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曼清院。
天下間只有徐公子,才會帶四王,到青樓裡設宴表示歡迎。出奇的是,當時在場的魏征和大儒王通,也沒有反對。衛貞貞和素素她們雖然沒有去,但是卻沒有絲毫呷醋的表情,她們微笑與四王告辭,似乎絲毫也不在意自己丈夫到曼清院去的舉動。
曼清院經過華夏軍收管和改建,變成整個中原第一大青樓。
這裡擁有最特別最雅量的『明月軒」遠勝長安的上林苑和成都的散花樓,一躍成為天下第一的青樓,經年累月的評選,共有十大花魁,讓天下士子都遠羨而來,久戀不去。
「徐公子?」門口的知客遠遠看見徐子陵他們一行人,趕緊衝進去報告,美艷的負責人杜鵑來不及穿好鞋子,赤著一雙玉足跑出來,驚喜地道:「老天爺,多久沒有看過徐公子來看望我們的姑娘們了,快,姑娘們快出來,把貴客迎進去。侯公子想必此時正和眾位姑娘猜燈謎,奴家馬上去叫他過來。」
「不要太隆重,讓姑娘們休息吧!」徐子陵呵呵笑道,又在門口巨桌拋下一個錢囊,再與守門的幾個傷殘老兵點點頭,接受他們激動的敬禮,伸手請眾位進去。
「一定要把一半的錢留下來才能進嗎?」吳王李子通雖然聽聞到洛陽青樓和賭棺的古怪規定。一看徐子陵都放下錢囊,當然乖乖照辦。倒是魏征和大儒王通兩個似乎身無分文,兩個傢伙大搖大擺隨著進來,並沒有像徐子陵一樣放下金錢。
「如果你想拿一半錢回家的話!」徐子陵微微一笑道:「這裡的小姑娘很聰明,她們會讓你只能拿進門那一袋錢回家的。要是吳王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
「謝謝徐公子!」門口站些十三四歲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著各式各樣新奇服裝,似乎剛剛跳舞回來,身上還帶著香汗,一個個向徐公子他們像小大人一般行大禮,口頌祝福,又鬼靈精地在徐子陵打賞之後,齊聲道謝,臉上笑嘻嘻的。吳王李子通他們還沒有隨徐公子一起進門,馬上就有小丫頭給他們獻花,又帶著幼稚的聲音喊他們吳王好、梁王好、楚王好、燕王好!如此一來,四王都不好意思不打賞了。
看見小丫頭們興高采烈稱謝的樣子,吳王李子通差點沒有想再打賞一遍。他看見那些小丫頭把打賞的銀子放到一個很大的紅箱子裡,又奇問道:「她們是要把錢上交嗎?連一點賞錢也得上交?」
『哪裡!」杜鵑艷笑連連道:「這些小丫頭把錢捐給一些偏僻鄉下的小孩子,讓他們也能進學堂裡上學呢!她們不缺錢花,一天客人們打賞給她們的錢不知多少,而且跳舞隊裡每個月也有薪金,徐公子對她們這些小丫頭寶貝似的,誰敢要她們的錢!」
「白天似乎也有不少人,這裡倒是熱鬧。」蕭銑點點頭道:「華而不喧,繁而不雜,好地方。」
「曼清院很大,喜歡急性子的人多半不來這邊,在另一頭有響房閣。」杜鵑笑道:「來聽留閣這邊的,多半沒有那麼心急,願意和姑娘喝杯小酒,聽聽曲子猜猜燈謎看看跳舞這些的。再後面一些還有明月軒,不過進門得像魏公和王師這樣的人,普通人可不准打擾姑娘們的清靜。」
「這裡富麗堂皇,雅趣驚俗,為何壁上醒目處寫著『儉樸為美,和『合度最善,?」林士宏不解地問道。
「其實到這裡吃大魚大肉的並不多見,一擲千金的大富豪,比起銀錠數兩的飽學之士不會更受歡喜。」徐子陵呵呵笑道:「雖然吃喝多少錢這個任人消費,但是我們盡量提倡儉樸,不揮金如土攀比財富一擲千金之類的舉動。而且山珍海味吃多了,胃口也會大壞,身體也會肥胖轉差,所以我們盡量提醒客人,要把錢花得合理,盡量用最少的錢,享受到最多的快樂!」
「……」四王聽了,面面相覷。
如果這些話不是徐公子說出來的,那麼他們簡直就會罵對方是偽善。開青樓開賭場的,那一個不想掏盡客人的口袋才放他們出去,哪裡還會這般為客人著想,替他們省錢。
不過一想到徐公子對青樓和賭場實施的種種舉措,又有帶著洛陽商人游春泳和晨跑的行動,覺得似乎也很合符徐公子的做法和性格。只有這個徐公子,才會如此的關心去青樓和賭場的人們,會不會花光輸光身上的錢,不但在門口強行留下一半的金錢,還在牆壁最醒目的地方,標明『儉樸為美,和『合度最善,。
「徐公子,四位侯王、魏公、王師,請這邊來。今天五朵金花正休息,不過在聽留閣找個雅間,讓她們過來伺候公子吧!」杜鵑引徐公子與眾人上樓,一邊笑嘻嘻道:「現在徐公子要去明月軒,非被那幫粘人的小鬼纏住不可。嘻嘻,今天四王到來,我們清院上下,一定要拿出最好的伺候周全,讓四王滿意而歸。」
「侯小色狼,靠,不去幫本公子畫宮殿的壁畫,天天跑來這畫小美人!」徐子陵看見侯希白遠遠來了,大笑道。
「畫小美人我勁頭十足,替你畫壁沒有薪金也沒有美酒,我興趣缺缺,要不是青青姑娘准我在清院裡免費住下,估計你還得讓我睡大街。啊,四王,希白見過諸位!魏公和王師,請上坐。」侯希白看見徐公子態度嘻嘻哈哈,但是看見魏征和大儒王薄可是很尊敬的。
