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十七集 第八章
    這天,雨水突然從深邃的天空頂部落下來。冬天就快到了,南方的冰雨大得像金泰,一個接一個砸在玻璃窗上,發出很讓人擔心的聲音。

    奧斯卡和他的養女躲在臥室的被窩裡,他們做了許多美妙的事情,現在終於平靜下來,不過時間已經是下午了。像金泰一樣落入大地的雨水突然變成雪花,奧斯卡就用驚訝的目光打量窗外的一切。

    新一輪的政府采購需要金泰,在神誕節前必須完成的新年財政預算也需要金泰,重新啟動維耶羅那交易廳需要更多更多的金泰,奧斯卡就想,雪花要是變成金泰該多好!

    雪花沒變成金泰,看來光明神不允許這樣的事情。

    維耶羅那遭遇了一場比較暴烈的雨加雪,氣溫陡降,西南風也變為刺骨的北風。地面上積累的雨水在附著雪花之後很快便結了一層冰,包括街道、屋宇,還有橋。音樂之城就變為一座冰城,但樣子著實不敢恭維。

    泥濘的雨水在結成厚冰的時候完全保持了那副骯髒的模樣,地上的灰塵和各種垃圾都被雨水封存在冰層底下,站在街道上望一下,腳下的厚冰就像千層糕一樣,還有千奇百怪的夾心呢。

    我們好像沒提過維耶羅那有橋?罪過!維耶羅那不光有橋,還有一條橫跨整個城市的大河。其實維耶羅那的河流並不壯觀,只是雨水和雪花為這團西方流淌過來的碧綠添上了一層薄霧,薄霧就在河面上,稀疏卻不潰散。放眼一望,哇哦……多瑙河上蒸騰著白霧……像大海一樣壯闊。

    當然,這是假象,視覺假象罷了。

    多瑙河至西向東將城市分割為兩部分,從城市南端望向北方,森羅萬宮的巨大屋簷就在一片濃白的大雪中;從森羅萬宮中的制高點眺望城市南方,視線會越過河面,到達對岸繁忙的碼頭、苦力們的棚戶,還有密集狹窄的老式街道。

    記得……《藍色多瑙河》嗎?據說是一首圓舞曲,但這個時候的維耶羅那,只有住在城市北方的人才聽說過這首樂曲,也曾和應著樂曲跳過那種規規矩矩的宮廷集體舞。而住在城市南方的人就一點都不清楚“藍色多瑙河”是什麼東西,不過有人說作曲家就住在城市南邊,結果大家就對這位作曲家非常不屑了。

    理所當然……城市北端是上流社會的領地,城市南段也就成了拮據貧困的勞苦大眾的居所。貴族和商人習慣將城市北端稱為維耶羅那,將一橋之隔的南端稱為老街或舊市。久而久之,老街舊市裡的人也認命了,如果他們要去城市北邊討生計,他們就說,“去維耶羅那逛逛啊!”就好像他們真的不是維耶羅那人。

    寒霜終於完全遮擋了玻璃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本能的收回視線,他身上只裹著一條羊毛毯子,所以他就安靜的坐到壁爐邊烤起火。

    親王殿下突然問,“你們南方還有幾座大型金庫?”

    他的伊利莎白就笑,“誰也不能老干這樣的事!”

    奧斯卡想想也對,搶劫這樣的事只能偶爾為之,但是……殺人越貨又另當別論了,要不然叫他上哪去搞錢呢?

    冬天就快到了,哦不……是已經到了!貴族的土地上應該什麼都不剩,本來奧斯卡還想打打實物貢賦的主意,但現在看來這場雨加雪已經變為一次自然災害,貴族們有借口也有理由不對親王提供幫助。

    “真見鬼!這讓我怎麼出門?”奧斯卡指了指街道上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在窗戶裡還能依稀看見,道路被冰層完全封鎖,街上的人不斷摔跟頭。

    伊利莎白打著哈欠,“您要出去干什麼?”她好像非常不在意,昏睡半天之後仍是這副疲憊異常的樣子。

    很奇怪,這次親王殿下可沒有像往常那樣對女人知無不答,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之後便自己穿戴起來了。

    “您真要出門?”

    奧斯卡聳了聳肩,“沒辦法!女人在這種天氣自然要呆在家裡,而命苦的男人就要出門討生活,要不然咱們吃什麼喝什麼?”

