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眾人冷眼旁觀。
氣氛僵持到了極點,正準備爆發之際,忽然遠方又有馬蹄聲響起。
又有幾十個突厥狼騎的精銳引著數十騎的到來,為首之人高頭大馬,策騎疾馳,絲毫不因為臨近而稍稍收韁,最後在眾人的邊上,幾乎就在撞過來之時,為首兩區馬人立而起,將急急的來勢一下子停竭下來,顯出一手極高明的騎技。
為首是一男一女,男的穿上六重的鐵羅圈甲,內層以牛皮精製,外層掛滿鐵片。
那些甲片本連如魚鱗,一般箭休想能穿透。
女子也全身披甲,是一種翎根鎧,用蹄筋、翎要相綴而串連甲片,看上去變威風凜凜,不讓男兒。
「徐公子,菩薩在此致謝。」那個回紇大漢用帶點口音的漢語,又以漢人的拱手禮向徐子陵致意。徐子陵笑笑,道:「時健他老糊塗了,將這麼一個好男兒驅逐。菩薩,如果想成為鐵勒候斤,揚威大草原,你日後帶人來洛陽,本公子全力你。」
「什麼?」那個回紇大漢菩薩一聽,驚疑道:「菩薩與徐公子第一次見面……」
「哈哈,有些人,第一次見面就會憐憐相惜,所謂惜英雄重英雄。」徐子陵大笑,道:「有些人認識一輩子,非但成不了好朋友,還可以成為仇人。菩薩每戰必前,所向披靡的英雄之舉,讓本公子佩服。」
「徐公子,衝你這一句,菩薩就交徐公子你這一個朋友了!」菩薩拔刀,向徐子陵敬了一個刀禮。
他的手下,也目中露出感激之意。
在這種時候,幾乎沒有人看得起他們這些被放逐的人。誰也不願意跟鐵勒的時健作對,就連東突厥的頡利,也帶點討好。因為時健足足擁有五萬鐵勒武士,這些回紇大軍同樣奮不畏死,戰鬥極其凶狠,一直是東突厥的頡利和西突厥的統葉護拉攏的對象。
在這種時候,一向與鐵勒交惡的華夏軍之主徐子陵卻說出全力菩薩爭奪鐵勒侯斤的話。
菩薩在此之前與徐子陵毫無關情,見面說不定還會發生戰鬥,可是偏偏卻能重英雄惜英雄。
「公子,夫妻惡盜來了。」金環真嬌笑道:「這對狗男女,比起我和老歎還要臭名昭著,人人喊打。想不到也來參加這個戰神殿的探尋。膽子可真是不小。」
徐子陵轉身看去,那對臭名昭著名震塞外的夫妻惡盜,頭戴鐵盔,把大部分面容遮蓋,只露出眉眼和口的部分,那面盔非常古怪,只露眼和口,護鼻器特別巨大,如龜,整個頭部他們看起來非常彆扭。
『男盜』深末桓,他手持蛇形的長槍,槍體全以精鋼鍛打而成,遠看去已知其鋒銳難擋。
『女娼』木玲,她則左盾右刀,小圓盾加鑌鐵刀,看起來非常的凶悍。雖會身披重甲,但身形高碩豐滿。雖不能睹其顏容,但其體態撩人處,足可惹起任何男子性的遐思。
「很是無聊。」徐子陵打個呵欠,隨意問菩薩道:「你們的帳篷在哪裡,我們去喝酒!」
「那麼就請徐公子試試我們的羊奶酒!」菩薩聞言大喜,帶著徐子陵與陰顯鶴等眾人到他們那個小帳篷裡去喝酒。
徐子陵這個鬧事大王一走,場面登時冷清起來。
所有人面面相覷,又以眼神相互探詢對方的看法,只有伏難陀瞑目如睡,沒有任何的表示,金正宗看了看拜紫亭,又看了看馬吉,輕哼一聲。
「這個徐公子一來就惹事,四面對敵,想必是實力非凡,自信滿滿了。」墩欲谷忽然笑道。
「不對,他在示弱。」馬吉撫著自己的大肚皮,呵呵笑道:「他這麼做,就是讓所有人都看見,他帶來的人並不多,讓大家注意到這一點。而且他跟所有的人都冷嘲熱諷,就是想讓人覺得他沒有一個朋友,也不可能與任何人成為朋友,是孤立無援的。」
「可是他卻拉到了時健之子菩薩。」墩欲谷大笑道:「只用幾句話,就收服了一個勇猛的蠻牛。」
「菩薩只有幾十人,算什麼?」拜紫亭忽然一笑,道:「這個徐公子在給自己找麻煩,給自己找一個本來沒必要的弱點,如果他與菩薩交好,難免就要照顧那些回紇漢子,再沒有幾個高手來去自如那可能了。誰想吃掉這個徐公子,一定會吃崩牙的。」
「難怪連伏難陀聖僧和龍泉王拜紫亭國主都都要在他手裡栽跟頭!」
一個黑矮壯實的男子在親衛的圍擁下哈哈大笑。
「之前的確沒有想到,這一個人明明還在萬里之外,忽然就可以跑到龜茲去。」拜紫亭卻不生氣,甚至還淡淡一笑,道:「雖然龜茲那裡栽跟頭了,可是大家莫要忘了,開啟戰神之殿的鑰匙在我們的手裡。」
「你們還沒有完敗,你們還有美艷夫人。」金正宗冷笑道:「徐子陵風流多情天下聞名,他對女人特別的心軟,你們還有一步好棋。」
「奴家的事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喲!金大人如果想奴家手中的五彩石,不妨學學徐公子的夜襲。」那個艷麗如玉,讓人一看窒息的女子甜甜一笑,轉身回自己的小帳去了。
