奧斯涅一味遵從,同時在這個過程中汲取晉身為皇的寶貴經驗,等到他的意識突然出現「時機成熟」的信號,他便義無反顧地拋開了擋在身前的絆腳石,將國家大權盡可能多地納入手中。
話雖這樣說,但現實逼迫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必須在控制的同時進行準確的放縱。在他征討八方的時候,泰坦帝國的政0府機構要照常運行,這就需要權利的配置務必合理。既不能過於集中,也不能過於分散。好在安魯大帝把握分寸的能力甚至勝過他的戰爭天賦,所以他的帝國再沒有出現軍政分治的狀況。這足以說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確實是擺弄政治的高手,要不然他也調教不出維多利亞那樣的高徒。
十九天,看似短暫,但對於泰坦皇儲來說,每一天都是寶貴的歷練,每一天都是汲取養分的時刻。這十九天的「執政初期」只是一個標誌性的概念。對於歷史和今後的泰坦帝國並無重大又或深遠的影響,奧斯涅只是照常行軍,照常過日子,但這裡強調的是他的統治手段,或者說,是他為了統治而培養的精神!
在這十九天裡,面對自己並不熟悉的領域、面對自己並不理解的國家事務,奧斯涅的表現是不急不燥不驕不餒,他虛心地聽取意見,仔細地分析得失的成果。他需要更加清醒地認識服務於他的官僚集團。需要更加深刻地掌握國家的日常工作。
這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是一位真正的皇帝!十九天,他已想到如何按部就班地經營自己的帝國;十九天。他已想到如何給他的繼承人創造一個最為穩妥的統治環境。他將目光放到了長遠的未來,為了能讓安魯家族成就泰坦帝國的第三代王朝,他必須將這個開國君主做到最徹底、最完善,如若不然,他也要給自己的帝國培養一個承前啟後的繼任者。
那麼也就是說,奧斯涅到底沒有完成他在意識領域構建的那個無敵的泰坦帝國,所以才有了維多利亞一世,他將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交給年輕的妻子,在最終確認自己已經了無牽掛的時候,他的心臟就在一次突發性的大面積心機梗塞中停止了跳動。
他是微笑著離開這個世界的。
維多利亞?霍亨沃倫。這大概是最後一次提到她了。
她服侍安魯大帝走完了後半生,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后,大帝對其寵愛猶甚,兩人出入宮廷一向形影不離,到最後,維多利亞儼然是服侍大帝飲食起居的管家班頭。她隨大帝入朝聽政、隨大帝入軍從戎,大帝處理朝政軍務、駕馭貴族階層和第三等級勢力的手段讓她受益匪淺,通過與丈夫朝夕相處和這種言傳身教的灌輸,維多利亞終於成就蓋世女皇的偉業豐功。
這裡只有一個疑問!
為何大帝在位期間始終不任其執政?
這一點很難解釋。以維多利亞的精明和智慧,再以安魯大帝對她的愛護和信任,於她登基加冕之前的執政應該是必須的,她可以在執政期間實踐丈夫教曉她的各種統治策略,在正式成為女皇之後就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沒打算讓他的妻子在自己還沒有踏入棺材的時候執掌國政,任由人們如何猜測也不無法摸清他的真實用意,因為在外人看來,維多利亞?霍亨沃倫甚至不是安魯家族的嫡系成員,她的外姓身份是她加冕為帝的最重大的障礙,若是沒有一段實習經歷,她以皇后的身份很難成其大統。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政治智慧和高超的政治手腕又一次起到關鍵作用。他是過來人,他既能以皇夫的身份加冕為帝,就能把皇后的身份改為君主。在他統治泰坦帝國的最後一個階段,他給妻子的定位相當於不是執政、勝似國主!
