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蒼下 第四集 第七章
    有多久沒有踏進安妮的臥室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打量著這個被厚厚的紗帳遮擋住陽光的房間,他在心裡自問著。

    清晨六點,親王殿下猛的睜開眼睛,他突然覺得應該來看看一直照顧他、關懷他的安東妮伯爵夫人。

    安妮的房間在官邸主屋的第三層,這是一間面積很大的套房,伯爵夫人睡在裡間,她的侍女是一個出身多摩爾加的小女孩,這個小女孩就睡與客廳連接的傭人房,當女孩迷迷糊糊的為親王打開門時,她顯然被門外的少年嚇了一跳,接著這種情感便被喜悅所取代。

    奧斯卡靜靜的觀察著熟睡中的伯爵夫人,他輕扶著那雙曾教會自己如何親吻的嘴唇。

    親王幽幽的歎了口氣,在多摩爾加的無數個日夜,就是床上的女人帶給他無盡的歡樂,可是當他再次打量這副美麗的容顏時,竟然產生了一種恍如隔世般的錯覺。

    親王退到了一邊,他害怕自己會有進一步的舉動。

    長髮隨意的披散在枕上,安東妮從熟睡中倏的清醒過來,與往常醒轉時不同,安妮感到熟悉的臥室一定發生了一些不一樣的事情。

    很快,伯爵夫人便發現遠離睡床的陰影中站著一個胖胖的男性身影,儘管安妮知道那一定是奧斯卡,但被人闖進臥室的認知還是讓她驚訝得抓緊了絲被。

    「抱歉。」奧斯卡走出陰影,他在安妮的身邊坐了下來。

    「您怎麼了?」安妮微微仰身,睡衣的吊帶滑了下來,伯爵夫人將一邊乳房美好的曲線完全展示在親王的面前。

    奧斯卡沒有錯過這番動人的景致,但少年發現自己心中已沒有了往日的激情。

    「讓你驚醒了!」

    「不,沒關係,發生什麼事了奧斯卡?」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過來看看你。」

    「只是看看我嗎?」

    「是的,安妮。」

    安東妮沒再說話,她不想這樣與小奧斯卡相處,當少年帶著她離開多摩爾加時她就已經知道會有今天。

    「安妮,我們應該談談。」

    「我不想談,我要換衣服。」安東妮把頭別了過去。

    奧斯卡歎氣,他知道必須跟安妮把話說清楚,他並不希望因為自己而耽誤安妮的未來。是的,確實是未來,安妮的未來並不是他的,他沒有權利要求一個人將一生都奉獻給自己。

    「安妮,聽我說,你為我的家族、為我的母親、為了我,你所做的已經夠多了,你把青春送進了多摩爾加,你把關愛送給了我,難道你覺得這還不夠嗎?」

    「你不需要我了是嗎?」安東妮平靜下來,也許是該和這個孩子好好談談了。

    「你知道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愛護、需要你的溫柔,可是我不再需要你繼續孤獨,繼續為我燃燒生命,你值得擁有更好的東西。」

    「你認為我會將愛護和溫柔送給其他的男人嗎?」

    「安妮,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可以擁有自己的家庭,擁有自己的丈夫和兒女。」

    「你想撇開我就明說!為什麼還要用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來拷問我?」安妮突然歇斯底里的叫嚷起來。

    房間陷入平寂,安妮大聲的呼吸,她在氣憤,亦在哭泣,淚水不知何時淌滿面頰,那酸楚的液體將她的雙眼灼疼了,但她倔強的不去碰觸這些懦弱的痕跡。

    「安妮……」奧斯卡想擁抱這位美麗的夫人,她曾為自己擔當過無數的角色,儘管奧斯卡非常後悔自己說的那些話,但奧斯卡知道自己沒做錯任何事情,相比於安妮給予他的那些,他為安妮所能做的事情幾乎為零。