    “哪像您說的那樣?”伊利莎白吃吃的笑,她擁著鴨絨被坐了起來,並用被角緊緊掩住高厚的胸脯。她那微彎的卷發披在肩膀上,面孔和嘴唇像馬上就要滴血那樣紅。

    奧斯卡感到心髒裡面某個位置突然癢癢起來,他連忙移開停在養女身上的視線。

    “我要去浴室了小妖精!”

    “別理小妖精,小妖精需要睡眠!”伊利莎白邊說邊用被子掩住頭,然後又“崩”的一聲倒在床上。

    奧斯卡吻了吻女人露在絨被外的手臂,“隨你便,你這個要人命的小妖精。”

    在這之後親王就離開了。

    維耶羅那的繁榮與多瑙河是分不開的。春天,河流帶來肚子滾圓的魚群,維耶羅那人便開始制作口味一流、價錢也是一流的魚子醬;夏天,河鮮繁盛,蝦、魚、蟹、牡蠣便一同湧上人們的餐桌,同時夏天也是物流最鼎盛的時節,多瑙河上來往的貨船就像不斷穿梭的旗魚,風帆在晨光中收起,又在夜幕低垂時揚了起來。這些大船帶來了鮮果、面粉、木材、瓷器,帶走了維耶羅那的紅腸、葡萄酒、女人和音樂。

    等到秋天的時候,西大陸的鹽商占據了整條航道,以維耶羅那為中心,販鹽的大帆船在多瑙河流域不停輾轉,一直到遠在大陸最西邊的出海口才停了下來。

    冬天,多瑙河只有一小段支流才會結冰,航運也不會因此靜止下來,人們會從河流起始的阿卑西斯方向運來干果、奶酪、肉類,也會由西方王國運來絲綢、布匹、烈酒、還有好看的冬裝。

    現在是秋末,天上還下著雪,河面上沒有幾艘行船,有的只是打漁的小舢板。不一會兒,河道遠端傳來幾聲悠長的號角,那是行船時“避讓號”的節奏,於是那些小舢板就識趣的劃到河邊。

    很快,吹響避讓號的大船過來了,這是一艘名叫“紅襪子”的運鹽船。它應是今年秋天光臨維耶羅那的最後一艘鹽船。等天氣再冷一點,那些產鹽的地區就會進入冬眠,因為鹽晶在低氣溫低下壓的時候很難制作,而且成色也不怎麼樣,雜質太多。像這樣的貨色只能賣給沙漠裡的波西斯人,口味刁鑽的維耶羅那人是絕不會要的。

    沐浴著風雪,“紅襪子號”靜靜的穿越幾座橋墩,然後又靜靜的抵達口岸,當它闖出河面的霧氣時,人們才完全看清它的身影。

    它是一艘四桅大帆船,身長30米,主桅高21米,通體硬木、漆著深紅色的油彩,只在下水位置依稀剝落。滿載時的“紅襪子”可以裝填十幾噸的貨品,常在維耶羅那港口行走的人都聽說過它的大名,因為它屬於喬恩特.巴布德。喬恩特.巴布德是泰坦南方最大的鹽商,但他喜歡住在比利爾斯,平常不怎麼回國。

    “紅襪子”的船長仔細操控著輪舵,直到船體邊緣傳來碰觸棧橋的聲音才命令水手放下船錨。碼頭上的工人已經圍攏過來,他們只跑了一小段路就變成雪人。“雪人”們搶過船上拋下的纜繩,並把纜繩系緊在高出棧橋的橋墩上。

    “紅襪子好!”碼頭上的調度員這樣向船長打招呼。

    “維耶羅那好!”船長這樣回應著。

    商家在一年中最末的交易期光臨維耶羅那有兩個好處,一是可以在神誕節前將全年的貨款提前打點一遍;二是可以會會老友,和老友們一同探討一下來年的貿易事項。也是因此,“紅襪子”不光在港口非常有名,在整個航運界和“黑暗世界”都是家喻戶曉。

    不過……“紅襪子號”和黑暗世界有什麼關系呢?讓我們說回那位喬恩特.巴布德先生,雖然他是泰坦帝國最大的鹽商,但他的名字卻從未在帝國專賣局的名單上出現過,因為他做的是大宗的私鹽買賣。