一方面,只要不任其執政,在安魯皇室內部,反對由外姓人接掌皇權的頑固派就沒有借口向大帝的家庭發難。在大帝統治末期,他的四個兒子已經瓜分了大陸西方四分之一的領土,而水仙騎士仍有無數分支掌握在他的兄弟子侄手中。妻子面對的反對勢力實力雄厚,為了維護國家的統一、鞏固帝國政局、避免正面碰撞可能帶來的強有力的牴觸行為,奧斯涅在家族宗親面前選擇了退讓,他絕不會讓維多利亞擔任攝政;另一方面,只要不任其執政,維多利亞在行使丈夫給予她的各種權利時就得走上許多彎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給未來的皇帝設置了許多障礙,諸如文件上的、規章上的、形式上的、意識上的,各種教條看似束縛了皇后的野心和權柄。但實際上,在丈夫的授意和提點之下,維多利亞總是能夠成功地避開這些「防範」她的措施,並以皇后的身份對國家事務施加影響,再以丈夫的名義遙控帝國上下百萬大軍,進而形成對國家真正意義上的操控。
說到這兒,研究歷史的專家學者們不禁啞然失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幹什麼?他的做法跟脫褲子放屁不是一回事嗎?但具體分析一下,這種逆流而上的佈局不但讓維多利亞對她掌握的統治學問融會貫通。還極大地豐富了她與前進道路上的各種障礙進行鬥爭的統治策略。
麻煩確實麻煩了一點……既要讓皇親國戚無法干預,又要讓妻子得到鍛煉,還要讓妻子能夠服眾,還要在無形中奠定妻子的統治基礎!將這些人為限定的條件加在一起,奧斯涅辦起事來容易嗎?
不容易!但安魯大帝還是辦到了!在他躺進水晶棺的時候,泰坦帝國群龍無首,維多利亞皇后只是把自己關在大帝生前的寢宮裡不停地哭,結果外面連一個主持喪葬事宜的人都沒有。因為除了她,再沒人有這個資格。
性急的軍人最先坐不住了,偉大的安魯大帝的英靈不能在他們眼前晃晃悠悠地飄著!在幾位最顯貴的軍隊將領的率領下。近衛軍和水仙騎士的高級軍官團齊齊聚到宮殿裡請願。聲淚俱下地懇請英明神武的維多利亞皇后出面主持大局。
維多利亞的戲份很足,她以絕食這種比較極端的手段與軍人集團抗爭了五天,到了第六天。文臣武將終於走到一起,他們攛掇了大帝所有的嫡親子女和十幾位安魯親王一塊兒回到宮裡,既有大帝的遺詔和一切符合法理的條件,維多利亞?霍亨沃倫就理所當然地成了泰坦皇儲。
人們直到這時才醒悟過來,沒有這個女人,泰坦帝國便無法運作。只有維多利亞擁有將權利集於一身的資本,而她所代表的利益階層也符合安魯王朝龐大的軍政官僚系統的要求,再加上各個系統內的大官僚都對這個女人的執政能力一清二楚,於是……不是她還能是誰?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耗費半生精力製造的政局面前,人們甚至找不到不去服從維多利亞的理由。
可以說,這場大戲是由奧斯涅一手策劃,他集導演、編劇、編導、製片、劇務等數職於一身,維多利亞所做的只是傾情演出,進而顛倒眾生!代價總是有的,安魯大帝以生命謝幕,結局是一代女帝橫空出世,泰坦步上登臨世界之巔的偉途!這是世界史上最壯麗、最雄美、最富感染力和傳奇色彩的一幕舞台劇,沒準兒……奧斯涅金像獎和最佳女主角獎就是這麼來的!
這是玩笑話,大家不必當真。不過接下來要談到的事情就不是玩笑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絕不會拿他的家庭和帝國開玩笑。他所設計的劇本的每一個環節都體現了超越以往任何一位君主的政治策略和政治智慧,他所導演的這幕舞台劇可以以為專制君主統治的教科書。
還是由問題開始吧!