    「安妮,」少年向後退了少許,他怕自己忍不住將安妮抱進懷裡,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是他所不能控制的了,少年不想前功盡棄。

    「安妮,你看看我,我不能娶你,更不會讓情婦的身份辱沒你,我希望你能正視我的提議。你知道,我所說的無論對你對我都是最好的結局。」

    「不!我不在乎結局,我踏入多摩爾加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陪你終老一生的打算,可現在……現在……」

    奧斯卡無言以對,他曾依賴過安妮,他曾迷戀過安妮,但是說到愛,少年知道自己愛著安妮,但愛是公平的給予,他已無法做到公平,其實公平本來就是相對而言的東西。

    少年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是極為薄情的,儘管安妮的淚水令他自責得快瘋了,但他覺得除了這樣做之外似乎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現在變了安妮,一切都變了!包括你我的命運。」

    「不,我的命運就是服侍你一生一世,當我從虛弱的公主手中接過還在襁褓中的你時便已注定。」

    「你怎麼還不明白?安妮!那樣對你不公平,你為什麼不考慮一下呢?一個家庭,一個女兒或者是兒子,安妮,這難道不好嗎?我不想再重複那件事,可你一再逼我重申,安妮!我的命運距離你越來越遠,我不可能給你任何東西。」

    「公平?你怎麼知道什麼對我是公平的?我愛了十五年的孩子突然要離我而去,這難道還算公平?」

    「安妮,我並沒有要你離開我,我只是想結束和你之間的那種關係,我不想再自私的佔有你,從你進入母親的宮廷時你便開始為別人而活,你什麼時候能夠真正的為自己考慮考慮?」

    兩個人再也沒有說話,奧斯卡不知道自己是否打動了安妮,他已無話可說,當他打算離開這裡時,安妮把他叫住了。

    「殿下,您是要出門嗎?我吩咐僕人為您準備早餐。」

    奧斯卡深深的看著安東妮,她第一次叫他「殿下」。

    「不必了,謝謝您為我所做的一切,我最敬愛的夫人!」

    侍女為伯爵夫人關上了門,奧斯卡將額頭貼在門上怔怔的呆了好半晌。屋內有哭聲,少年同樣感到眼睛在跳動,但他沒有淚水。

    一早起來的僕人們看到殿下之後便放下了手頭的活計,他們立在走道兩側向親王恭敬的行禮。親王昂首走在寬闊的走廊中,他的影子被拉得好長,看上去是那樣的孤寂。

    都林覆蓋了一層稀疏的晨霧,霧影阻隔了太陽的窺探,只留下陽光在天空中變換著顏色。

    這個大都市的清晨還是那樣忙碌,市民們仍在菜場計較著幾個泰士的得失,工匠和手藝人則在為一天的叫賣做著最後的準備工作。司法部的加強了巡邏的兵力,一些巡查兵正在不厭其煩的糾纏幾個落魄的外省人。

    又有一批行李被騎士們運送出城,奧斯卡跟著隊伍一同出門,他在城外的驛館見到了跟隨他的水仙騎士中隊,儘管分別一月有餘,騎士們仍然熱情的接待了他們的小統帥,只不過稱呼已由「小少爺」變成「親王殿下」。

    奧斯卡知道就是這聲「親王殿下」改變了許多事情。

    少年帶著一個小隊的騎士趕到了西貝格堡,當馬車通過路邊的崗哨時親王特意望了望一旁的小莊園,那裡曾經是前國務大臣羅布斯卡特.布克西德公爵的家,但現在它可能有了新主人,少年看到一群腳夫在從馬車上向莊園裡搬運著行李。

