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為什麼這麼說?
是因為舒暢的迷茫。
當所有的人都生不出反抗之心的時候,舒暢居然對此感到迷茫。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他根本沒受喬雅公爵的影響。
這不是因為他強大,而是因為他異類。
公爵有能力令普通人隨時啟動死亡信號,即使強大如伯爵、強壯如埃裡克他們,面對這位巨人時,也生不出反抗心思,因為他能輕易的終結這群人貌似永恆的生命……然而,這對舒暢沒用。
因為他是個怪胎,依貢的基因實驗讓他成為一個多基因混合體,多種基因的摻雜讓公爵找不到合適的處置方法,而公爵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他前面提到舒暢身上的氣味很雜。
由於舒暢的特異,令公爵放棄了懲治他的念頭……當然,這一切都是在舒暢表現出順從的態度下。
在這位巨人面前,所有人都無法掩飾自己的思想,唯獨舒暢因為體內基因信號的混亂,再加上他手裡還備有一份瑪士撒拉的鮮血,可以讓他躲過一次致命的襲擊,所以他現在平安無事,伯爵發現了這一點,但他不敢過多思想,只好隱晦的提起。
舒暢明白了。
他的態度更加謙恭,眾人都凝立不動,他反而退後一步,縮到眼珠亂轉的圖拉姆身後,悄聲提醒:「別思考……記住:如果把你比作一台機器,一台計算機,這人就是那計算機操作員,只要他想,你的任何運行步驟都瞞不過他的眼睛。所以。請別思考,按他所說的做,讓他看到驚恐,他便不會翻閱你的操作步驟。」
圖拉姆微微點頭。
那些「狼人」隊員都輕輕點頭,哈根在旁邊輕聲說:「放心。我們只是群聽從命令地士兵,沒有人關注我們的思想。」
哈根正說話的時候,幾名「狼人」突然轉過身去,向外面走去,他們行動之前沒有任何徵兆,但大家都不覺得詫異。
他們是接受指令,前去搬運運輸機上的貨物,只不過。到現在大家都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得到指令的。
這中間,埃裡克與哈根沒有動,他們似乎沒接到指令。
哈根說這話,似乎他隱隱猜到了事情地關鍵,但他們不受關注,他們的體質決定了「狼人」無法抗衡指揮者。所以也無人關注他們的思想。
哈根這是在提醒舒暢:必要時刻,他可以尋求「狼人」的幫助,但這種幫助不會大,因為他們只能完成一些體力活。
這時候。大家都不敢思想,所以大家的話都好像是猜謎,需要仔細回味才能猜出對方隱含的意思。舒暢也不敢多想,他輕輕的點頭,表示領會了哈根的暗示。
這時。那個巨人睜開眼睛,他一眼掃過空蕩蕩地大廳,目光落在角落裡僅剩的幾個人身上。他看著舒暢露出一個微笑:「有趣的小子。」
按理說。一般人聽到他這話,都會以為自己的一切小動作都被猜穿,在對方面前毫無秘密可言,而後會產生情緒劇烈波動……但舒暢的神經是鋼筋做的,他不僅沒有情緒波動,反而迎著對方地笑臉,厚顏無恥的回答:「多謝誇獎。」
巨人將目光重新投注在伯爵身上,他玩味的笑著:「你猜猜,我會拿你的禮物做什麼……那個發動機真是當初那群『主人』帶來地嗎,他們為什麼重返這裡?