安魯大帝給他的異姓接班人的統治道路設置了重重障礙,難道這一切真的只是為了脫褲子放屁?難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真的只是在鑄煉妻子的領袖素質?
當然不是!
和她的丈夫一樣,維多利亞?霍亨沃倫也不是天生就注定成為一位蓋世君主。至少在她滿山遍野撒歡瘋玩兒的年紀,她絕沒有一點成就女帝的跡象,她只是在那個時期打下了有待培養和發掘的堅實基礎。
自古羅曼時代就開始立足於泰坦上流社會的霍亨沃倫家族出過三位皇后,到了維多利亞出生的年代,這個古老的家族已經人丁凋零風光不再,但無礙於一位公爵小姐在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生活中快樂地成長成熟。
相比於許多生於貴族家庭的小姐們,霍亨沃倫家族自然最擅長生產皇后、培養皇后!這個家族在數次顯赫的經歷中形成了一整套先進的教育皇后的理論。維多利亞自小便對皇后這個稱謂產生了強烈的嚮往和憧憬,這是她所接受的教育的第一步,在這之後,她的知識和心靈力量隨著教育的不斷深入而不斷積累,緣自三位泰坦皇后的優良血統和教育概念自然令她形成優於世間所有貴族女子的內在潛質。
她不是生來就要做皇帝的。她是生來就是一位皇后。
接下來的事便順理成章。光明神安排她和安魯大帝在戰火紛飛的霍亨沃倫城堡度過一段英雄美人式的浪漫情事,這時的大帝正好缺一位妻子,他便迅速把年輕的公爵小姐娶進家門,維多利亞真的成了一位皇后。
接下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極不情願地認識到一個事實,他的子女和親族都不是擔任繼承人的合適人選,這可怎麼辦呢?
轉換思路的過程十分艱難,要一個異姓人接掌皇位?安魯大帝首先要過自己這一關。一開始他只是把維多利亞作為平衡家庭關係的一個籌碼,但維多利亞的出色表現令他看到了希望,他覺得……試一試也未為不可。
隨著帝王式演練的不斷推進,大帝的年輕妻子終於表現出成王成霸的風範,她以奧斯涅地施政方略和軍事思想為效仿的楷模,一切都盡善盡美,但大帝又開始怕了!他怕她怕得要死!他怕她的上位會撼動安魯家族對泰坦帝國的統治,他怕她在執政過程中撇開給予她一切的安魯,就像他對阿萊尼斯所做的那樣無情無義!他是過來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成為第二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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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一方面是教育,一方面是壓迫!他給妻子的上位製造了重重阻隔,在指導她施政的同時又不斷以新的障礙提示她務必對安魯家族謹守忠貞。如若不然……儘管奧斯涅從沒有向維多利亞展示「如若不然」的後果,但一代女帝又不是傻的,她自然清楚自身的處境。她是依附安魯和丈夫的家庭才獲得了等同君主的權利,若是她的名字中間沒有冠上安魯這一夫姓,她恐怕做夢都不會幻想自己會有皇袍加身的一日。
奧斯涅想要的無非是一粒定心丸,維多利亞毫不猶豫地給了他!為了表達自己對丈夫和安魯的忠誠,維多利亞親自監督軍情部門處決了霍亨沃倫家族僅存的的七名男性成員。這樣一來,安魯就永遠不必擔心外戚亂政或是改朝換代這類的事。
注意了!並不是她的丈夫要求她這樣做,而是她的慾望和野心以及為此衍生出的殘忍冷酷的精神佔了上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自此對她又愛又怕,他愛她愛得發瘋!他愛她的美貌、愛她的野心、愛她的慾望、愛她的瘋狂!他怎麼能不愛她?這是光明神賜予他的、將他的帝國和他的家庭推向輝煌的最佳人選!
同時!他怕她怕得每晚都做噩夢!她是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女人!她是這樣一個陰險狡詐的兇手!為了一己之私,她可以冷眼看著聲卡斯殺光自家的親族!奧斯涅怕她的冷血、怕她的殘酷、怕她在登臨皇帝的寶座之後轉而向自己的家人瘋狂報復!