    私鹽買賣在整個黑暗世界的地下交易中占據四分之一的份額,其他三份是毒品、走私和賭博。在現今的泰坦,由風險利潤對比來看,私鹽買賣投入最小,產出最大,風險極低。這就讓做另外那三份生意的人十分眼紅,所以每年的這個時候,在“紅襪子”這條大帆船上都要舉行一次貿易協調會,黑暗世界中的大佬親切的叫它“紅襪子會議”。來自南方各地的主要幫會負責人和黑道世家的領袖要在會議上規劃來年的貿易份額,解決可能存在的利益紛爭。

    今天是教歷798年11月8號,紅襪子會議如期舉行了。

    雪霧中的棧橋停放著十幾輛毫不起眼的馬車,車夫圍在一起烤著火,保鏢一類的大漢散布在棧橋四周,他們懷裡各式各樣的刀具,走起一路都是一副半身不遂的樣子。

    大佬們在“紅襪子”落錨之後便魚貫下車,他們互相擁抱,親切的打著招呼。這些穿戴各色皮草的黑道大亨幾乎都是一個樣子,他們嘴上叼著雪茄,不斷說著髒話,表面上熱情非凡,其實在背地裡已經把對方的女性親屬問候遍了。

    不過……這些人畢竟是黑道上數一數二的狠角色,如果再明確一下,我們只要留意其中的三個就行了。地方口音濃重、戴一副雕皮帽子的那個是帕瓦林柯,這個喜歡吹牛和賴賬的家伙來自斯坦茨堡,是泰坦的博彩業巨頭,也幾大木材行會的所有人;在帕瓦林柯身邊,那是一個手上戴著九枚鑽戒、嘴裡鑲著一排金牙的家伙,他就是老貝克,一個生意遍天下的走私販子,據說他的私人武裝船隊甚至到過遠東!

    最後!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萊昂.阿塞阿.克裡裡尼!曾經的多摩爾加超級囚徒,他已經接掌了克裡裡尼家的毒品生意,現在他是泰坦帝國最大的毒品分銷商,流入泰坦的鴉片有三分之二都要由這位大毒梟經手。

    與其他那兩位大佬比起來,萊昂.阿塞阿.克裡裡尼無疑是年輕的,但人們都尊敬他,因為他的手腕和信譽。在萊昂看來,未來的世界一定是毒品的天下,所以要像經營國際貿易那樣經營這個產業。萊昂做的很出色,因為他只與信得過的人打交道。他最喜歡的一句話就是,“人生下來就要惹麻煩,與越少人接觸,惹的麻煩就越少。當你發現自己已經身處雲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時,你就會忘記麻煩是什麼樣子了?”

    “現在麻煩來了,我最討厭跟那個自以為是的家伙打交道!”萊昂揚了揚手裡的雪茄,他指的是大帆船的方向。

    老貝克湊了上來,他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小家伙,有點耐心,喬恩特不會不講道理!”

    “講道理?”小克裡裡尼嘀咕了一聲,他來這兒是要跟這些貪得無厭的家伙講道理嗎?再說行走在黑暗世界中的大佬有幾個是講道理的?

    大佬們陸續登上“紅襪子”,喬恩特.巴布德就等在旋梯邊,他擁抱了每一位到會的大佬,並用最熱忱的言辭打著招呼。

    “大家好!大家好!大家都很好!可惟獨我不好!”萊昂擎著雪茄,他剛一就坐便大聲嚷嚷起來。

    可能是出於懼怕這位大毒梟的原因,身上披掛著各種皮草的大佬們都沒理會克裡裡尼家族的代表。

    船艙裡飛舞著雪茄的灰燼,烈酒在眾位大佬的手中傳遞著,也許是因為這間大艙室距離廚房太近了,屋子裡始終飄散著一股煎牛排的濃烈味道。

    克裡裡尼家的小兒子推開身後的一扇舷窗,室外的雪花和冰冷的空氣立刻闖了進來,令人精神為之一振。萊昂皺著眉頭望了望在座的人,最後嘀咕一聲,“一群狡詐的老狐狸,黑暗世界應該直接把他們送進地獄的。”

    萊昂承認,就目前看來,克裡裡尼家族的境況有些不妙,因為把持私鹽買賣的喬恩特.巴布德似乎不打算再承認克裡裡尼在毒品交易領域的霸權。

    所以……今年的“紅襪子”會議,貿易協商很可能會引發一場鹽商與鴉片商的血戰,而除去兩位主角,大部分人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參與這次會議的。

    “萊昂,我不是說過嗎?耐心點,耐心點!”老貝克還是那副和事佬的樣子,他張著大嘴,像炫耀一樣忽閃著金牙的光芒。

    “耐心?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小克裡裡尼敲了敲桌子,他緊盯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喬恩特。

