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最好的鎮定劑。悲哀、恐懼、痛苦、激動,人類所有的情緒宛如一張張色彩斑瀾的圖畫,在時間的緩緩流動下慢慢褪色。後來,方媛在警方的報案室裡回憶這晚發生的可怕際遇時,並沒有顯示出多少慌亂的神情。相反,她的咬字清晰,有條有理,彷彿在講述別人的故事般。她所不能忍受的是,是記敘她供詞的兩個警員動不動打斷她的敘述,問她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比如說,你為什麼要去追李融?又是怎麼發現他走在你前面的?許艷為什麼瘋了?她最後又為什麼要謀害你?方媛的頭都炸了。兩個警員問話的口吻與神情,似乎把她當作了嫌疑犯。回憶的畫面不時被兩個警員冷峻的問話打斷,方媛不得不向他們解釋自己當時的處境與猜想。看得出,他們並不相信她說的話,不斷向她索要人證物證。方媛恨得直咬牙,在心中一直「笨蛋、白癡」罵了不知多少遍。反覆修改了幾次,好不容易做完口供,她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確認記錄的是自己的本意,這才簽字按手印。十點二十分,方媛從陰暗的報案室裡走出來,金燦燦的陽光耀眼奪目,方媛瞇住了眼對著車水馬龍的街頭大叫了一聲,似乎要將心中的陰霾吐個乾乾淨淨。她的班主任老師秦月就站在報案室邊門口等著她,陪同著秦月的,是44女生寢室裡的三位好友。蘇雅沒來。「方媛,你沒事吧。」秦月關切地將自己的外衣披在方媛身上。方媛搖了搖頭,外面雖然陽光燦爛,她卻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打了個激靈。可能是因為她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身體有些虛弱。三個女生圍了上來。「方媛你餓了吧,看我們給你帶來什麼,老鴨子湯,很補的哦。」陶冰兒捅了秦妍屏一下,秦妍屏馬上扭開保溫瓶,熱氣騰騰香氣撲鼻。徐招娣倒了一碗,遞給方媛:「趁熱喝吧。」方媛鼻子有些發酸,沒有再說什麼,默默地接過徐招娣的老鴨湯一口氣喝了下去。她從昨晚到現在還沒有吃點東西,的確餓了。喝完一碗老鴨湯,胃裡暖乎乎的,這才感覺好些,不再發冷打哆嗦了。「走吧,我們先回去。」秦月愛憐地摸了摸方媛的額頭,拉著她的手,出了警局。警局外面停了一輛全新的帕薩特小轎車,是特意來接秦月她們的。司機是個爽朗的男人,三十多歲,保養得很好,戴了副超大的墨鏡,卻給人一種時尚有品味的感覺。其實,他的衣著與談吐都在表明他就是人們常說的成功人士。一路上,他一邊開車一邊講著幽默的小段子,把秦月她們逗得哈哈笑。有些小段子,也確實有意思,比方說,一個男人剛領到工資,遇到了強盜。男人苦苦哀求強盜不要搶走他的工資,因為他的老婆不會相信他會遇到強盜的而沒有工資上交。結果強盜回答是,他老婆才不會相信他沒有搶到錢。方媛清楚她們有時候是故意笑出聲來的,有些小段子並沒有那麼好笑,她們是想感染自己讓自己開心些。她們都在迴避許艷墜樓這件事,對她昨晚的遭遇問都沒有問一下。在一片笑聲中,帕薩特到達南江醫學院,拐到了女生宿舍門口。下了車後,在女生宿舍的樓梯上,陶冰兒問秦月:「秦老師,那個司機是你什麼人啊?」秦月奇怪:「你問這個做什麼?」陶冰兒做了個鬼臉:「我發現那個司機對你不懷好意,一雙眼老是從反光鏡偷看你。」秦月反問:「那你怎麼發現的,是不是你老是從後面偷看他?對他有意思了?」陶冰兒嘴一撇:「我對這種老男人才沒有興趣呢,我看,十有八九是追求秦老師你的。」秦妍屏也湊進來:「是啊,我也發現了,秦老師這次用了他的車子,是不是欠了他一個人情。欠男人的人情可不好,不如給他個機會,讓他請秦老師出去吃飯,我們作陪。」秦月被兩個小女生說得哭笑不得,佯怒著說:「兩個小丫頭,就知道談情說愛,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小心被補考留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