所以,他給妻子的執政之路安排了重重艱難險阻。鍛煉她、試探她、教育她、警示她!她懂,也完全領會了丈夫的意圖。失去親族使她變成孤家寡人,她所擁有的只是丈夫留給他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一開始就將這位最危險的妻子和他的騎兵元帥捆在一起,他不斷地向她灌輸繆拉的價值,為什麼?
安魯大帝是那個真正洞悉一切執掌一切的人!之前我們早已說過,在那個時代,沒有人是他的對手。繆拉一直是維多利亞的護身符,她或許真的以為這位騎兵元帥是她身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她有紅虎拱衛身側,一切閒雜人等都會畏她三分、敬她七分!不管她有沒有發覺繆拉的存在意義。奧斯涅還是將遺詔分作兩份。
一份給妻子,她是他的接班人,他們兩個拼了大半生就是為了用這一紙詔書銜接皇權的傳承。
另一份是密詔,維多利亞並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一件東西,奧斯涅將這份密詔托付給騎兵元帥,但繆拉始終沒用上,因為帝國的女皇陛下到死也沒有犯下為先皇所擔憂的那些錯誤。
繆拉沒有見證一代女帝的隕落。他在彌留之際將這份沒有出世的先皇遺詔交給了被維多利亞立為皇儲的安魯太子,安魯王朝的二世皇帝在加冕典禮過後便將這份密詔燒掉了。所以沒人知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到底給他的妻子布設了一個怎樣的殺局!但這一點都不難猜,都說了是「殺局」!那麼只要維多利亞?霍亨沃倫敢於犯錯,一夜之間,相信她就會發現身邊的人會突然對她變了臉色。
做一個男人、做一個皇帝!容易嗎?
不容易!但奧斯涅做到了!在君主專政時代,皇帝的婚姻生活乃至家庭生活同時也是這個國家最重要的政治生活,換句話說,什麼夫妻關係什麼親子關係都是假的!本質是這種關係能否為統治集體所接受、能否延續皇權的正當傳承。
維多利亞為丈夫育有一子。老來得子,大帝和皇后自然欣喜若狂,可這個兒子到十二歲的時候就已令他的父皇和母后失望透頂,因為這個貪玩好樂的小傢伙竟然把他的一位姑姑的肚子搞大了!
這還了得?這樣的人別說做皇帝,就連做個安魯子弟都嫌丟人!儘管維多利亞做夢都想讓自己的兒子繼承衣缽,可她不敢!即便她已君臨天下,即便她成了大陸上最強大的帝國的國主,但她始終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的要害部位。她高坐在皇位上,風光無限,享盡人間極權,可背後無時無刻不是冷涔涔地。她怕安魯。怕安魯人會把她和那個製造了王朝第一醜聞的小傢伙丟進埋葬她和她的擁護者的萬人坑!
不要小看安魯!即便維多利亞在位期間已把這頭凶悍的野獸治得伏伏帖帖。但不要小看安魯!
