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歷803年7月31日,駐紮在首都地區的近衛軍部隊終於出發了。大清早,城市四周都是營火製造的煙霧,一隊接一隊的士兵開進國道,有的向南、有的向東、有的向西,但目的地只有一個——意利亞!據說那個地方住著光明神。
泰坦帝國的皇儲殿下不在最先動身的隊伍中,沒人知道他在哪,也沒人知道他會在什麼時間離開漢密爾頓宮。
對於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來說,這是他在長大成人以來遭遇過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他的主人要加冕為皇!這說明他本人和他的家族都將接受一次嚴峻的考驗。
如果事情順利,這位大學畢業生將萬分榮幸地獲得他的畢業證書,並被引為安魯王朝的開國功臣之一!沒有他的腦袋瓜兒就沒有今時今日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反之……萬一遇到一些突發狀況,搞得帝國皇儲的加冕典禮變成葬禮,或是一個天大的國際笑話,那麼迪亞巴克爾的腦袋瓜兒馬上就會搬家,到時絕不會有一個人同情他!恐怕連平日那些最親近的人也會朝著他的斷頭吐唾沫。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盧卡斯看得很透徹,他告誡自己不要犯錯誤、不要犯錯誤、不要犯錯誤!可該死的!這種強大的壓力過早地摧毀了他的健康,他患上了失眠和深度神經衰弱。
連續多日,泰坦帝國的軍情局長吃不好,睡不好,因為他不吃,也不睡!他和他的軍情官員一天到晚攪在一起,琢磨著如何維護皇儲殿下的周全、如何迷惑那些隱藏在陰暗角落裡的騭鼠。
眾所周知,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的工作就是為了他的主人和他主人的帝國清理垃圾。這些垃圾無處不在、無孔不入!這要求盧卡斯在對待本職工作的時候要提起120個小心,不能馬虎大意,不能放鬆警惕、不能得過且過。更不能像現在這樣莫名其妙地忘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我明明記得的!我明明把這件事寫在一張紙上的的!該死的!是什麼事來著?那張紙又哪去了?」
軍情局長辦公室,盧卡斯正在歇斯底里地發脾氣!室內的壁櫥和檔案櫃已經被他一掃而空,那些重要的、寫著「極密」字樣的文件洋洋灑灑地攤在地上,就好像它們已經完全失去意義。
「立正!」
走廊裡傳來衛兵地大聲吆喝。
「帝國皇儲……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到……」
盧卡斯和他的秘書們幾乎是下意識地挺拔身形,全如塑像一般僵硬地立在地上。
奧斯涅走進門,面上的笑容迅速便被錯愕和吃驚的取代了。
「光明神在上!」皇儲殿下朝著滿地的重要文件攤開手:「這是怎麼了?你跟你妻子吵架了?」
「呃……呃……」盧卡斯答不出,他知道這是自己的神經衰弱症在作祟。他可能根本就沒有忘記什麼重要的事,一切都只是大腦製造的幻象!他的大腦時刻都在運動。難保出現這種狀況。可明明是有這麼一件事!盧卡斯又開始琢磨!怎麼就憑空忘記了呢?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奧斯涅轉向那些手足無措的軍情機要秘書:「快把這裡收拾一下!那些秘密文件……快把那些該死的秘密文件放回它們該在地地方!這像什麼樣子?這兒是主宰帝國秘密戰的控制樞紐,難道你們以為這裡是郵局嗎?」
「抱歉殿下!」
盧卡斯最先醒悟過來,他一邊道歉一邊跪到地上,手忙腳亂地拾掇那些原本不該見到天光的秘密文件,不過就在他為自己地前途感到擔憂的時候,那位帝國的主宰者已經探手將他扶了起來。
奧斯涅的口氣很友善,完全是對待朋友的態度:
「嘿!我的老夥計!把這裡交給你的秘書吧,陪我出去走走!你也該透透氣了!」
「不,殿下!」盧卡斯搖了搖頭:「我必須得把這些文件……」