我們只是一群棄民……我們被丟棄在荒野裡,自生自滅,我們在荒野裡哭嚎了多少個世紀,我們無父無母,我們很孤獨,現在,有了這個發動機,我會做什麼?」
伯爵沒有回答,舒暢經過剛才的考驗,他也不敢讓自己的情緒波動,他垂下眼簾,看著腳尖前的地面,盡量讓自己的腦海空空如也。
巨人繼續說:「羅德地想法是錯的,我們複製了一艘飛船,飛向那個地方,為了什麼?重新做奴僕,重新做一群機器?不,這不是我的願望。
而這個分歧,才是諸神之戰真正地原因,有人想去繼續做奴僕,有人想要自己掌握命運,於是就爆發了諸神之戰。還有些人則乾脆想沉睡……」
舒暢低聲嘟囓一聲,他覺得自己只是嘴唇蠕動,但那位巨人卻敏銳的捕捉到他的思想,馬上說:「你說,即使我們製造飛船,也會缺少相應的部件……沒錯,你真是個有趣的小子。
我們的主人是從一個超密度星球飛來的,按現在的……科學,科學說法來說,他們星球的物質,分子量遠比我們地球龐大,物質的密度也遠比這裡高。他們可以生活在這個地球上,就如地球人可以生活在月球上一樣,但我們不行,我們去了他們的星球,強大的地心引力會將我們壓垮。
我們只是他們利用這個星球的材料,隨手製作的一群勞動機器而已,我們根本無法適應他們的生活……這個道理我們當初都不明白,只是到了最近,科學的發展才揭示了真相,只是這個真相來的太晚,如果當初我們知道真相,也不會有分歧,也不會有諸神之戰。」
「也不會有地球文明」,既然只是嘴唇蠕動都瞞不過對方的思想,舒暢乾脆不加掩飾,開口說:「如果諸神沒有爭執,那麼這個世界的文明將是完全不一樣的文明——瞧,現在世界的科技,沒有受到任何支配,反過來說,它也沒有受到任何感染。所以才發展到現在的模樣。
如果你們當初沒有爭執,也許你們會按照自己的意願改造這個世界,那麼,卑微的、脆弱的普通人類,還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嗎?」
一聲洪鐘般的炸響在舒暢腦中響起,這聲炸響是如此巨大,以至於舒暢剛開始時竟沒有發覺這是對方的笑聲。他對這聲炸響震地失去平衡感,等到他努力恢復過來,發現場中只剩下兩個站立的人——一個是他,一個是伯爵。
失去平衡感會令人感覺到噁心,舒暢竭力壓制住噁心的感覺。卻發現伯爵面無表情,似乎沒有像他一樣失去平衡感。等到舒暢極度運轉瑜伽師的技法,讓自己的心態恢復寧靜,那一巨人已恢復了平常地笑聲。
「好吧,我承認,你們的伎倆生效了,
動機到了我手裡,只要我一裝配。羅德會立刻趕到,副機器。我知道這點,可我怎能忍得住?
這是神器,有了它提供的能量,即使我不想用它跨越宇宙,但也會用它恢復凝力……想想看。最後一個部件就在羅德手裡,無論我們誰勝誰負,都將擁有對那副發動機的完全支配權,我們擁有的力量可以讓地球的進化改變方向。可以跨越茫茫宇宙,這是『神』的能力。這一切就在指尖,我們誰能忍得住那份慾望。
沒有人,沒有人能夠抵禦這份誘惑,這是掌控天地的能力。讓他來吧,我很期待。」
舒暢微笑地看著那位巨人,這時。他才完全明白伯爵的意圖——能對付這位巨人的人,唯有那位唯一倖存於世的公爵。舒暢他們無法找到那位公爵的行蹤,那就讓公爵直接來找他的對頭——只要把這個發動機送給喬雅,那人就不得不現身。
看著舒暢地微笑,喬雅笑了:「你想說什麼,你想說剛才那聲微笑才是我本來的笑聲,而我一直壓低嗓門與你們說話,就是怕引來羅德嗎……現在不用了,我感覺到羅德已經覺醒,而運送那個發動機的機器已經下到了溝裡,他無法阻止我獲得這副神器,他必須在我選擇的地方與我決戰。」
舒暢繼續微笑著,現在,喬雅公爵雖然繼續用那種柔和地嗓門與大家說話,但舒暢知道,對方這麼做只是擔心自己在決戰之前,把自己的奴僕全弄死了。
整個大廳裡只剩下舒暢還在與伯爵站立著,其他人都已躺倒,連帶那位巨人,舒暢毫不客氣的說:「我本來還在擔心,現在我明白了,你沒有毀滅地球的力量,你頂多是體型大一點,而且精通操控我們的技巧……或許,你身體地密度也大一點,但你還是物質組成的,在純粹的物質面前,你並不具備多少優勢……
