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最大的兩家公開且合法的賭場,是明堂窩和六福賭館。
前者有李淵寵妃尹德妃之父尹祖文撐腰,後者則有李元吉包庇,所以都站得非常硬,連主張禁賭的李世民也奈何不了這兩家賭場。
表面上主持六福賭館的人是有『神仙手』之稱的池生春,但是徐子陵早就知道池生春是香生春,乃香貴的長子,香玉山的大哥。
香氏一家的勢力頗大,池生春在明,香貴的另一個兒子楊廣千在暗。
至於香貴,就在遠處遙控全局。
如果不是當年徐子陵將香貴香玉山兩父子重創毀容,又贏去黃金三千兩,讓香家大傷元氣,相信他們的勢力發展更猛,香玉山的影響現在梁軍蕭銑處越來越盛,一旦蕭銑與林士宏拼盡家底,相信整個梁軍的勢力全落入香玉山的手裡。
當然,香家與宇文閥的關係也惡化到了盡頭,特別是保護他們家的好手讓徐子陵化身弓辰春在茵如閣殺盡,除『惡犬』屈無懼之外,其他的『大力神』包讓,『亡命刀』蘇綽,『素衣儒生』解奉哥,『牛郎』祝仲等人都死於徐子陵和白清兒之手,梁軍一時好手大損,元氣大傷。
宇文家在彭梁城的攻擊中,讓香玉山投毒火攻,心中憤怒之極。
閥中第三高手宇文仕,曾多次帶領好手劫殺梁軍的糧隊和巡軍。
林士宏趁機落井下石,派出軍師崔紀秀配合進攻,現在他的楚軍與梁軍打得不可開交,蕭銑與香家的勢力,俱漸漸消耗。
徐子陵恨不得他們打得更加熱鬧些,自然不管,反正他們不太可能讓慈航靜齋獻降,所以,他不著急現在就起兵攻擊,先忙完東征和西征的事,再慢慢收拾他們不遲。
六福賭場是徐子陵最想搞亂的地方,可是一下子就冒個生面人去搞亂,容易讓人懷疑。
所以,徐子陵先來明堂窩混個臉熟。
這一次身份,是山東的響馬,雍泰。
來明堂窩,除了逗逗那個賭術很厲害的小姑娘胡小仙之外,還更重要的是,以賭揚名,引出池生春與他對賭,然後嬴盡他的身家,讓香家崩去半邊天,第一次是碧翠樓,再一次茵如閣,如果連六福賭館也讓徐子陵賭嬴掉,相信香家就會崩塌半邊天。
日後再的個機會收拾川南賭坊的霍青橋霍紀童父子,相信香家就很快衰微下去。
摧毀香家的大計,徐子陵不用太煩心,反正還有雷九指那個正義過剩的傢伙跟著。
徐子陵掃視一下四處,不見雷九指那個傢伙的身影,隨手扔一錠銀子給那個看場的傢伙,又邁開大步往裡間而去。在換籌碼的地方,灑出金燦燦的金錠,讓一邊的人看得簡直連口水也要下來了,不過徐子陵這個雍泰的武功也不是吃素的,一身氣息隱隱,也是一個高手的模樣,看得別人光有心思卻沒有那個大膽。
一邊裝著狂野的樣子,徐子陵推開那個點數驗金子成色的老帳房,伸手在那個給他捧出籌碼的美姬粉嫩小臉上捏了一把,又塞幾個籌碼在她的手裡,然後哈哈大笑而去。
那個美姬帶點臉紅,更帶點驚訝,徐子陵單單是塞給她的籌碼,就是價值五十兩銀子。
如此豪客,簡直素是少見。
明堂窩因為是長安的合法賭場,所以,與一般的賭場不同,為了避免處個賭客的銀子金子成色和重量有所不同,這裡特地設籌碼,作為賭桌上的標準。
當然,拿銀子和金子直賭的,也有不少。