    喬恩特.巴布德已經有些年紀了,他的頭發呈現出老態的銀灰色,手指干蔫,眉宇極深。看面相就是一副吃人不吐骨頭的樣子。

    鹽梟和毒梟會不會開戰?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想知道,但鹽梟為什麼會和毒梟爆發沖突呢?私鹽和鴉片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意啊?就在克裡裡尼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喬恩特語速緩慢的解釋起來。

    “萊昂!你很年輕,但我尊敬你,也尊敬你的克裡裡尼家族!”喬恩特邊說邊桶了桶水煙槍的銅嘴,然後又不緊不慢的吸了起來。“但是你知道嗎?生意越來越難做了,尤其是明年!”

    在場的大佬都點了點頭,喬恩特便又開始絮叨起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的策略看似尋常,其實他在背地裡的操作對咱們這些人來說是非常致命的。就像那份土地契約作廢的命令一下就讓我損失了幾百萬金泰,而且……不只如此,我在維耶羅那辛苦建立的貿易網絡因為金庫失竊而瓦解了,交易廳的老朋友全被吊到絞刑架上,我連……”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小克裡裡尼打斷了喬恩特的話。

    “不!”喬恩特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這是大家的事情!”

    “我可看不出來!”

    “你當然看不出來!”喬恩特冷冷地笑了一聲,“我們都知道你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的關系,你在這位殿下還是孩童的時候就已是他的朋友,今天你能出現在這裡也是拜這位親王所賜,要不然你還在吃牢飯呢!”

    克裡裡尼攤開手,“好了喬恩特,我不想跟你胡扯了,維耶羅那交易廳即將重新洗牌,你的私鹽生意就失去了保護,你是要打毒品的主意嗎?你憑什麼?”

    “憑我的船隊和關系網!”喬恩特自信滿滿的說。“我相信,只要克裡裡尼家族能夠與我合作,帝國境內鴉片市場的收益會比今年翻一番!我們……”

    “你在做夢!”克裡裡尼在長桌上按滅了手裡的雪茄,“你是瘋了還是傻了?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我為什麼要與你共享我的家族生意?你的船隊就他媽快要破產了!因為帝國司法部和專賣局的商人們正在懸賞你的腦袋,我完全可以收購你的船運公司。至於你的關系網,呵呵,奧斯涅親王確實是我的朋友,你覺得我還有必要向外人求助嗎?”

    “恩……”喬恩特冷冷的哼了一聲,“萊昂!看來你還沒有看清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真面目,你還天真的認為他是我們中的一員嗎?他甚至將天平紋章交給了一個囚犯!他的作為已經背棄了黑暗世界,並且把尊敬他的朋友放到了懸崖的邊緣!他不配再做天平大哥了!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司法部門的打手!”

    突然,泰坦的博彩業巨頭揮了揮手,肥豬一樣的帕瓦林柯環視了一遍在座的大佬,然後又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

    “尊敬的先生們!看看我們周圍,今年可比去年冷清多了!左手去了都林,結果就此失蹤;霍佐夫兄弟也去了都林,結果被盤踞巢穴的那些大佬打成包袱寄回來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到維耶羅那,呵呵,我們的老朋友曼佐諾拉兄弟就被送上絞架!這一切都說明什麼?”

    “別胡扯了!”克裡裡尼不屑的別開頭,“左手辜負了親王殿下的信任,他死得其所;霍佐夫兄弟在巢穴捅了大簍子,破壞了那裡的規矩,他們也是死有余辜!至於你……”

    萊昂冷漠的打量著帕瓦林柯,“你的賭場在巢穴不是很成功嗎?可你太貪心了!巢穴的勢力范圍是早就規劃好了的,你不該發動兼並戰爭,結果你也被請回來了!這件事你怎麼沒提呢?是閒臉都丟盡了對不對?”

    帕瓦林柯嘟囔起來,他被搶白得無話可說。

    “不管怎麼樣!我們需要一位新的天平大哥!”喬恩特終於亮出最後的底牌。

    “哈哈哈!”萊昂.阿塞阿.克裡裡尼突然笑了起來,“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既然你們要開戰,克裡裡尼家族奉陪到底!好了!現在開始站隊吧!保持中立的請舉手!”

