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回首一看,發現一個高大的男子正站在自己的身後。
他的身軀很高大,比起徐子陵,更高出兩個頭,但渾身的比例卻完美之極,不但沒有顯得巨大笨拙,反倒顯得極是頎長和高大。他穿著粗布做的無袖搭褂,隨意地裂開,露出堅實如巖的胸膛。他下巴之上,帶點稀稀疏疏的鬚根,一張帶點滄桑的臉,卻有一著一雙靜如海的眼睛,顯然極具成熟的男子氣概。
「你是誰?」徐子陵讓這個不知什麼時候就欺到自己背後而不知的高大男子嚇一跳,驚問道。
「你可以叫我魔皇,大家都是這麼叫的。」那個如山似海般的高大男子溫和地道。
「不會吧?」徐子陵一聽,半天也反應不過來,手指一點遠處正與大雷神狂轟對攻的那個人,道:「那一個不是魔皇嗎?」
「魔皇有兩個,你應該聽說過。」魔皇說話很溫和,一點兒也不像帝皇,反倒像一個智者。
「這怎麼可能?」徐子陵上下打量一眼,搖頭不信道:「你沒有像螭吻一樣全身披著黃金甲,也沒有披著血龍披風,更沒有什麼君臨天下的氣勢,你像個鄉下耕地的農民多過像個帝皇,你怎麼可能是魔皇呢?」
「那你覺得魔皇應該是怎麼樣的呢?」魔皇問。
「全身披著黃金甲,然後披風獵獵,氣勢就像山一般,雙眼裡的電光簡直就是雷神之鞭,隨便看一眼就會讓人嚇得心膽俱裂,不用放電,也不用裝酷,也能夠使小姑娘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出聲如果沒有一萬幾千人護駕,那都叫做寒磣,身邊最少也有一百幾十個超級高手,再有十個八個絕世美女,手裡拿著黃金做的酒杯,偎在魔皇的膝上給他餵酒,然後下面就有一百多個崑崙奴,光著膀子又手足鎖著鐵鏈。一起給魔皇抬著乘輦。」徐子陵滔滔不絕地道。
「還有嗎?」魔皇很有耐心地問。
「很多……」徐子陵帶點理所當然地道:「還有比如什麼魔後魔相魔帥魔將魔兵什麼,什麼都沒有,這怎麼能叫做魔皇呢?而且這個名字好像是外國的帝皇,最起碼魔皇也要一頭金髮,然後碧眼高鼻,說話那都是嘰哩咕嚕的番鬼語言。動不動地說『賣瓜的』,要不然就是『主啊,請你為萬民展現仁慈和聖光吧』這樣。你這樣就說自己是魔皇,太讓人失望了……」
「你說的這些,以前差不多都幹過。後來實在膩味,所以就變回自己原來這樣樣子了。」魔皇呵呵笑道。
「那你真的是魔皇?」徐子陵帶點小心翼翼地問。
「應該是吧!」魔皇微笑道:「如果石之軒是邪王,那麼我就是魔皇了,大家都是這麼叫的。」
「嚇……」徐子陵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忽然,衝著正與大雷神合擊另一個魔皇的邪王大喊道:「喂,邪王,這裡還有一個魔皇!」
「頂住。」邪王正一股不死印龍捲風轟向另一個魔皇,哼道:「打完再去救你!」
「我頂處住嗎?」徐子陵一聽,馬上倒地,差點沒有讓邪王氣得吐血。他跳起來大吼道:「你們兩個老傢伙都只打一個,為什麼我一個後輩要打一個?」
「田忌賽馬。」邪王哼道。
「我最痛恨的就是賭博,最痛恨的就是賽馬,最痛恨的就是孫臏這個傢伙,竟然想出一個如此陰損的辦法!」徐子陵差一點沒有哭出來,他哀聲道:「難道沒有人想過失敗者的心情嗎?難道沒有人為那個輸給上等馬的下等馬想過嗎?它身為下等馬都夠慘了,還讓它對上等馬,這不是傷害他弱小的心靈嗎?太無情了!魔皇你評評理,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是有點不公平。」後魔表示深深地同情,點頭道。
「那你說我頂得住嗎?」徐子陵完全沒有了主意,又問道。
「可能頂不住。」魔皇搖頭道:「我與我的哥哥一樣,如果跟大雷神打,三天三夜也分不出勝負,如果跟大雷神和邪王兩個一起交手,那麼三個時辰之內也不會敗北,如果你能夠三個時辰就可以了……」
「你認為我能三個時辰嗎?」徐子陵喜問。
「不能!」魔皇還是搖頭。
「那你覺得我能夠多久?」徐子陵小心翼翼地問。
「也許你可以一柱香的時間。」魔皇微微沉吟一下,最後說出心中的評估。
「你為什麼不去與你的哥哥聯手,先打敗邪王和大雷神?」徐子陵建議道:「不如你們反用田忌賽馬的辦法,先將他們兩個上等馬和中等馬打敗,再來打我這個下等馬。」
「他們兩個實力很強,就算我們聯手,也打一天一夜分不出勝負。」魔皇微微笑道:「所以我們也用田忌賽馬的辦法,先從你這個下等馬收拾起,等收拾了你,再去跟他們打不遲。只要你能撐過三個時辰,那麼我們兩兄弟就輸了這場賭博,不過,相反,如果你撐不過三個時辰,那你們就輸了!」
「他們輸了不要緊,可是我輸不起啊!」徐子陵悲聲道:「我還有很多漂亮的小妹妹沒有追到手,有是甚至還沒有拉過小手,早知道這樣,當初就無論如何也要拉一下……」