「盧卡斯!」奧斯涅打斷了情急的軍情局長,他拍了拍大學畢業生的肩膀:「這些人都是由你親自選拔上來的機要秘書,他們能應付這裡的事情。你可以……試著相信他們!」
盧卡斯環顧身邊的那些年輕人。他們都是大學畢業生,每個人的面孔上都帶著躍躍欲試的神情,就像……就像自己剛剛開始追隨最高統帥時的樣子。
「好吧!這裡就交給他們!」
「對了!這就對了!」
帝國皇儲扯著他的老朋友走出軍情局的院落。他們選了一條僻靜的小路,就在軍部大院的花園旁,沿著低矮地樹牆和一片水仙花田一直往前走。
奧斯涅並沒有對局長辦公室裡撞見的那一幕表示反感,盧卡斯也不願再提這件讓他極為難為情的事。軍情局長是個有能力的人,只要他在主人面前很好地發揮他的長處,他就能得到信任和獎賞。
盧卡斯對帝國皇儲說起好幾件比較重要的事務,比如泰坦軍情人員在英格斯特王都建立了一個新的聯絡站,又比如軍方的一名高級間諜成功打入德意斯王都伯恩斯堡神光大道口號……也就是德意斯王國軍的最高統帥部……
秘密戰就是秘密戰,這個鬥爭領域的重要性第一次被一個統治者提升到國家戰略的高度。這裡並不是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有倚仗軍情局才能有所作為,而是說他對統治策略和戰爭策略的前瞻性把握得恰倒好處。秘密領域的鬥爭不是決定一切的因素。安魯大帝絕不會用無孔不入的特務來統治他的帝國,他對盧卡斯的要求僅限於保衛皇室、保衛國土、摧毀敵對勢力,也是因此,泰坦的軍情人員在宣誓入伍的時候要說忠於祖國,而不是忠於某個人。也許有人會說這只是形式上的區別,但真正意義絕不在此此。
如果你不去瞭解,那麼軍情事務特別是秘密戰領域的鬥爭的複雜程度絕對超過你的想像!就拿帝國皇儲的加冕典禮來說,泰坦帝國的軍情人員實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們需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
按照盧卡斯的說法。最麻煩的事情自然是皇儲殿下的出行。
由都林到羅曼,行程幾近一千二百公里,途中要經過三處人口比較集中的平原地區,再由安全態勢不算明朗的帝國南方轉入地廣人稀的阿卑西斯山區!然後……天可憐見!他要到外國!誰知道意利亞境內會發生什麼狀況?
雖然一路上有十餘萬名全副武裝的軍人圍繞皇儲左右,可危險總是有的!皇儲殿下要吃飯、要睡覺、要行軍、要有愉快的性生活和豐富多彩的交際活動!盧卡斯和他的軍情行動人員要防止有人下毒、要防備可能存在的刺殺行動、要全盤把握殿下的行程、要提防每個在皇儲身邊晃悠地別有用心的女人!那些交際活動是必不可少的,由中央到地方,數以萬計的帝國貴族都想趕在攝政王加冕之前向安魯家族宣誓效忠,最高統帥每到一地都得做短暫的停留。他得接受貴族的拜偈。也得和帝國的中下層官吏保持接觸!他是泰坦的主宰者,他必須這麼做!但這真是見鬼了!安全方面的問題要由盧卡斯全權負責,他要動員軍情局全部的一線搜查官,他得檢查主人落腳的每一處建築,還要核實每一個到場的貴族的身份!萬一在殿下身邊鑽出來一個冒名頂替的傢伙,盧卡斯不禁要問,這個責任要由誰來負?誰又負得起這個責任?
軍情局長接著說。他為主人出行制定了尚算完備的保障計劃,龐大的輜重車隊為帝國的主宰者配備了一個廚師營、一輛茶水車、兩個酒庫,還有忠誠方面絕對禁得起推敲的侍從隊伍,除此之外還有二十幾名各科醫生、還有處置毒物的專家、還有處置危險爆炸物品和可疑物品的科學家!連主人的禁衛團隊裡也安插了十幾名關鍵時刻充當肉盾的死士!還有什麼?該死的!盧卡斯狂抓頭。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一件事。
「放鬆!深呼吸!放鬆……」
奧斯涅只能這樣說。這是盧卡斯的工作,他已經幫不上什麼忙了。
盧卡斯開始放鬆,他強迫自己去關注花園中的綠意和盛開的花朵。但是不行,他得繼續說下去,比之沿途可能遭遇的那些突發事件,來自國際上的威脅才是真正讓他坐立不安的。
軍情局長開始了他的簡報,最近一段時間各個敵對國的軍事調動極為頻繁,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要加冕為帝,天底下的好事之徒便都跟著緊張起來!