    在座的大佬互相使著眼色,最後有一半人舉手了。

    “很好!那麼……誰要站在喬恩特那邊呢?”萊昂用冷酷至極的目光打量起保持沉默的大佬們。

    盡管泰坦帝國最具實力的黑道家族已經挑起戰訊,但仍有幾位大佬豪不猶豫的舉起手臂,他們還向克裡裡尼解釋說,“這是沒辦法的事,任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樣搞下去的話我們都會完蛋的!”

    帕瓦林柯有些疑惑的望著走私販子,“老貝克!把手舉起來,咱們不是說好了嗎?”

    老貝克一笑便露出一嘴耀眼的金牙,“抱歉老伙計,我很遺憾的告訴你,我改變主意了!”

    “你克裡裡尼?”喬恩特的話音已經露出危險的語氣。

    老貝克不為所動,他只是拍了拍萊昂的肩膀,“未來是屬於年輕人的。萊昂重視信譽,遵守承諾,他比你們值得信賴。我覺得這樣的年輕人沒什麼不好。”

    船艙寂靜下來,人們都在衡量目前的局勢。二對二!雖然力量上的對比十分接近,但看看喬恩特周圍的大佬,以帕瓦林柯為首,那都是一些臭名卓著的家伙!而老貝克和小克裡裡尼,這兩位確實是以良好的信譽著稱黑暗世界的!這樣一來,選擇就容易了!

    “我也克裡裡尼家族!”一位來自中部的大佬發言了。“喬恩特!你不能因為自己的生意快破產了就去打別人的主意!而帕瓦林柯,說句不好聽的,該有人教訓一下你這個家伙了!”

    “是啊是啊!”又一位大佬發言了,“克裡裡尼家族的生意是靠自身的拼搏贏來的,別說什麼共享市場之類的話,這和搶地盤沒區別,我們不能開這個先例。”

    喬恩特似乎想表態,但大毒梟已經站起來了!

    “抱歉了各位,我得告辭了!”

    跟隨克裡裡尼家族的幾位大佬陸續站了起來,最後連保持中立的那幾位也站了起來。

    “喬恩特!事先通知你一下,維耶羅那現在還是安全區,但過了今天晚上就不是了!你他媽最好別讓我在街上碰見了!”萊昂.阿塞阿.克裡裡尼在最後撂下這句話,然後他便轉身走船艙。

    “開戰啦!開戰啦!”哼哼唧唧的老貝克第二個退了出去,然後大佬們才陸續退出會場。

    帕瓦林柯呆愣許久,他在人們快要走光的時候才清醒過來,“這……這就開戰了?”

    喬恩特瞪了一眼自己的合作伙伴,他突然有些懷疑,選擇這樣一個家伙做戰友是不是自尋死路呢?

    “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會面安排了嗎?”

    “安排了!”帕瓦林柯點了點頭,“但……他會來嗎?”

    水面霧氣彌漫,大雪紛紛揚揚,景物變得異常模糊,仿佛整個天地都在一個蒸籠裡,其中的一切都成了煮沸的糨糊。

    奧斯卡興致勃勃的撥開水面上籠罩著的蒸氣,外面天寒地動,能在溫暖的室內洗個熱水澡真是太愜意了!

    森羅萬宮竟然有一間三百多米見方的大浴室,這間浴室只有一個浴池,足足九十平米。這個大浴池的四周樹立著黑色大理石壁,石壁上雕刻著六座莫瑞塞特皇室的圖騰——黃金獅子。獅子張開巨口,嘴裡就是向浴池注水的龍頭。

    奧斯卡潛入水底,他的卷曲發尾便在水面上飄散開來,滾燙的池水令這位親王的四肢不斷顫抖,不一會兒他便鑽出水面。年輕人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軀,說實在的,那麼恐怖的傷痕多少都有點礙眼,但自己的骨骼和肌肉還是十分漂亮的。

    奧斯卡突然想起松嶺峰裡的神跡溫泉,若是天天泡一趟,自己會變成個美男子也說不定呢!

    男人自我陶醉一般呻吟起來,他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小胖子了,均勻的下腹呈現出六塊隆起的肌肉,雖然腰部仍有些多余的脂肪和驁肉,但寬闊的肩膀和粗長的大臂彌補了這項不足。

    “好啦!到這兒就行啦!”空曠的大浴室突然傳來少女的呼聲。

    奧斯卡陡然一驚,不是薩沙、不是阿萊尼斯,不是伊利莎白,這個聲音是那樣年輕、那樣生動!