明堂窩的四座貴賓廳,分別是以『大仙』、『天皇』、『地皇』、『人皇』命名的,除首堂的『大仙堂』不設走局,後三堂均各有所事,比如天皇堂賭骰寶、地皇堂賭番推、人皇堂賭牌九。
這些,都是廣受歡迎的賭博種類。
大仙堂則實為明堂窩的最高聖地,內分為十八間小賭廳,任賭客選擇賭博的方式,賭客可以對賭,也可以與賭場開局,賭場方面無不奉陪。
如果安排客人成局互賭,賭場只以抽水收取紅利。
徐子陵喜歡快速賭法,兩張兩張地疊牌九。他沒有這個時間,更沒有這個心思,他喜歡一出乾瞪眼的骰寶,隨腳踹開兩個目不識丁想搾錢的爛賭友,又給一個騙人入局的賭托一把掌,自顧大搖大擺地進入專賭骰寶的『天皇堂』。
此廳只有主堂三分二的面積,但人數則是主堂人數的四分之一,賓客品流較高,無不衣著華麗,剪裁得體,雖不像外堂賭客的喧嘩吵鬧,但氣氛依然熱烈。
其中還有乏華衣麗眼的女性,佔大多數為貴賓巨賈攜來青樓姑娘,人人賭得興高采烈,昏天昏地。
雖然遠處有不少位子,可是徐子陵拎起一個捏著幾個小籌尚且正猶豫買哪多少點數是好老賭徒,把他扔到地上,再扔他幾個籌碼,吼道:「沒錢你就滾,丟人!窮鬼一個,你學什麼人賭錢啊?」
那個老賭徒本來大怒,不過一看徐子陵凶人的模樣,又一看那幾個籌碼,馬上翻身叩了幾個頭,生怕徐子陵反悔,急急鑽出大廳走了。
「看什麼看?」徐子陵把大腿擺上賭桌,大咧咧地揮手道:「不賭就滾,賭就趕快。你傻呆什麼?搖骰寶啊!」那個女莊官帶點猶豫,此時,有一個稍老年的莊官過來,接過他手中的骰盅,向徐子陵行禮。卻讓徐子陵大聲反對,道:「喂喂,本大爺是看見這個小妞搖骰才來的,你來湊什麼熱鬧?看著樹皮一樣的老臉,本大爺就什麼賭興也沒有了!」
「那還是我來吧!」那個相貌姣好的女莊官只好接回那個老莊官的骰寶,先是快速旋轉骰盅,再把那個頗大的骰盅在她的嬌柔小手中的熟練自如地翻轉,最後高高拋起,接好再拋,一連三次,再接回手中,可是上面的盅蓋還在微微旋轉。
這一個女莊官雖然有點讓徐子陵的態度嚇著,可是手法卻是不錯,特別刻意而使出真功夫,更讓眾人看得眼花繚亂,那個相貌姣好的女莊官又以三種暗勁手法搖晃之後,再小心翼翼地放下。對徐子陵以及身邊圍觀的賭徒道:「各位,要買請押寶,押定離手,然後開骰。」
大家都看徐子陵的好戲,看他如何買。
「這個手法好厲害,看得本大爺快頭暈了。」徐子陵呵呵笑道:「因為不知道是多少點,看來本大爺還是謹慎一點,買一點點算了。」
「切!」大家一聽,齊齊給徐子陵一個超鄙視的嘲諷。
雷聲大雨點小,大家聽了徐子陵這個外強中乾的傢伙一說買一點。覺得沒有什麼好戲看,個個便各自散水,各自去賭錢押寶。
不過女莊官和邊上的老莊官卻有點發暈,因為徐子陵說的一點點,讓她們很意外。
徐子陵隨手抓起盤中一大把,隨手堆在三點,五點,六點之上,不是他押三門,而因為太多,堆出三點的邊緣,連下面六點和左斜下的五點也挨到了。
這一大把籌碼,最少也在五百兩銀子以上,如果不是籌碼,換成是十兩一錠的銀子,幾乎能把半張賭桌鋪滿,女莊官和老莊官相視一眼,都深覺是驚訝,好半天,女莊官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大爺,您買的全是三點還是有五點六點啊?」