    西貝格堡佔地廣大,首都保衛師用一個團的兵力才將這處皇家園林徹底的守衛起來,由於堡內居住著當今皇室的幾位主要成員,因此它的防衛措施極為紮實。

    奧斯卡知道他還要通過一個崗哨才能到達堡壘,但是很顯然,他看到教宗陛下的馬車時就知道自己可以省去一項繁雜的手續。

    白衣、白頭髮、白鬍子的教宗陛下立在馬車旁,老人含笑望著向他走來的小親王。

    奧斯卡單膝跪在了教宗的面前,他用的是騎士禮,作為有著「光明神之盾」之稱的安魯家族子弟向來用騎士禮節對待教會成員。

    教宗扶起了少年,「呵呵,小傢伙,陪我這個老人家散散步吧!」

    「當然,沒有人會拒絕您這樣的老人家。」

    老人和少年走在林蔭路上,這條小路遍佈青苔,不知名的野花三三兩兩的擠在石縫中,高大的柏樹叢中偶爾夾雜著幾株梧桐,近衛軍士兵的身影在沉霧中若隱若現,他們謹慎的和兩位大人物保持距離。

    少年和教宗進行的是一場完全沒有營養的談話,諸如天氣、雨水、幸福時光這樣的言辭多少令親王感到些許厭惡,但他知道,也許教宗也是這樣以為。沒有哪個大人物肯花時間陪一個孩子聊天,可面對現下泰坦身份最尊貴的少年,又沒有哪個大人物敢於把這個小傢伙晾在一邊。

    奧斯卡知道教宗也會有一封給父親的信,他沒有失望,這位打扮得跟個神經病一樣的老人顫巍巍的從懷裡掏出一封信,然後用讓人肉麻至極的眼神盯著少年。

    奧斯卡收好了信,然後他就向教宗告辭了。他不想跟教會的人打交道,光明教廷的人他在多摩爾加見過不少,受大佬們的影響,少年對這些企圖開導罪犯們的教士說不上仇視,但也更談不上順眼。

    教宗的晨練仍在繼續,少年一個人踱出了森林。此時晨霧已開始消散,西貝格堡巨大的身影逐漸暴露在漫天的霞光中。

    如果要追溯西貝格堡的歷史,你會發現古老的地圖集中標注「西貝格」的地方是一個小鎮。傳說教歷前4世紀,一位光明主教在這裡看到神跡,於是他召集信徒在這個地方修建了一座古泰坦式的教堂,當神聖泰坦帝國最終確立的時候,西貝格已發展成遠近聞名的朝聖之地。

    西貝格堡的修繕過程已無法考證,也許是出於防禦的目的,古泰坦帝國的皇帝們不斷的完善著首都的西大門。儘管西貝格最初只是幾個教堂,但是到了教歷三世紀,一座巍峨的泰坦明戈拉式碉堡已經聳立在這塊土地上。

    現在的西貝格堡是六世紀最後一次擴建時的老樣子。它佔地四十九公頃,四圍用堅固的白石鑿砌成高35米的城牆。整個堡壘面西背東,高大寬敞的堡門兩旁聳立著兩座完全對稱的敵樓。控制堡壘鐵門的機關就在這兩處敵樓中。

    由於堡壘經過歷代的修繕和擴建,因此從外表上看它多半承襲了已知的各種建築特徵。青白色的堡壁並沒留下刀兵的痕跡,反而正西一面的城牆遍佈山花彫塑,這是西貝格堡一處著名的景觀,為教歷四世紀時期的藝術傑作。雕塑描述的是泰坦抵擋波西斯入侵的戰鬥故事。奇特的是,經過多年的風雨洗禮,這些雕塑依然維持了原來的色彩。

    堡壘內部的裝修無法盡數,執掌過泰坦帝國的所有皇帝都幾乎對其做過改動,但是作為西大陸歷史最悠久的皇族一脈,正是莫瑞塞特家讓這座堡壘的聲譽達至顛峰。

    作為莫瑞塞特皇室一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有權進入堡壘而不必得到皇帝或是皇后的允許。

    首都保衛師的一位上校軍官親自迎接了到訪的親王殿下,他把殿下請到位於堡壘南側高大塔樓裡。

    奧斯卡並沒打算回官邸,行李已經收拾得差不多,回去也不過是打發無聊時間而已。

    親王殿下就在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的臥室門外,公主的女伴是一位擁有爵銜的小姐,這位小姐的作用和年輕時的安東妮.霍曼伯爵夫人差不多,說穿了不過就是皇室的高級侍女。