在西邊,荷茵蘭的攝政王開始執政,打著反攻泰坦恢復國格的旗號瘋狂擴軍;在北邊,德意斯的最高統帥部聯合SS國防軍大搞本土防禦演習。兵鋒直指德坦邊境;在南邊,法蘭王庭和英格斯特方面加快了雙邊貿易談判的進程,兩國王室還宣稱要不但加強海軍的友好交流;在東邊,那是水仙騎士的地盤,本來盧卡斯不想多說,可斯洛文裡亞方面已經有兩股比較大的民族抵抗武裝在沿海地帶大肆破壞,這直接威脅到帝國的黃金出口和安魯海軍的基礎設施建設。
「這都不是我最擔心的!」
盧卡斯苦著臉,皺著眉頭,神情就像剛被幾個彪形大漢輪姦過的老太婆:
「殿下!您知道嗎?消息是從黑暗世界裡面傳出來的。有人開出五千萬金泰的暗花懸賞您的人頭!這樣說雖然很抱歉,可這是事實!我們查不到是誰出了暗花,也查不到是誰接下這項業務!但是……五千萬金泰!您想過沒有?這足以讓天底下的刺客全都趕到意利亞湊熱鬧!」
奧斯涅聳了聳肩,他轉過頭,向著遠在十步之外的保爾大聲吆喝:
「老傢伙!你聽說了嗎?有人出五千萬金泰買我的人頭!」
殺手之王笑了笑,「讓他們來吧!我會好好招待他們的!」口氣十分平和。
「聽見了嗎?」奧斯涅轉而望向盧卡斯:「想要刺殺我……這樣的人才還沒出生呢!」
軍情局長還是苦笑不止,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誰能保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會不會死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刺客手裡?也許盧卡斯和他的軍情行動人員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但萬一被人得逞……算了!不敢往下想了!大學畢業生的腦神經就是被這些可能有或不可能的事情嚇壞的。
「哦,對了!」奧斯涅突然拍了拍額頭:「我想起一件事!你這個傢伙到底畢業沒有?」
盧卡斯突然漲紅面孔:「幹嘛……幹嘛突然這麼問?」
「你倒是給我一個答覆啊!」奧斯涅似笑非笑地打量著老朋友:「你到底從都林大學畢業沒有?」
「我……算是畢業了!你不會忘了吧?當初離開校園的時候是我的導師雷洛托馬斯將軍把我推薦給您的!」盧卡斯一邊說話一邊轉著一雙小眼珠,他已經夠難堪的了,他想把話題引到一些重要的事情上,可奧斯涅絕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你畢業了?」帝國皇儲還是帶著那副戲謔的神情,他從懷裡取出一支繫著紅色金穗飄帶的牛皮紙軸:
「既然你已經畢業了……那你的畢業證書為什麼才由都林大學的校長辦公室簽發出來?」
「這是……這是……」盧卡斯有些難以置信地接過自己的畢業證書。如果不是老朋友提起這件事,他倒真是忘了!學生時代的記憶恍如隔世,他投身於改朝換代和角逐和殘酷的戰爭,直到這時他才真正畢業,真正走出人生的校門!
「恭喜你!大學畢業生!感謝你在求學生涯中為我所做的一切,現在你終於畢業了!而且拿到了我所認為的最高的分數!」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向著他的軍情局長伸出手,至少是在此時此刻,他是盧卡斯最真誠的朋友。
「謝謝!謝謝殿下!」
迪亞巴克爾子爵用力握住帝國皇儲的手。而奧斯涅馬上就發現異狀,他翻過軍情局長的手背,亮出對方的手心:
「這是什麼?象形文字嗎?」
盧卡斯朝著自己的手心看了一眼,然後他便大驚失色!