為皇能者居之!丈夫是這樣做的。為了讓自己睡得安穩一些,為了讓自己的一世英明有個好結果,維多利亞也必須這樣做!她在安魯子侄中選擇了一位最傑出的年輕人伴在身邊。像當初奧斯涅指導自己那樣,她盡心盡責地教育這位接班人,直到將他推上世界第一強國的皇座。
不過當然,在歷經三代帝王之後,安魯家族的皇帝一任不如一任,直到這個跨越大地五千公里的龐大帝國處於分崩離析的險境,安魯家族才又出現一位力挽狂瀾的中興之主,但這也只是迴光返照而已。斗轉星移,歷史的必然性最終摧毀了安魯,也摧毀了君主專制制度。
其實說到這裡。泰坦的故事已經基本結束,只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交代一切開始的那一刻。
奧斯涅仍在趕赴意利亞的途中,光明神要向他贈予人間君主的神聖權力。他的人生將再一次到達巔峰。只有完成了最後的加冕儀式,他才能作為泰坦皇帝去實現他所嚮往的那個混沌的夢。
而與此同時,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但在教歷803年的8月份,排除一切紛亂繁雜的軍政事務,有一件最為重要!那就是在全國範圍內改旗易幟!黃金獅子已經不具備作為國家圖騰的象徵意義,安魯王朝自然要用安魯的國旗和國徽。
猛虎水仙,這個古老的紋章一直被人津津樂道。它是忠誠和勇武的代名詞,現在,它是泰坦帝國屹立於世的唯一標識!儘管最近一段時間它只是在維耶羅那這樣的大都市投入試行,但在不久的將來,整個世界都會在這面張牙舞爪的旗幟下聆聽戰爭的樂音和征服的節奏。
維耶羅那到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有乘車,而是騎乘他的巨獸闖進這座充滿歷史的大都市。
他受到了維耶羅那軍民近乎瘋狂的歡迎,人們就像異端一般跪在地上,哭著呼喊他的聖名!守衛這裡的軍人整師整團的消失在破敗的城市街壘中、世居於此的人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倖存下來的人好像全都變成怪物!他們似乎是某支邪教組織的擁護者。當帝國皇儲、軍人的最高統帥出現在多瑙河畔的時候,數十萬軍民集體患上歇斯底里症!他們沒了命地歡呼、扯著脖子狂吼:
「安魯哈啦!皇帝陛下萬歲……」
藍色的多瑙河溶入了英雄的鮮血和動情的熱淚,維耶羅那等著盼著,那位主宰一切的人終於來了!人們並不清楚他的到來究竟意味著什麼,他們只知道,皇帝來了,一切苦難就會化作涓涓細流,一切歡樂就會重歸人間點燃心火。
若是有人向你問起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統治威信是如何建立的?你可以這樣回答他:
「任何一個見到他的泰坦人都會相信,他是帶領泰坦民族走向永恆的最偉大的君主!泰坦民族的魂魄向他皈依。泰坦民族的血脈為他流動!他出現的地方,時刻都有神跡降臨,他到過的地方,都會成為泰坦民族的領土!」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應該是被音樂之都的瘋狂嚇到了,但他還是被眼前的狂熱氛圍徹底打動。803年,除了音樂,維耶羅那一度以殘桓斷壁著稱於世!不過奧斯涅對維耶羅那這座城市再也熟悉不過。
戰爭對音樂之都的破壞只是表面上地塵土瓦礫以及石道河堤上永難洗淨地污血,就本質而言。維耶羅那人樂觀向上的精神得到進一步的發揚和凝練。經歷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大戰,在偉大的祖國泰坦獲得空前勝利的現實面前,人民近乎虔誠地信任他們的君主!
泰坦民族陶醉了!癲狂了!維耶羅那展示給世人的僅僅只是這種狂燥情緒的一個側面,在人們拋棄黃金獅子,家家戶戶都在趕製猛虎水仙旗的那一刻,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統治根基得以真正鑄就!他甚至無鬚髮布任何命令,僅僅是一個動作或是一個眼神,這個民族就會為他赴湯蹈火。
戰爭期間,維耶羅那的生死戰陣中間誕生了許多支膾炙人口的樂曲,在戰爭結束之後。無數多位藝術家紛紛在遺落著烈士屍骨的廢墟上譜寫了蕩氣迴腸的詩歌。
音樂之都的軍民對他們的皇帝只有一個要求。既然國格已定,那就請皇帝陛下在這些動人的篇章中擇一精華,作為泰坦帝國安魯王朝的國歌。
歡騰的人群將最著名的作曲家推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面前。陛下與這個年輕人親切握手,他被告知這就是泰坦民族交響《蒼茫組歌》的作者卡約克。
卡約克當眾演唱了一首他所譜寫的詠歎調,也就是《蒼茫組歌》尾聲的最末一個樂章的華彩部分,曲名《榮耀盡歸於泰坦,偉大的祖國》!