「其實金大人也準備了一步好棋。」那個拜紫亭身邊那個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儒雅拱手道。
「可惜。」馬吉呵呵笑道:「這位木玲夫人不再是別人的女兒,而是某人的女人,哈哈哈……」
「奇怪。」韓朝安冷嘲熱諷道:「想不到馬吉大爺也能分清什麼是女人和女兒。」他的說話夠損,可是馬吉卻絲毫也不在乎,反倒哈哈大笑。
在表面的和諧之中,各懷心機的眾人紛紛回帳。
在這個大漠裡,一股股暗流洶湧澎湃,還遠遠沒有去到戰神殿的面前。還遠遠沒有看見秘寶,就已經開始明爭暗鬥了。人群中有許多看熱鬧的小勢力,他們正在看風勢,看看哪一邊最是強盛,然後再決定跟隨,當然,他們現在跟隨的,自然就是他為半個主人的東突厥。
墩欲谷看著眾人離開,目中寒光一閃,又變成歡笑,邀請那些小股勢力的頭領們進帳喝酒聚話。
極遠處,以有蹄聲響起。顯然又有新的勢力到來。
整個大漠,變得更加風雲變幻,更暗潮洶湧起來。
一天過去,武尊畢玄忽然自閉關中出來了。
他在那個大金帳裡宴請眾人,有事相商。當然,徐子陵他們也不例外。
當徐子陵他們進帳之時,發現一個人卓然傲居於大金帳的中間,他一手微微舉杯示飲,雖然勸飲,但神情悠閒自在,卻似自己獨自品嚐美酒。他的渾身散發著某種邪異莫名的懾人氣勢,彷彿是暗中統治大草原的神魔,忽然現身人間。
猛然看上去,會驚覺他中介三十許人。
那體魄完美,古銅色的皮膚閃爍著眩目的光澤,雙腿特長。使他雄偉的軀更有撐往星空之勢,披在身上的野麻外袍隨風拂揚,在樸素中帶著大般的沉實。
那手掌極寬厚闊大,似是蘊藏著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
最使人心動魄的是他雙眸,就像充滿暗湧的大海汪洋,動中帶靜。靜中含動,教人完全無法捉摸其動靜。
烏黑的頭髮往後結成髮髻。俊偉古俏的容顏在如青銅鑄出來無半點瑕疵的人像,只看一眼足可以令人畢生難忘,心驚悸。
這,就是畢玄,武尊畢玄。
一個在大草原上縱橫無敵盛名數十年間長久不衰的超強者,天下三大宗師之一武尊,畢玄。
徐子陵進帳,與他對視,久久不止。
畢玄臉上,高挺筆直的鼻樑上嵌著那對充滿妖異魅力、冷峻而又勃勃生機的眼睛。一片的冷酷,絲毫沒有透露出心裡面的情緒變化和感受。使人感到他隨時可以動手把任何人或物毀去,事後不會有絲毫內疚。在身上超強氣息的隱現之下,更增添這一個天下三大宗師之一威嚴。
「武尊畢玄?」徐子陵淡淡問道。
徐子陵身邊的跋鋒寒和陰顯鶴,一看畢玄,馬上氣息爆發,兩人頭髮衣物無風自動,顯然戰意無限,這個武尊畢玄,若論功力,伏難陀與他同樣讓人難辨高低深淺,同樣如深淵般不可探知,但是在一種天生自然散發的氣勢之中,武尊畢玄穩勝一籌。
任何人在兩人之中,也會覺得武尊畢玄絕對要強過伏難陀,沒有任何人會有一絲例外。
這不是威名,而是一種天生直滲人心底的自信和威嚴。
無論誰想挑戰武尊畢玄,都必須在他這種不可戰勝的自信威壓下掙脫,才能有勇氣挑戰這個從來未嘗一敗的武尊畢玄。
「徐公子請坐。」畢玄淡淡示意,請徐子陵請坐,又用眼睛淡看了一下跋鋒寒,緩緩道:「今天看在徐公子的份上,昔日殺徒之仇暫且放下。這位蝴蝶公子,還有幾位朋友,請一併坐下。」
「聽說武尊畢玄都九十高齡了,想不到還如此年輕。」徐子陵呵呵一笑,在墩欲谷的安排下坐好,又微微拱拱手致意,道:「本公子佩服。」
「既然徐公子也已經到場,那麼畢玄就可以說說戰神殿的事了。」畢玄以一種特殊的習慣聲調,緩緩而又讓人聽起來極悅耳入心的聲音,淡淡道:「早在七十年前,畢玄就看過戰神殿。但當時力弱,無力打開戰神殿的大門,深以為憾。」
「那麼武尊前輩的絕世奇功,是自戰神殿外的戰神柱上拓印下來的?」金正宗問。
「準確來說,是一條戰神柱上的幾個圖案。」畢玄緩緩道,又緩緩補充道:「因為當時畢玄驚呆,不及細數,但應該有數十條戰神柱之多。」眾人一聽,既大驚失色,又興奮莫名,一條戰神柱的幾個圖案就造就了天下三大宗師之一武尊畢玄,如果全部戰神柱的絕世武功都到手,那麼會達到一種什麼駭人聽聞的程度呢?
徐子陵卻與跋鋒寒他們對視一眼,暗暗好笑。
如果畢玄不忽悠一下,誰會奮不顧身前去尋寶,中間肯定大有水分。
就算戰神柱上真的有絕世武功,可是誰能夠在那些機關人的攻擊下取得那些絕世武功?十幾個超強者聯手作戰,也只不過是支撐一陣,就得四散撤離。之前數萬士兵的誘引攻擊,幾乎沒有半盞茶的時間就完全消亡。
雖然不知當初畢玄是怎麼取得戰神柱上的圖案的,但是中間肯定有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