「我的天啊!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記在這兒了?我明明是寫在紙上的!」
奧斯涅翻了個白眼,他的軍情局長患上了失眠和嚴重的神經衰弱,這他早就聽說了。
「盧卡斯!我拜託你了!直到目前,沒有人比你做得更出色!你要放鬆下來,不要讓壓力佔據你的心神。你是我的好幫手,我的左膀右臂,你得比我還清醒。你得在我發神經的時候擔任心理醫師的角色……可看看你!你的黑眼圈是怎麼回事?塗了眼影嗎?我命令你去休息。就是現在!立刻!你需要睡眠,也許你還需要一個女人幫助睡眠!我是指你的妻子之外的女人。嗯!這個主意不錯,要考慮一下嗎?」
盧卡斯沒有理會自說自話的最高統帥。他只是仔細研讀記在手心裡的密語,然後又仔細推敲了一遍事情的可行性方案,半晌之後他才不無遺憾地對奧斯涅搖了搖頭:
「我的殿下!恐怕你說的事情得留待以後了!您馬上就得準備出行,就是現在!立刻!」
很明顯,無所事事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突然而至的行程一點準備也沒有,不過他也的確不用準備什麼!一切都在軍情單位的秘密監督下有條不紊地進行,他的禁衛部隊早就做好出發的準備,命令一到便以換防為借口悉數退出漢密爾頓宮。
這時尚是中午,十二點一刻。
帝國皇儲與三位王妻共進午餐,席間他與阿赫阿伊娜做了簡短的道別。餐後他便上了一輛漆成軍部款式的硬頂馬車。薩沙伊王妻殿下和身懷有孕的卡羅阿西亞王妻殿下則被安置在宮廷侍從的車隊裡,恐怕連奧斯涅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到底在哪輛馬車裡,但她們確實出發了,始終跟隨著他。
沒有歡呼送行的人群,沒有氣勢喧天的軍歌,沒有戒備森嚴的陣型,一切都是為了安全起鑒,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這樣上路了。他的樣子足以用灰溜溜這樣的字眼來形容。可也是沒辦法的事,若是有成千上萬的老百姓夾道歡迎。他做夢也別想在一個半月之內趕到羅曼聖城。
「乖乖!一千二百公里!想想就覺得可怕!」
奧斯涅對同車的軍情局長大聲抱怨。可如他所願,盧卡斯已經睡熟了,帝國皇儲被困在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裡,他在無所事事地度過三分鐘之後終於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於是他便開始翻看部下的文件夾。
文心組隼風,僅供試閱,轉載請註明,同時請正版訂閱,到起點投票作者。
即使患上神經衰弱,盧卡斯對待工作的態度依然是不折不扣一絲不芶。他將手邊的事務分門別類,按照輕重緩急進行了細緻的排序,他的公文包就像是一個規整的小書房。裡面有「803年度軍情分析紀要」、有「對德間諜工作的七點意見」、有「加冕典禮前期防禦工作的若干問題」、還有「早睡早起,多吃菜少喝酒」……這是迪亞巴克爾子爵夫人寫給丈夫的小紙條,奧斯涅看得十分羨慕,他的妻子就不會用這樣的方式對他表示關懷。換句話說,他已有多時不曾由妻子那裡得到關心和愛護。
是時候跟薩沙伊仔細談談了!
奧斯涅這樣叮囑自己。他和妹妹的冷戰由「監禁」時期一直持續至今,她不太樂意跟他說話,他也幸災樂禍地不願理她。這樣下去可不行!他們兄妹是家族的主心骨,是未來的安魯王朝的統治者,他會將家族的地位進一步的神聖化,薩沙要在這個過程中起到意識符號的作用。要是兩個人一味鬧彆扭。這會讓家族的上層權利機構陷入窘迫的境地。這種窘迫是動盪不安的先兆,而動盪就會帶來麻煩,有了麻煩就會有人盯上他和薩沙地位置!
人們都是這樣!即便是家人。在遇到天底下最令人動心的權利時,紛爭是避免不了的。
奧斯涅望向睡死過去的盧卡斯,這件事還得由大學畢業生出面協調才行。盧卡斯為人謹慎、辦事盡心,很討薩沙伊喜歡。有些自己不便說的話,換到盧卡斯嘴裡就會顯得格外動聽,薩沙接受起來也不會有牴觸情緒,這樣的話事情就好辦得多。
也許直到現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盧卡斯?迪亞巴克爾的作用還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他把這條凶狠狡詐殘酷冷血、只對主人搖尾巴的忠狗看作是朋友、夥伴!但在他加冕之後,特別是在整合近衛軍與安魯的兩大軍情系統的時候。這位皇帝總算是認清了帝國保安部長的本來面目。
這裡有過一項未經證實傳聞,據說是在安魯軍統當局拒絕與帝國軍事情報局合併成立保安部的時候,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向大帝建議,把那些拒絕跟他合作的人全部打成叛徒,然後塞進籠子,沉進海底!大帝很驚恐,指斥保安部長妄圖顛覆他的家庭!