諸神之戰並不可怕,頂多就像兩個史無前例地強悍拳擊手互毆——我只擔心你的身體,像你這樣的高密度體,一旦死亡會是個什麼情況,一場核爆炸嗎?爆炸範圍是多大,我需要躲多遠……我相信你能夠滿足我這個要求,因為無論誰勝誰負,伯爵和我都是最後的瑪士撒拉,我們必須傳承下去,不為我們自己,而是為你們,為了『神』的光榮。」
這才是舒暢開心的理由……太有趣了,觀看一場神級的拳擊賽,而後躲在一邊,咬著手指悄悄偷笑,無論誰勝誰負,他都能繼續活下去,享受永恆,享受快樂。人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
巨人顯然被舒暢的無賴給噎住了,他沒有想到,這位出身托瑞多族的子爵,竟然能如此無恥,他難以置信的望著伯爵,問:「你確信,他是你的後裔嗎?據我所知,托瑞多族都是講究優雅的,喜好藝術的氏族,什麼時候托瑞多族的喜好變了?」
面對巨人的詫異,伯爵首次咧開了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笑了:「公爵大人,我們本是一群異端,但你面前這個人,他是異端當中的異端——他是人類科技與古老傳承的融合產物,在他身上,既有人類的多細胞融合技術,也流淌著我們托瑞多族的鮮血。
公爵大人,我是一個流浪的領主,而我的這位後裔,更是一位遺世的人,他沒有領地,游離在整個氏族之外,我可以確信他是我的後裔,但我現在不敢確信,他是否屬於氏族。」
伯爵這番話,令一個隱含的意思是:舒暢並不受他控制,而且因為他的特殊,普通的手法根本無法對付他。
這時,一輛窄長的運載車緩緩駛進大廳,黃昏時間到了。
諸神的黃昏嗎?
現在還不是。這位喬雅公爵回到眼前的沉睡之地,是靠現代運載工具實現的,這也是舒暢判斷對方能力的基點。
這世上沒有飛人,也沒有鳥人,飛翔必須依靠動力:汽油、柴油或者火箭燃料,再有能力的人,身上也不可能帶有生產這些能源的基因,仗劍飛翔,那是仙俠小說或者魔幻小說的終極幻想。
所以喬雅公爵口中所說的羅德公爵,他要抵達此地,也需要乘坐交通工具,預計要花數天時間。
「我感覺到了,他已經準備動身」,喬雅公爵說這話時,慢慢的坐了起來。他躺著的時候,舒暢只感覺到對方體格龐大,這一坐起來,他才發現,那體型實在恐怖。
三米高的個頭,大手大腳,肌肉勻稱,姚明站在他面前像個幼兒園的小朋友,這體格給人巨大的壓迫感,運載車停下,搬運人員都伏在地上,向對方叩拜。
這時,舒暢才知道,叩拜不僅僅是中國禮節……可他記得,西方人不是有這樣的訓導:唯有對神叩拜,凡人無權要求他的同類雙膝跪地。
可這人就是「神」。
「有趣的小子,你認為需要多遠觀戰,才覺得安全?」巨人走向運載車,匍匐在地上的人趕緊跳起來扯開篷布,這時,連伯爵都跪倒在地,唯有舒暢縮著身子,蹲在伯爵身後。
「我不知道……在我心中時刻有一種毀滅慾望。簡單的說吧,我是來尋死的,我沒有想到能夠活著離開。
在這場諸神大戰即將開始的時候,理智雖然提醒我應該躲著越遠越好,但情感卻要求我就在現場——我想看看,我想第一時間知道戰鬥的結果……請原諒我的冒犯,無論你們誰取得勝利,他都是現存於世的唯一公爵。我將毫不猶豫的向他效忠,為此,我寧願毀滅這裡。」
篷布拉開,那具發動機已經展現在眾人面前,公爵大人像一座山一樣移動到車前,看著發動機說:「他在等待,他感覺到了我的清醒,但他在等待,如果我把這個東西裝配起來,他會立即動身……
啊,我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不久之前,他似乎被啟動了一次——剛才我獲知,是你們的潛艇出了事故,冒出水面。這次啟動喚醒了我,也喚醒了他……
我們都在等待,等待它的出現,現在它在我手裡,你說我應該現在就裝配它嗎,還是等羅德再次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