    小胖子無聊的打量著公主的房間,那位伯爵小姐剛剛出去,看上去似乎是為公主準備早餐,親王覺得那位小姐應該也能為他捎來一份,這個饞嘴的小傢伙已經感到腹中空空了。

    臥室的房門斜開著一道縫隙,奧斯卡能夠從那條縫隙中嗅到公主的體香,儘管那似乎只是房間空氣的味道,但是小親王美好的將其認為是體香我們也沒有任何辦法。

    奧斯卡猶豫著,他即不希望自己像個流氓一樣貿然創進公主的臥室,又不希望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辜負公主為他留到門縫這樣的好意。最後親王終於下定決心,他覺得自己必須老老實實的呆在沙發上,也許這是公主對他的考驗。

    但是很快親王就否定了自己的決心,因為他突然想到,也許門後的公主已經等不及了!

    當親王意識到這種思想很危險時,他發現自己已經拉開了那扇房門,而美麗的公主就在臥室中好整以暇的盯著他看。

    「哦啦!親愛的公主殿下,林默依伯爵小姐說您還沒有起床,所以我檢查了一下您的門鎖,您知道,世道不太平。」

    「謝謝,親王殿下,讓您失望是嗎?沒有一個男人打開過這扇門,當然,現在要改成除去您之外。」

    奧斯卡苦惱的摸了摸鼻子,這是他掩飾尷尬的一貫動作,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現在能唱一首歌,那似乎更能擺脫嫌疑。

    「進來吧,剛才你的樣子就像一頭好奇的小熊,我知道你已經檢查半天了,作為酬謝,我不介意你把臥室裡的幾道鎖也研究一下。」

    「嘿嘿嘿嘿嘿嘿!」奧斯卡近於無賴的灑開笑臉,他沒有將公主的房門大開,而是藉著自己打開的那道縫側身閃了進去。

    阿萊尼斯看到賊一樣的小奧斯卡不禁歡笑起來,本來她對這個小傢伙還是有些怨恨的呢!畢竟,她已經知道自己歡喜的這位殿下並不能經受住誘惑。

    奧斯卡打量起公主的臥室,他對女孩並不瞭解,因此對於一個小姐的房間也頗為好奇。阿萊尼斯顯然是一個注重生活情趣的人,她的房間擺滿了各種零碎的日常用具,當然,這些小東西無論是材質還是做工,都是極盡精緻與奢華的那種。

    「嘿,你現在又變成了一隻好奇的山貓,這是我的領地,你必須聽我的!」阿萊尼斯試圖吸引小親王的注意。

    「我當然聽你的我的公主殿下,您有什麼吩咐,我不介意客串一下僕人的角色。」奧斯卡嘻嘻哈哈的湊向公主。

    阿萊尼斯一個優美的旋身就把胖小子讓了過去,公主那身單薄飄逸的睡衣在空中劃過一圈動人的漣漪之後又貼回到玲瓏的身體曲線上。小親王看得有些口乾舌燥。

    公主幽雅的坐在了梳妝台前,巨大的桌櫃上擺滿了各種頭飾和鑲滿鑽石珠寶的發卡。

    奧斯卡是個成熟的小男人,他還沒從公主的誘惑中醒轉過來,他現在正考慮著是否要把阿萊尼斯那身睡衣給撕下來。

    「哦!天啊!」

    奧斯卡回過神來,他聽得出這是公主侍女的聲音。

    「天啊殿下!您怎麼會……我是說您怎麼可以進來?」林默依伯爵小姐端著一份巨大的餐盤驚恐的站在門邊。

    奧斯卡又摸了摸鼻子,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檢查門鎖已經被證明是極為愚蠢的辯白了。