    翠尼蒂望著消失在門廊裡的侍者滿意的拍了拍手,然後她便轉向蒸騰著白色煙霧的大浴池。

    “真好!”這位小姐發出動聽的呼聲。她褪下了身上的薄紗,露出一身精致的、完美無暇的胴體,那雙小小的白腳丫先試了試水溫,結果自然是被燙到了,於是翠尼蒂小姐便縮了一縮,還天真的吐了吐舌頭。

    “怎麼會這樣?”奧斯卡神色“驚悚”的躲在浴池中的一個角落,“難道沒人告訴她我在洗澡嗎?”

    “放心!”阿萊尼斯拍了拍小小姐的手,“你哥哥不會有事的!”

    薩沙伊瞪大了眼睛,“誰擔心他了?再說他會有什麼事?我是擔心翠尼蒂!她完全不知道會遭遇什麼!或者說……她根本不知道咱們騙了她!”

    “也請放心!”阿萊尼斯自信的揚起眉毛,“翠尼蒂是個成熟的大女孩兒了!她會喜歡的!”

    “可奧斯卡會喜歡她嗎?”薩沙伊懷疑的瞪大眼睛。

    “我想他一定會的!”帝國公主似乎一點都不為她的丈夫擔心,“奧斯卡是男人,而男人作為一種雄性動物,他們的動物性本能到世界末日也不會得到糾正,所以……你就放心好了!”

    薩沙伊搖了搖頭,“我有點懷疑咱們這樣做的初衷了,萬一……萬一翠尼蒂受到傷害怎麼辦?”

    阿萊尼斯俏皮的撥了一下薩沙的耳垂,“我的小小姐,你是要去代替翠尼蒂嗎?現在還來得及!”

    薩沙的面孔立刻紅了起來,她還記得上次在哥哥面前展露胴體時的羞窘,這種事一輩子做那樣一次也就夠了!

    “我可不想……”

    “你在狡辯!”

    “我沒有!”

    阿萊尼斯有些好笑的打量著薩沙伊,“我真不明白,奧斯卡那麼喜歡你,但他寧可和他的養女鬼混也不去……”

    “得了吧!”小小姐警惕起來,她知道公主殿下是在挑撥,“你還不是一樣嗎?那位伊利莎白小姐當眾叫你母親的時候你也挺得意的,別拿她的事刺激我。”

    阿萊尼斯點了點頭,“所以呢!我們這樣做是必須的,那位伊利莎白小姐確實是男人眼中的尤物,可這時只要將另外一種美麗展示給男人,他就會顧此失彼,就會投入新的激情。這樣一來……他的精力會更加分散,到時候……還得由咱們去收拾局面。”

    “行啦行啦!”薩沙伊不耐煩了,“你的樣子就像是個精明的女巫。”

    “誰說我不是呢?”阿萊尼斯的笑聲在宮殿中回響起來,真不明白她是如何理解男人的。

    “奧斯卡叔叔?”顫抖的小鹿終於認清了縮在角落裡的男人。

    奧斯卡苦惱的呻吟了一聲,“謝天謝地!你沒有叫喊!”

    翠尼蒂好奇的湊了上去,她的舉動令男人瞪大了眼睛。“叔叔,你在和翠尼蒂捉迷藏嗎?”

    “這個傻丫頭的腦子有問題!”這是奧斯卡唯一的念頭,他試圖對翠尼蒂解釋一下目前這個狀況,可他又不知從何說起,不過這個傻姑娘的動作可不含糊,奧斯卡立刻就從亂七八糟的思考中驚醒過來。

    “好硬哦!”

    “拜托!放開它!”奧斯卡一動不敢動,他的命根子被一雙單薄的小手抓了個結實,“你……你……你……你想干什麼?”

    翠尼蒂吐出一團白亮的呼氣,她靠到男人懷裡,“奧斯卡叔叔,我是不是在做夢?”

    “你不是!是我在做夢!”男人在心裡高聲叫喊著。

    “看看這座宮殿,還有公主為我填置的衣服,還有小小姐送我的首飾!還有那些侍從、那些騎士,還有我在維耶羅那音樂學院的教程!我一定是在做夢!可這些東西我在之前連見都沒見過,所以……我又覺得我不是在做夢!”

    奧斯卡打量著女孩兒,這是個淳樸的女孩兒,可是……覆在她乳房上的那支手是誰的?