「雖然很同情你的處境。」魔皇溫和地道:「可是我們也許可以開始了。」
「我還沒有準備好!」徐子陵慘兮兮地道。
「沒關係」魔皇點點頭,極有耐心地道:「我可以等你準備好再動手,你喜歡在哪裡打?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吧,你也可以叫些人幫忙。這樣可能的時間會久一些。」
「可不可以等到三個時辰之後再打啊?」徐子陵忽然又問。
「可以。」魔皇點點頭,讓徐子陵一陣歡喜,可是魔皇又繼續說下去,讓徐子陵的心拔涼拔涼地,因為魔皇道:「我先把你拿下,等到三個時辰之後再動手也是可以的。」
「打打殺殺多不好。」徐子陵建議道:「不如我們下棋來分出高下,如何?」
「如果是比用棋子來射穿對方的身體,」魔皇同意道:「那麼我們就下棋來分個高下吧。」
「那你讓我熱熱身吧!」徐子陵請求道:「無論做什麼運動都是可以熱身的,我自然也是需要熱身的,不會很久,一個時辰就可以了。」
「有道理。」魔皇點點頭,道:「我也想熱身熱身,那麼我要開始了,你準備好了沒有?」
「等等。」徐子陵一聽,馬上大叫起來,道:「你怎麼熱身就是打人啊?這怎麼能行?太野蠻了,喂魔皇前輩,你身為一個前輩,多少得有點前輩的風度吧?不如你讓我兩隻手兩條腿再跟我打好不好?」
「可以。」魔皇微笑道:「不過你是不是要回敬前輩,讓前輩一顆腦袋呢?」
「你們這些做前輩的,實在太無情了!」徐子陵沮喪地飄下樹頂,飄到一個小丘的頂上,對緩緩虛空跟來的魔皇道:「不如我們一起約定好,不打臉好不好?男子漢大丈夫的,不要像婦人當街打架那樣失禮,我要是打花了臉,以後就再也追不到漂亮的小妹妹了。」
「我會盡量注意。」魔皇點頭,道:「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子陵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可以交待一下遺言嗎?最多說五萬句,如果讓我寫遺囑的話就真是太感激你了,我頂多寫五十萬字。當然,如果你讓我跟親人告別,那就最好不過了,我有親人在洛陽,讓我去跟她道別好嗎?」
「可以,遲些我會帶你的人頭去見她的。」魔皇溫和地道:「你想說什麼都可以,說多久都可以。」
「那就是沒有和談的可能了?」徐子陵問。
「暫時沒有。」魔皇點點頭,道:「也許等你支撐過三個時辰之後,會有這種可能。」
「那你乾脆何不直說要我們打敗你!」徐子陵惱氣地道。
「這就更好,相信到時我們會主動提出和談的。」魔皇同意地道。
「不如我們先擬一下和談的內容……」徐子陵又扯到這個方面上來了,道。
「現在快過一柱香的時間了。」魔皇點頭道:「看來你不只能撐過一柱香的時間,我對之前的估計不足感到高興,真希望你能繼續說些更能拖延時間的話,讓這一次的賭博更加驚險些。」
「怎麼我說那麼久才過一柱香的時間嗎?」徐子陵頭暈道:「我已經想盡辦法耍賴了,還是不行嗎?既然如此,那我們開打吧!」
「這麼爽快?」這一回輪到魔皇帶點驚訝地道:「其實你可以說久一些的,我不介意。」
「我介意。」徐子陵哼道:「這樣讓我感到像個小螞蟻讓人玩得團團轉那樣……真是傷心,早知道你們這些老傢伙會玩什麼田忌賽馬,那麼我就躲起來,先練好武功,再出來耀武揚威,現在真是太遲了……」徐子陵越說越悲,最後幾乎可以練黯然銷魂掌了。
「現在你的狀態不佳,也許你可以先找個人安慰一下。」魔皇建議道。
「我會的。」徐子陵長生力場升起,一陣七彩之光閃現,東溟夫人瞑目端坐於空。徐子陵向她伸出手,東溟夫人即飄飄而下,擁他於懷,玉唇微動,似乎在輕聲安慰,但外人又聽不到一絲的聲音,她的纖手,輕輕地替徐子陵解開他那一頭長髮,輕輕梳理,再幫他束髮於冠。
「不是幻像?」魔皇微微詫異,道:「是真人,這有點玄妙!想不到《長生訣》竟然有如此之神效?」
長生力場之中,又閃現陰後。
好一襲黑袍,黑紗蒙面,體內魔氣驚人,讓魔皇又一微一動容。
然後是善母莎芳,她錦衣長袍,手持逍遙玉如意,與陰後分散左右,立於徐子陵的身後,再有人微微喇嘛一下,一個手持碧玉杖的中年婦人站在徐子陵的後面,她一出現,如山般沉凝的氣息,讓魔皇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你們全是活生生的女人,《長生訣》竟然是仙術?竟然如此神奇!」魔皇的眼光一閃,沉聲道。
「等我撐過三個時辰,會慢慢解釋給你聽的。」徐子陵淡淡地道:「魔皇陛下,希望本公子有這個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