後來是怎麼回事就沒有下文了!安魯始終保有一個獨立的情報部門,這個部門規模不大,享有司法獨立和先斬後奏等等特權。而且帝國保安部的一些行動也在這個部門的監控之下,時任保安部部長的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公爵曾以辭職作為條件,力促兩大軍情機構的合併,但都被大帝予以否決。在被嚴厲警告數次之後,他只能安於現狀,再也不敢做出格的事。
應該說,保安部長的出發點絕對是正確的,他沒有半點私心,在盧卡斯看來,情報的搜集分析以及秘密戰領域的各項工作是國家實力的一種象徵。泰坦軍部用於進行特務活動的資源十分有限,將兩大軍情系統合二為一,對於整個國家的安全態勢只有好處!這樣既避免了資源的重複利用,也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開展秘密戰的巨大消耗。但是很可惜,盧卡斯忽略了一點,合併有利於國家,但無益於安魯對這個國家的統治。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統治智慧算不上多麼高明,連他的小學生也就是後來的維多利亞女皇都比他聰明得多,但不可否認,安魯大帝看待政治問題的眼光非常犀利,在分析和解決問題的時候同樣很少犯錯誤。他自然看得出,整合軍情系統不但會提高效率,進一步完善他的戰爭和統治機器,但與此相反,將一個強大的精悍的准軍事秘密組織悉數交給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安魯大帝自問還沒到頭腦發熱的地步!
在軍事領域有近衛軍和水仙騎士團互相攀比軍功戰績,在秘密領域有保安部和安魯軍統當局互別苗頭互相監督,這在統治策略上是一種難得的平衡。若是失去平衡,力量出現一極化的趨勢,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會逐漸對控制一切失去信心。他常年在外,領軍東征西討,萬一他的龐大軍人集團在他的背後搞些小動作,這時又沒有了秘密的監督和安魯密探的監控,對於他這位遠在海外的軍事統帥來說,國內發生的事情哪還能夠完全把握?
既然一定會出差錯,那就選擇輕易不會遇到麻煩的處事態度。而之前我們談到過的。所謂安魯大帝看清了盧卡斯的本來面目,指的是泰坦帝國的保安部長在骨子裡其實是個虔誠的愛國者。
大學畢業生的出現一直被過往歷史典籍刻意忽略,這多半是因為,即使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歷史學家也不敢相信安魯王朝的第一劊子手在最初追隨他的主人的時候是帶著滿腔憂國憂民的心思。
盧卡斯大學還沒畢業便帶著導師的推薦信奔赴首都,面見時任帝國軍情局長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他的來意很明確,祖國泰坦危機四伏,他要用他的智慧為他的國家排憂解難。之所以找到奧斯涅,是因為在他看來,奧斯涅是時下的帝國唯一的一個有實力扭轉乾坤的人。
見面之初,他對奧斯涅親王提出的要求也很明確。作為一個大學畢業生。他想在軍情局的情報分析部門擔任實習參謀這樣的職務。細緻入微的分析是他的長項。如何正確把握國際時局和國際政治的脈搏也是他在求學階段的主修課程。他的天分和他的人格魅力自一開始便獲得了親王殿下的賞識,一步一步,他逐漸成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身邊的第一智囊。並被後世引為以間諜戰為主的特種戰爭的開創者。
在盧卡斯?迪亞巴克爾擔任安魯保安部長的二十九年中,一方面,他一手策劃了無數場影響深遠的秘密戰,比如暗殺捷洛克大公、處死利比裡亞王室、逮捕並流放意利亞國王、將坑殺俄列外交使團的慘劇嫁禍德意斯等等;另一方面,他以法令的形式修訂了《泰坦帝國保密條例》和世界史上第一部《國家安全法》,並把秘密戰以國家和皇室的利益為第一要務這一則寫入泰坦法典,還在組織建設上明確了帝國諜報機構的規模和功用,並為組建一個橫跨整個西大陸的龐大的情報網絡付出了全部心血,但這一切的一切!說是為了安魯大帝……不是的!他是為了祖國泰坦能夠繁榮昌盛,能在世間沒有敵手!