「我還擔心你沒有地方過夜,你在洛陽、長安、成都甚至整個中原哪個城,哪裡的姑娘不千方百計留你過夜,我擔心你不如擔心自己沒地方歇下!」徐子陵哈哈大笑,拉他到身邊坐下。
「老實說,我最近是挺無聊的。」侯希白訴苦道:「近來狂人那個死人天天練功,也不理我,我去看望他竟然關門拒客。顯鶴兄也差不多,我坐下屁股沒有坐熱,他就把我打發了。本來想找你喝花酒的,可是一看見貞貞皇后,我非常慚愧,覺得自己再找你,就真要帶壞你這個小混混了,又乖乖回來……」
「笨,你不會等貞貞上街再來找我嗎?」徐子陵哈哈大笑道:「狂人近來與巴黛兒卿卿我我的,你去打擾他們二人世界,他不踢飛你已經算好了。顯鶴也差不多,肯讓你喝杯茶已經很不錯了。你的范大小姐呢?她放心你住在曼清院?她什麼時候這麼開通了?」
「別提她,我一提她頭疼。」侯希白顯然受驚不小地道:「她要來洛陽,千萬別跟她說我在這。」
「啊,我的壁畫沒有畫好,正想找人催催……」徐子陵忽然轉移話題道。
「壁畫算什麼,我幾天畫好它!」侯希白拍著胸膛道。
「啊,我的舞蹈隊沒有排演好,正想找人看看……」徐子陵又道。
「排舞算什麼,我擅長十數種舞蹈,而且對各個少數民族的舞種也頗具心得,你知道,我最喜歡跳舞的女孩子了,這根本不是問題。」侯希白一副『全交給我吧,的摸樣。
「范大小姐來到,我把洛陽的三好學生,啊不,三好青年介紹給她。把你這個不進青樓不喝花酒不偷看女孩子更衣的三好青年侯希白公子,隆重地介紹給她,讓她好好表揚一下你!」徐公子這麼一說,四王差點沒有摔倒到卓子底下去了。
天下間如此還有這麼一個油腔滑調不拘小節的君王,那麼就是徐公子。
魏征和大儒王通卻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在他們的長期相處之中,早就明白徐子陵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啊,好詩。」燕王高開道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美女坐入懷中。而且在徐公子的面前,他也不太好意思左擁右抱美人,特別還是相見不久,更是不敢放肆。雖然徐公子不拘小節,可是畢竟是印象問題。他一看對面的壁上,有一首龍飛鳳舞的詩,雖然文墨不多,可是他欣賞首詩還是輕易之事。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蕭銑與林士宏一看,皆微微一驚,忽然又有點啞然失笑,附掌笑道:「曼清院姑娘人比花嬌,鶯歌燕舞,又以一水相通天下,譽滿中原,客遍四海,此詩意境深深契合,可謂雅致中的上上之乘。」
「莫非此詩為主公所作所題?筆力挽狂瀾,驚鬼神,絕世之作也!」吳王李子通小小拍一記馬屁。
「字是王師所題。」徐子陵淡淡一笑道:「詩是一位名叫杜子美的詩人所寫,並非為青樓所寫,其意也並非與青樓相關。這裡借用此詩,只是為一道清淡菜名。」
「有詩為菜。」侯希白微笑道:「每一雅間,都有不同的『詩菜」雅量不可方物也。」
「莫不是與黃鸝和白鷺鳥有關?」李子通一說,不但魏公和大儒王通捋鬚大笑,就是蕭銑和林士宏兩個也知道絕對不可能與黃鸝白鷺鳥有關,如果上一道油炸黃鸝,清蒸白鷺之類的,那與焚琴煮鶴的大煞風景有何區別!
「這裡有一個故事。」徐子陵先讓進來的五朵金花坐到四王身邊,給他們倒酒,又道:「據說杜子美家裡非常貧寒,兩袖清風,雖然他才學驚世,但家中赤貧如洗。有一次,有友遠來,其妻見家中只有兩蛋和一些蔥菜,兩把木糠雜米,再無它物,心中著急,不想失禮於貴客,又無物招待。」
「那如何是好?」李子通問道。
「他忽然心生一計。」徐子陵微微一笑道:「對那位朋友說,家中無物招呼貴客,只有以丈夫所寫之詩為菜以待。把兩個蛋煎了,撒上蔥花,送上給朋友和丈夫下酒,吟詠道:兩個黃鸝鳴翠柳。朋友大訝,杜子美則非常感動,其妻又將蔥白以青碟盛出,吟詠道:一行白鷺上青天。」
「那麼,請問還有兩句詩呢?又如何呈現?」蕭銑也來興趣了,奇問道。
「其賢妻將蛋白蓋在木糠混雜的米飯之面,呈上吟詠道:窗含西嶺千秋雪。」徐子陵淡淡然道
「最後一句,如何為繼?」林士宏急問道:「家中豈非無物?」
「家中清淨如洗。」徐子陵點點頭,緩聲道:「當時家中再所剩無物,她將熱水盛來,上浮兩隻蛋殼,吟詠道:門泊東吳萬里船。」
「有妻如此,縱窮苦一生,也不失男兒來世一行!」蕭銑拍桌長嘯,久久不絕道:「難怪主公提議『儉樸為美」『合度最善」原來是勿忘根本,富不求奢,足不驕逸。好,好,我蕭銑徹底服了,日後當為主公之前驅,馬下之卒,將華夏之風,遍揚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