    「默依,是我邀請親王殿下進來的,他是我的表弟。」公主為親王解了圍。

    「阿萊尼斯,你的任性我領教了無數次,但這次你確實有些過分了,這絕對是不合規矩的,這件事我要報告給皇后陛下,哦天啊!還不知道陛下要怎麼罰我呢?這是我的責任。」

    林默依伯爵小姐將餐盤交給了小親王,她走到公主面前一本正經的說。

    阿萊尼斯皺起了眉頭,但是很快她便露出了一臉惡作劇的表情。「嘿!我的小姑娘,這樣吧,你不要把我邀請親王殿下進臥室這件事告訴母后,而我則答應帶上你的那位小騎士踏上旅途,你看怎麼樣?」

    默依環住公主殿下的脖子,「不勉強?」她盯著阿萊尼斯的眼睛。

    「不!一點都不勉強!」

    「恩……那麼好吧!這次就算你!」林默依伯爵小姐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阿萊尼斯一把就將身量頗高的伯爵小姐抱在懷裡,兩個少女頓時笑作一團,留下罪魁禍首,也就是我們的親王殿下站在那裡像個真正的僕人一樣對著餐盤裡的早點發呆。

    當親王從西貝格堡出來時已是正午了,他拒絕了公主與他共進午餐的提議,少年覺得有必要趕回驛站去看一看,畢竟水仙騎士精善長途跋涉,他們也許能為自己的旅途提出些不錯的建議。

    親王與騎士們的會議並不正規,實際上就是趁著大中午舉行了一次聚餐會。親王將驛館餐廳裡的閒雜人等全都清理出去,但是這個小地方也無法容納一個中隊的水仙騎士。

    奧斯卡熱情的招呼著騎士們,他親自給那些沒有位子坐的騎士甄滿了酒杯。

    就這樣,大家沒有任何拘束的開始了聚餐,小親王不斷詢問著各種問題,而騎士們的回答也令他頗為滿意。這個中隊有著光輝的戰績,他們有過執行各種專門任務的豐富經驗,在他們眼中,保護親王殿下穿過半個帝國並不是一件難事。

    就在親王用餐的時候,最後一車行李被運送至驛館,奧斯卡欣喜非常,西利亞媽媽通知他明早就可以動身,當然,為了協調那位公主殿下的安排,車隊會在西貝格堡休整一天,也就是說,真正出發的日子是後天早晨。

    奧斯卡知道旅行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他覺得此時實在有必要去一趟巢穴,犯罪之王並不是男爵能夠控制得住的,對於如何安排這個把犯罪當飯吃的老夥計,小胖子感到頭疼極了!

    親王在驛館巧妙的更換了馬車,他知道驛館裡肯定有司法部或是直屬於皇室的密探,但只要做得隱秘一些,這些密探通常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巢穴還是老樣子,對於這個貧民聚居地奧斯卡還是印象深刻的,在這裡,他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苦難」,儘管少年時的親王也曾體會過苦難的真正含義,但是那些畢竟已距離他非常遙遠。

    如果一個人在巢穴出生,那麼注定他這輩子就脫離不了苦難,苦難是每個巢穴人必須承受的命運。

    繁華富庶的都林一角,是破敗的淒涼與凶殘的慾望匯聚的地方,這裡沒人知道《泰坦法典》是什麼東西,這裡的人習慣走在屋簷下的陰影裡,這裡的人習慣在見到生人時進行搶劫,而不是熱情的向你脫帽致意。

    奧斯卡的馬車在巢穴中的陰森巷子裡緩緩的前進,駕馭馬車的侍者警惕的盯著四周低矮的房頂和沒有人跡的小路。通常那種集伙搶劫的歹徒會突然從暗巷中竄出來給你一劍,要麼就是從房頂跳到車頂,然後鑽進車窗控制馬車裡面的倒霉鬼。