    “該死!”奧斯卡詛咒了一聲,他連忙把手收了回來。但翠尼蒂猛的抓住他的手,這位小姐又把這雙手放回原處。

    “是你改變了我的生活、我的命運,是你讓我有權做這種夢!對不對?”

    奧斯卡咽了口吐沫,他感到女孩兒開始了動作,那雙包容著堅挺的小手正在緩緩的上下掠動。

    “你會讓我繼續做夢嗎?”翠尼蒂忽閃著美麗無邪的大眼睛,她並不傻,只是從未在人前展示她的精明。

    “我會的!”奧斯卡點了點頭,他收攏了自己的懷抱。

    “閉上眼睛吧!一個永遠都不會蘇醒的甜夢就要開始了!”

    翠尼蒂閉上眼,她的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她得到了承諾。

    一位親王的生活,就應該是這樣的。當雲收雨歇,或是沐浴更衣的時候,侍從便會由巨大的穿衣間魚貫而出,他們捧著帝國親王的衣物,然後就像按摩那樣,將這些華麗的衣物為親王殿下穿戴在身,接著便會有人捧來一個紫色的楠木匣子,等待親王挑選出門時要噴在身上的古龍水。

    奧斯卡選擇了梔子花香綜液,侍從便從匣子裡取出這瓶香水,在親王四周的空氣中噴灑一遍,這時就會有人帶動親王轉上幾圈,然後……親王就變得香噴噴的了。

    一個更大的木匣被抬了過來,那是親王殿下的各種首飾,還包括勳章、軍銜等象征榮譽和地位的小飾物。

    “照舊!”奧斯卡隨意的吩咐了一聲,侍者便為他佩帶上雕刻著安魯圖騰的銀扣和元帥軍銜。在這之後,人們將帝國親王領到穿衣鏡跟前,這時又有一隊侍者從穿衣間走了出來,他們在穿衣鏡前跪成一排,每個人的手裡都捧著一雙嶄新的靴子。

    奧斯卡確實琢磨了一會兒,天在下雪,那麼他就選擇了一雙厚底高幫的馬靴。侍者將馬靴墊在大腿上,仔細的為親王穿戴起來,最後為這位殿下捆緊靴帶,又將馬刺輪的位置進行了一番調整。

    “哦啦!就這樣吧!”親王殿下打量了一下鏡子裡的倒影,最後他滿意的點了點頭。

    “哦對了!”奧斯卡在宮殿的門房突然想起這件事,“以後如果翠尼蒂小姐要出門,就為她配備刻有安魯徽號的馬車,還有……由她簽字的賬單可以交由我的機要秘書來處理。”

    “是殿下!”宮廷總管羅威爾深深鞠躬,他的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這位大人在親王殿下轉身的時候就為年輕人披上了遮擋風雪的厚重貂裘。

    “平安殿下!”

    “是啊!平安!”奧斯卡點了點頭,他走出宮門,護衛在殿宇外的騎士立刻圍攏過來,來森羅萬宮訪問的貴族也已認出了他的面容,排開聲聲問候和鞠躬的人群,奧斯卡走下台階,他的騎士已將那匹踩踏著一團火焰的黑色巨馬准備好了。

    “小奧斯路!你好啊!”

    “嘿咻……”小奧斯路側過頭,親暱的嗅了嗅親王的面孔。

    奧斯卡翻身上馬,同時,在他四周立刻傳來一片登踏馬鐙的聲音,當親王殿下在馬上坐穩的時候,一隊包裹在黑色面罩裡的騎士已經恭候在那了。

    “出發!”元帥的名利幾乎立刻就得到響應。十名開道的騎士最先闖入宮殿前的廣場,他們高擎著皇室的旗幟和代表軍情局特戰旅的戰斗旗。在這之後又是八十名騎士,密集的蹄聲在宮殿周圍響成一片,接著是將親王殿下圍入核心的一百名騎士,他們披掛著各式各樣的武器,黑色披風在白色的冰雪世界中翩翩起舞。斷後的八十名騎士也跟上來了,他們追隨著響澈天空的蹄音,在冰封的路面上留下無數道破碎的馬轍。

    維耶羅那遭遇的是一次極為罕見的寒流,天空陰沉得駭人,街道上結著冰凌,冰凌形成各種怪異的造型,甚至還在某些角落凍結了一睡不起的野狗。

    市內的高大建築紛紛燃起爐灶,鍋爐房的煙筒也飄出黑色的濃霧,運載干柴和木炭的大篷車壓響了路面上的冰屑,他們在高尚街區往返奔走,流下一路黑色的煤渣和“吱呀吱呀”的車輪聲,這種噪音到了貧民社區才逐漸稀落,等到了多瑙河的南岸,路上的車輛和行人便都不見了。