在君主專制高於一切的帝國時代。愛國既是忠君,這無可厚非,但話是這樣說的,實際情況也不盡然。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公爵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看作是主人,這是因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但要他在國家和主人之間做出選擇,即使失去性命,他最終還是會選擇前者。
事實已經證明,在完善帝國的情報系統和維護安魯王朝的統治這兩個選題之間。他始終堅持前者的先行性,在他看來,國家的安危和皇室的利益並不全是一回事。他沒有接受過安魯式的傳統教育,大學時代則受到愛國主義思潮和軍國復興主意者的熏陶,他對君主專制並無反感,倒是傾心為此服務,但前提是他的國家必須是最強大的!為了這個目標,他可以不擇手段、可以泯滅良知!
也是因此,等到這位秘密戰大師白了頭髮,維多利亞女皇惡狠狠地叫他「銀狐」也就不足為奇了!他和真正的「銀狐」是一類人,所以他和阿蘭元帥一樣……都沒好結果!
在安魯大帝下葬的時候,殉葬品的名單上豁然列著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公爵的名字。歷史就是喜歡這樣捉弄人,所有的典籍無一例外的對這一幕加以重墨!有些史家甚至分出整整一卷的篇幅描寫大帝的這件活生生的殉葬品!他們說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公爵在大帝去世的當天就開始齋戒靜坐,然後在大帝的葬禮上被灌下毒酒,還在沒有毒發的時候就被塞進墓道深處,最後蓋土……
可話說回來了!若是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在安魯大帝的葬禮上被殘忍地剝奪了他的一切功勳,那麼後來的維多利亞女皇陛下為什麼還有機會惡狠狠地罵他是「銀狐」?這是邏輯錯誤?還是哪裡出問題了?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公爵是否被葬入安魯大帝的墓道,各家眾說紛紜,於是,他的死就成了安魯王朝的第一謎案。唯一清晰可見的是,維多利亞女皇在上位之初就將他為泰坦帝國建立的特務網絡和情報系統牢牢抓在手裡,並以此為根基,開始了打擊政敵迫害異己的一系列骯髒的清洗形動。
對於盧卡斯,就說到這兒了,沒有結果也許是最好的結果。不過以他在朝廷中的地位和特殊的身份,若是再算上過往背負的血債、再算上維多利亞女皇的性格和手段……估計這個人多半是沒有什麼好結果。
「這不是開玩笑嗎?我們在這兒等了半日就是這個結果嗎……」
盧卡斯被一陣排槍似的吆喝聲驚醒了!他看了看左右,最高統帥不在身邊。這可把他嚇壞了!他連忙蹬開車門跳下馬車。
「哦啦!你醒啦!太好啦!正是時候……」奧斯涅站在一群軍人中間,他笑呵呵地向軍情局長招著手:
「快過來吧盧卡斯,還是由你給他們解釋一下,我是說不通的!」
軍情局長定了定神,他四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片空地隱沒在一片茂密的森林裡,林叢深處還能看到大量的騎兵由北向南不斷運動。最高統帥身邊集合了近衛軍和水仙騎士團最主要的幾位控軍將領,看來沒錯!這是他事先擬定的集結地,時間也吻合。
「大家都到了啊?」
盧卡斯跟在場地軍人將校熱情地打招呼,但人們對他的態度可不算友好。
「早就到了!」塔裡有些不耐煩地湊了上來。剛才就是他在向著奧斯涅大倒苦水:「盧卡斯。你給大家說說!不亮軍旗、不亮番號,偷偷摸摸,這到底算什麼?更別提首都那邊連個像樣的送別儀式也沒有!我們是去見證皇儲殿下的加冕典禮。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打了敗仗呢!」