    馬車在格林兄弟俱樂部的後巷停了下來,奧斯卡並不著急,他安安穩穩的坐在馬車裡。車伕敲了敲門,鐵門上的窺視孔露出了一雙眼睛。

    很快門就被打開了,一眾大漢將馬車緊密的包圍起來,儘管這是個極為僻靜的角落,但是巢穴時刻都存在著致命的危險。

    奧斯卡穿過人群走進俱樂部,有人引領他一直到達地下室的入口,奧斯卡知道這裡是一個賭場,但是顯然現在還沒有營業。

    男爵就在地下室裡等著親王殿下,本來他打算出門迎接,但是那樣太顯眼了,現在男爵可是巢穴裡的大人物,司法部的官老爺和一些大佬的探子對這位男爵的一舉一動都極為關注。

    「抱歉!殿下,我過於失禮了!」多爾姆.奧勒男爵恭敬的向親王行禮,並且為親王拉開了寬大辦公桌後的椅子。

    「不必了!你知道,我在這裡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而且多爾姆你知道嗎?這裡以後就全靠你了,皇帝陛下似乎嗅到了這裡的味道,我必須減少和巢穴接觸的次數了。」

    多爾姆聽到這個消息時不禁有些擔心,他知道小親王之所以能夠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裡多半出自皇帝的意願。

    「那麼陛下沒有找您麻煩呢?這似乎說不過去,我們與司法部可是有協議的,如果那位陛下不認同,我相信我們的日子不會很好過。」

    奧斯卡喝了一口男爵為他準備的飲料,「不,多爾姆,這個你先別去擔心,皇帝陛下不會在意這種事情,他現在操心的肯定是些更重要的事,而且他或許需要我們的幫助也說不定。」

    多爾姆一下子就來了興趣,能夠為皇帝服務自然是一種榮幸。

    「哦啦!這些事情放到以後再說好嗎?你知道我就要上路了,我來這裡是想看看你最近有什麼成果沒有?」

    男爵的臉馬上垮了下來,對於小親王的提議他舉雙手贊成,可到了實際操作階段他卻發現事情變得前所未有的麻煩。

    「殿下,說真的,您交給我的任務還不是一般的難辦呢?」

    男爵頓了頓,他留意了一下小親王的臉色,他發現奧斯卡沒有因此而感到不快。

    「光是起草相關的說明性文件就花費了好長時間,您知道,如果不將各種規定更加細緻化和明朗化,那麼我相信您看到的會是一個極為混亂的巢穴。」

    奧斯卡點了點頭,一項新制度確實需要時間和實踐來完善它的各個方面,而且對巢穴的統合本身就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多爾姆,你說的沒錯,我也認為這不是一躕而就的事情,我這次來就是希望能夠盡可能的給你幫助。你看看你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多爾姆想了想,他覺得自己需要幫助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而現在他所面臨的最主要的問題就是人手不夠,儘管巢穴裡的打手都歸他控制,但那些傢伙並不適合從事腦力勞動。

    「殿下,我自己一個人是不可能管理好這麼一大片地盤的,您知道,我手下的那些傢伙並不值得信任,我是想,您是否可以為我介紹一些這方面的人才?」

    奧斯卡知道這的確是個問題。能夠為他所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他還沒有實力在都林明目張膽的招兵買馬,畢竟這裡是帝國的首都,首都的司法部並不是吃素的。

    「這個……我恐怕你要失望了,你可以從外省聘請一些精明能幹的傢伙,只要這些傢伙的出身不是太複雜,我相信都可以為咱們所用。」

    多爾姆知道目前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要在都林培養出一批忠實能幹的手下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事情。