聽過一遍,奧斯涅就去問伴在身邊的南方集團軍群總司令、原第五戰區司令長官岡多勒?阿貝西亞上將:
「我需要再考慮一下嗎?」
鐵臂將軍沒有回答,他只是轉向圍繞左右的萬千軍民:
「陛下想問,他還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開始是一個大膽的女孩子,她以天簌一般的童聲唱響了歌頌祖國的英雄戰歌,接著是一個年輕的男聲加入進來。再又是一個中年人的渾厚嗓音加入進來,然後還有一個歷盡滄桑的老邁的聲音加入進來,最後是所有的樂手演出交響,所有的軍民同聲放開歌喉。
人們彷彿回到了血與火交相輝映的戰爭歲月,多瑙河兩岸,樂曲和心聲演繹出世間最為波瀾壯闊的民族史詩,有了精神上的強大支柱,有了力量上的野蠻強橫,泰坦民族已為君主的征服之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們需要的只是那位偉大的君主向著那個偉大的目標輕輕地揮一揮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輕輕揮手,由遠及近,大合唱瞬息停止。
「國歌誕生了!」
歡呼!經久不絕的歡呼。
呆在人群中間,畢竟是不安全的!盧卡斯冒著被維耶羅那軍民生吞活剝的風險,抵死將他的主人帶離現場,他們沒有在維耶羅那多坐停留,而是直接取道戰時開闢的捷徑,由音樂之都急馳向東。
沿多瑙河順流之上,在維耶羅那東南方的河套平原拐彎地區,護衛帝國皇儲的大軍忽地停了下來。奧斯涅拉上他所有的老朋友,棄馬步行,他們登上一座小山包,帝國皇儲對老朋友們說,這裡就是帝國軍魂聖器的故事起源的地方。
在場的人不禁肅然起敬,他們在烈士合葬的墓碑前舉行了一個簡短的祭奠儀式,然後奧斯涅便擯退身邊的閒雜人等,只帶上保爾、薩爾拉?德羅夏、毒醫帕爾斯、還有黑魔肖卡?連柯。
進入墓園後的密林,一股肅殺之氣便撲面而來,盛夏的林叢隱有刀光劍影交織在一起的凜冽風聲。好不容易找到一條隱蔽的小徑,沿著這條模糊的道路再向林地深處摸索,就在人們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場景豁然開朗,一座巨大的軍營立於連綿的山麓和深邃的谷澗之中。
有七名軍人迎了出來,他們就是被後世引為大帝座下七勇士的特戰軍官們。奧斯涅自豪地對多摩爾加的老朋友們說:
「這是一個准軍事組織,但你找遍近衛軍和水仙騎士團所有的文字記錄也不會發現有關於它存在的任何線索!這同時也是一所學校,在這裡服役和學習的軍人都是我所能找到的最精銳最忠誠的戰士!」
「那我呢?」一個老邁的聲音在林地間叫喚起來,儘管有些不滿,但這個佝僂著背的東方老者還是以西式的熱情大力地擁抱了那個奇跡般的小伙子。
「你是我的導師!也是泰坦所有精英軍人的導師!」奧斯涅在擁住老者之後便轉向身邊的一干親信夥伴:
「你們都是!我知道你們已經厭倦了慣性造就的生活,給你們一個機會,在這裡安家立業,是光棍兒就娶個老婆,結過婚的就生他一大群鼻涕蟲。並不是說我不需要你們了!只是你們服從我的方式會與以往有些不同。」
在場的人都沒說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再也不是那個心血來潮就會發脾氣的少年犯,如果他執意要讓這些殺人無算的部下繼續向這個世界輸送殺戮和恐怖,那麼人們也只能選擇謙卑地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