盧卡斯望了一眼最高統帥,奧斯涅已經踱到一邊和另外幾位將軍攀談起來,看來是不打算幫他解圍了。軍情軍長只得把炮兵將軍扯到一邊:
「安全!安全第一!真要搞那些送別儀式還不夠你煩的嗎?學學納索夫!」盧卡斯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身邊的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的指揮官:
「納索夫就不會抱怨這抱怨那!誰像你?」
「我怎麼了?」
塔裡有點不服氣,聲音也大了起來:
「我這只是就事論事,帝國軍人為了聖王殿下的加冕典禮出行意利亞,這麼大件事總得向首都民眾知會一聲!要不然貴族和老百姓都會抱怨帝國皇儲不盡人情,難道你要等到咱們回來的時候再通知他們嗎?」
沒等盧卡斯進一步解釋,水仙將領中就已鑽出了一位面目俊朗的少年人:
「是的!我同意塔?馮?蘇霍伊將軍的說法,軍事情報局過分看重保密工作的重要性,結果搞得主次不分。我的叔叔就要加冕為帝,出行在即,這應是普天同慶的事,結果被您搞得像喪家之……」
「閉嘴吧臭小子!」奧斯涅突然朝這個小傢伙的軍帽拍了一記重的:「大人說話小孩兒別插嘴!你要是再敢亂來我就代你的父親好好教訓你一頓!」
發言的水仙少尉似乎是咬到了舌頭,他對大家長必恭必敬地敬了禮,道歉的話是說不出了,只能退到一邊吁吁呼疼。
「我來給你介紹!這就是我的大侄子,安魯哈啦最負盛名的小流氓!搗蛋鬼!」奧斯涅興致勃勃地把盧卡斯扯到身邊,看得出做叔叔的人還是極為高興的。
「費戈元帥的兒子?」
盧卡斯立即醒悟。他不得不以一種謙卑的態度來打量這位未來的小親王。
「是我大哥家的二兒子!」奧斯涅搓了搓手,他比畫了一下書桌的高度:「上次見到他,他還哭著流鼻涕呢!現在你看看,都十七了!長得比我都高了!我還聽說這小子在跟隨長輩巡弋邊塞的時候射殺過好幾個波西斯騎兵!有沒有這回事?」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
「那只是散兵游勇!衝鋒的時候幾位叔叔伯伯早就把我甩在後頭了!」
「人總是你殺的!」奧斯涅使勁兒抓住侄子的脖頸:「別灰心孩子!這沒錯!你幹得好極了!你的爺爺、你的父親,甚至是你的姑姑、你的嬸子,安魯家的子侄都是這樣做的!你可記緊了!下次一定要衝在最前頭!」
「是!」
小伙子向教導他的大家長不卑不亢地致以軍禮,他顯然已經明確了自己的人生。
盧卡斯終於明白過來,眼前這位年紀輕輕的水仙騎兵少尉是拉瑟夫?安魯?內塔加波的兒子。眾所周知,這個孩子的父親死得一點也不光彩,不過看情形安魯家族沒有將拉瑟夫事件進一步擴大,附近的水仙將領都用友善的眼光打量著這個高大魁梧相貌英俊的小伙子。
帝國軍情局長向未來的小親王致以恰到好處的問候,除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他不會再和安魯家族中的第二個人打交道,除非他的主人吩咐他這樣做。
「好啦!既然大家已經出門了,就把都林的事情徹底放下來!」
奧斯涅轉向身邊的一干軍人將領:
「我無須重複這趟出兵對於我本人乃至整個帝國的意義!萬事倚賴各位,拜託了!」
軍人將領轟然稱諾,繆拉將軍和紅虎的各級指揮官陸續上馬,其他那些部隊司令也紛紛向統帥告別,他們要回去各自的隊伍。
「小傢伙……你就跟著我!」奧斯涅招過他的侄子:「記住!多學、多看、多做事,少說話!」
很快,載著泰坦皇儲的龐大車隊重新開始運動,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神聖之旅終於踏出第一步,不過有件事還要交代一下!人們都知道是維多利亞?霍亨沃倫接替她的丈夫坐上了皇帝的寶座,那麼之後呢?
奧斯涅將帝位傳給妻子,他的妻子又把帝位傳給他的侄子的兒子。安魯王朝由此得以延續,不過當然,只有在奧斯涅加冕之後才有後來者的榮勳和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