    南岸旅店就坐落在河邊,這家旅店的歷史和緩緩流向東方的多瑙河一樣悠久,維耶羅那人都知道南岸旅店制作一種鮮嫩可口的烤牛肉,而維耶羅那的癮君子都知道南岸旅店擁有最豪華的煙館和最純正的鴉片。

    從酒店二層敞開的窗戶裡可以眺望河面和對岸的景色,萊昂.阿塞阿.克裡裡尼一直在打量忙碌的碼頭。說真的,在這個年月投生為一個普通人可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碼頭上的苦力就印證了這一點,他們要在風雪裡將整船貨物搬進倉庫,最後得到的那幾個銅制錢可能連晚餐都無法對付。

    說到那艘船……萊昂猛的吸了一口嘴裡的雪茄,煙頭爆發出明亮的光火,然後化作一團苦澀的煙霧。那艘名叫“紅襪子”的大帆船恐怕再也無法起航了!克裡裡尼家的小兒子厭惡的將雪茄吐到窗外的河堤上,看著那點微亮的光火在石壩上滾了兩滾,最後跌入靜靜的多瑙河,一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萊昂離開窗台,他為坐在辦公桌後面的那位帝國親王挑亮了燈火。

    “殿下,您覺得怎麼樣?”

    奧斯卡微微一笑,他由桌上的賬冊收回目光,“萊昂,我記得……以前你喜歡叫我……鼻涕蟲!”

    “哈哈哈哈哈!”小克裡裡尼大笑了起來,“是啊是啊!小鼻涕蟲!多麼令人懷念啊!”

    奧斯卡突然點了點賬冊,他的面目已經冷了下來。“私鹽、鴉片!是危害帝國經濟和人民生活的兩大毒瘤!”

    小克裡裡尼已經失去懷舊的心情了,他面無表情的苦笑起來。

    “喬恩特說得對!您不再是黑暗世界的天平大哥,如果有機會的話,您會把我們這些撈偏門的家伙全都送進地獄的。”

    奧斯卡搖了搖頭,“萊昂,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會對你說這些!而且我絕對不會和黑暗世界徹底決裂。”

    “您當然不會!”小克裡裡尼發出了然於胸的笑聲,“因為私鹽和毒品根本就禁不絕!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回事,有利益就有圍繞利益而生的各種罪惡。”

    奧斯卡點了點頭,“一個大佬倒台了,立刻就會有新人接手他的生意和地盤,所以我在都林找了一個代言人,在南方又選擇了你!你是聰明人,也是聰明的生意人,你的鴉片買賣做得有聲有色,而且完全符合帝國司法部的承受力,這十分難得。”

    小克裡裡尼搔了搔頭,“我倒不想干得那麼出色了,要不然您也不會找上我,也不會讓我去捅那個馬蜂窩!”

    奧斯卡順著大毒梟指示的方向望了過去,他的笑意有些森冷。

    “忘了喬恩特和那些不知死活的大佬吧,我是來與你討論怎麼分配他們的地盤的。”

    “難道您已經采取行動了?”小克裡裡尼瞪大了眼睛。

    奧斯卡聳了聳肩,“他們注定不會活著離開維耶羅那,這點把握我還是有的!”

    小克裡裡尼再一次審視起面前的年輕人,在猶豫很久之後,這位毒品販子才吐出一句語無倫次的話。

    “您……要把他們……我們全都……”

    “不!”奧斯卡合上了手中的賬冊,他踱到窗邊,像剛才的克裡裡尼一樣眺望著碼頭。“不是全部,就像你、老貝克、中北部的馬幫、都林的巢穴,總之黑暗世界仍然是從前的樣子!有紛爭、有流血、有陰謀、有犧牲。但這一切都必須有秩序、有規則!誰違反了規則,誰就退出!”

    萊昂.阿塞阿.克裡裡尼終於點了點頭。

    奧斯卡將中年人拖到身邊,他又望了一眼座鍾,“就快開始了!來見識一下吧!”

    小克裡裡尼疑惑的瞪大眼睛,直到他看到碼頭上猛然竄起的炮火。

    “喬恩特的私鹽生意歸你了!既然私鹽和毒品無法禁絕,就讓它處於我們的控制之中。”

    奧斯卡最後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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