    「那麼好的,我會通過朋友向那些精明的傢伙發出邀請,我相信只要咱們出的價錢合適,還是會有很多人願意跟咱們幹的。」

    「是的,沒人會和錢過不去,但是要注意這些人接近咱們的企圖,為利也就罷了,如果是為了別的事情,多爾姆,我建議你選擇助手的時候要把眼睛放亮一點。」

    「這個您放心,我會有分寸的。」

    「那麼你看還有什麼需要向我說明的嗎?」奧斯卡站了起來,他準備離開了。

    「哦……是的殿下,但是您有什麼急事需要處理嗎?」

    奧斯卡一聽便又坐了回去,他沒什麼事情,似乎都林再沒有比他更清閒的人了。

    「是這樣殿下,我們在接管紅燈街時遇到了一些麻煩,我覺得是因為咱們忽略了一位大佬,當初我以為那個傢伙不過是一個家族的附庸,但是現在看來她的的確確是一位大佬!」

    「等等多爾姆,」奧斯卡來興趣了,「你用的是『她』?」

    「沒錯,殿下,就是她!都林城最後一位大佬,紅燈街的女王陛下!」

    紅燈街是都林最負盛名的聲色場所,說好聽點是行業極為發達的街區,說不好聽的,這條街不過是集中了市內三分之二強的妓館和各種上演節目的酒廊。

    每到天色漸暗的時候,紅燈街上的店舖都會用各種造型的風燈將市面裝點起來,不知從何時開始,「紅燈街」這個名字越叫越響。

    紅燈街是個奇特的地方,這裡所有的事情都是女性做主,從她們的大佬一直到下層打手都是清一色的女性。

    這些女人圍繞在「女王」的周圍壟斷著整個街區所有的皮肉生意和生意掩蓋下的一切非法收入。儘管紅燈街的女人們做的是男人的生意,可是這些女人卻極度排斥男人染指她們的地盤。

    當男爵說到這裡的時候,奧斯卡瞭然的點了點頭,他出身於多摩爾加,他清楚的知道一個男人所能加誅在女人身上的所有苦難。紅燈街的大佬不過是籠絡了一群妓女在維護自身並不算多的利益。

    「似乎……這位女王陛下並不看好與咱們的合作。」奧斯卡向男爵問到。

    「這個我可以肯定,我的手下已經吃了不少苦頭,現在他們甚至不敢靠近紅燈街。」

    奧斯卡有些驚訝!「不會吧!你手下的武士可不是那些不入流的小流氓!紅燈街的女人都是聖騎士嗎?」

    「殿下!不是您想像的那樣,如果您到那去消費,那些娘們會把您伺候得像神一樣,可是如果您是到那去打探消息或是搞破壞、砸場子,相信我殿下,就算真正的聖騎士也不見得能從那條街上活著走出來。」

    「我還是不清楚你形容的那種景象。」奧斯卡確實感到茫然,他並不清楚一群女人能有多大的能量。

    「那麼殿下,我換個說法,在那裡,一個七八歲的賣花姑娘也敢在你露出敵意時捅你幾刀,你說這些抱成一團的女人可不可怕?」

    奧斯卡沉默了,他幾乎可以肯定,男爵看到那些不過是紅燈街的表面現象。那個女王一定已將紅燈街發展成為一個龐大的幫會,不然,沒有組織沒有紀律的女人們是不會擁有那麼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和報復心。

    少年陰冷的笑了笑,這讓一邊的多爾姆.奧勒男爵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顫。

    「男爵,對付一個女人你可能一時找不到辦法,但對付一條街的女人卻是極為容易的。你先找幾個得了些怪病的傢伙,然後再把他們丟進紅燈街,只要你的消息散佈得即時,相信巢穴的人們會非常樂意築起街壘封閉那條街。別忘了,在大部分人的眼裡,她們不過是一群婊子,只要你把她們變成一群正在傳播瘟疫的婊子,那麼她們就死定了!當那位女王發現再也沒有一個恩客光臨她的生意時,她會主動找你談判的。」

    「那麼那個時候我是不是可以選擇見或是不見呢?」多爾姆為親王擎住蠟燭。

    奧斯卡點燃了雪茄,他輕鬆的吐出煙圈。「你很聰明男爵閣下,你要是有空就去會會那位女王,你要是沒空,就讓那婊子見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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