「廢話。」徐子陵把自己那個高架的二郎腿一拍,道:「你看本大爺像是押三門的人嗎?那是窮鬼沒信心的表現,本大爺有的是錢,明白嗎?全是三點,只有三點一門!」女莊官一聽,連忙把散落在五點和六點兩門的籌碼小心地給他堆回到三點上,直堆成一個小丘。
徐子陵看也不看,喝了一口看場送過來的香茗,然後把香茗塞回看場的手裡,然後怒道:「你們明堂窩怎麼上茶的都是男的?好端端的香茗都給破壞了,快換一個小姑娘來,讓小姑娘捧著,本大爺才賭得高興,你馬上消失,連這個變味的茶!」
「大爺,喝茶不忙,我要開骰了,你可看清楚。」女莊官生怕徐子陵找借口,連忙小聲提醒。
「好久沒有聽到別人如此好聽的叫我大爺了。」徐子陵忽然無比感性地歎道:「雖然讓人一邊軟刀子來宰殺,可是總比本大爺用刀子殺人時,給別人叫我做馬賊,或者殺人魔王好強多了。」
身邊兩個華服賭徒一聽,差點沒有摔倒在地上。
一看骰盅裡開出的是六點,兩個賭徒顧不得許多,趕快收了自己的籌碼就走,生怕身邊這一個馬賊和殺人魔王會因為輸錢發爛,殃及池魚。
「老天!」徐子陵一拍賭桌,大悔道:「怎麼本大爺剛才沒有買一些六點啊!這下血本無歸了!」
「大爺還有很多籌碼,慢慢玩,多押兩門,也許會好些。」女莊官看見徐子陵大悔的樣子,看他人雖然很凶,可是卻又很有自制力,倒不是一個賭品很爛的人,忽然心中一軟,開口勸說道。
如果徐子陵多押兩門,相信她會讓徐子陵偶爾嬴一兩把,高興高興。
「大爺別的沒有,就是有錢!」徐子陵牛氣哄哄地吼道:「叫大爺的時候甜些,大爺就是讓你騙死,也抵了!小妞,你叫什麼名字?老頭,你看什麼看?難道賭錢連問個名字也不行嗎?本大爺有錢,花一百兩買個小妞的名字,你看不順眼你就滾!」
「大爺還是把一百兩留下來做賭本好了。」那個相貌姣好的女莊官微微一笑,道:「奴家叫雪貂,賤名不值大爺一百兩,還怕污了大爺的耳朵呢!」
「好一個善良的小妞。」徐子陵一聽,即大聲歎道:「竟然送錢不要,還關心本大爺的賭本不夠,真是太善良了。上一次本大爺砍翻那個地主婆的時候,她還死死抱著她的金子不放,那個七錢櫃的金鑰匙,也被她吞進肚子去了。她跟你比,簡直不能比,如要她有你一半善良,肯分大爺一半金銀,肯關心一下本大爺的賭本夠不夠,也不用慘死了!你說她非迫本大爺殺了她不可,還開膛破肚來找鑰匙,這是何苦呢!」
徐子陵一開口,邊上遠幾個賭客馬上溜人,連桌子上的籌碼也不管了。
老莊官帶點苦意,走不是,不走又不是,他弄不明白徐子陵的脾性是怎麼樣的。
照理,他一個大凶人,殺人不眨眼。
可是,他不見動手發難,輸錢沒賴賬。
這個人,衣著光鮮,出手寬綽,行為狂放,口氣更是嚇人,可是又毫無惡意,到底,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
因為好奇,不太遠處,有一個華服美婦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更遠處,還有一雙黑白分明長睫如夢的眼睛,偷偷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