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馬橋,永安大渠,河水平緩而流,天空黑墨無光。
碎雪,若有若無,寒風輕吹,直襲入骨。
石橋中間,有六要望柱,與邊上的無數橋墩不同,只有是間這六根望柱,頂部才給雕成六個俯探橋外的石龍頭,畫龍點睛般為石橋平添無限生氣。
一個面上覆著猙獰魔面的黑衣人,閃電般現於橋面之上。
先是俯首向平靜的河面探看一番,再緩緩走近一個望柱。
望柱底部,隱見一圈淡淡的圓柱與橋身的接痕,若不是有心以此作為查察,必會當是石紋忽略過去。猙獰銀色魔面的黑衣人卻很是熟悉地運勁,一按,一頂。
微響,圓柱往上陷入,變成一個深若兩寸的凹位。
橋面的兩邊,其餘五個望柱照樣接頂,打開機關。
面對時左手邊的龍頭向右旋扭,面對時右手邊的龍頭向左旋扭,轉了一個圈,再與原來無誤,重新按下回復原位,彷彿從來都沒有動過。等到最後一個石龍頭回復原位,有一股輕微又明顯的震盪,於地底極遠處傳來。
雖然極輕微,但連整個河底也微微震盪起來,似乎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正在地底搖撼似的。
最後整座巨大的石橋,也在微微顫動。
橋底河面處,出現奇異的波紋,似乎如龍出水般,顯示河床底下,正生出異樣的變化,河面,還有氣泡冒出,卜卜作響,好一陣子,才緩緩平靜,銀色猙獰魔面的黑衣人,靜靜地站在橋上,等到整個河面都恢復了平靜,才有如一張落葉。緩緩飄向獨孤家的西寄園。
開始極慢,但後來越是快速,有如流光掠影般,閃向獨孤家的西寄園北方。
過了許久,黑暗中,忽然有人緩緩步出。
「正有如本王所料,那個人果然來了。」黑暗中出來的數人,為首正是李元吉,他一挺手中的裂馬槍,得意洋洋地道:「等本王起出楊公寶庫,比起李建成他巴結什麼神醫要好一百倍!你們派人去看過沒有?那個什麼神醫還在不在沙家?」
「太子殿下剛剛離開不久,那個莫神醫似乎正在與常何治療,而且太子殿下也有派人監視,看來那個神醫莫為不可能是徐子陵假裝的。剛才這個面覆魔面的黑衣人,絕對是徐子陵沒錯。」一個陰森森的影子於黑暗國中滑出,聲音如鬼勾魂,道:「屬下跟他交手多次,絕對不會認錯。」
「本王沒說他是,但是可能是那個徐子陵派來的奸細,否則。他那天不接受李建成的好意,偏偏今天與他們飲宴?」李元吉哼道:「這一定是他們想引開我們的注意,所以才會那樣做的。」
「那個徐子陵已經進入西寄園很久了,我們是不是要馬上追上去?」說話的人是金槍梅洵,他站在李元吉的身後,小聲提醒道。
「不要驚動獨孤家的人。寶庫是我的。」李元吉與身後數位超強高手一道,閃電般追去。
獨孤家的西寄園內,北園,除了殘雪點點,空無一人。
李元吉等人小心翼翼地觀察一番,沒有任何的異常,個個都把目光投向那口冬天不凍的古井,帶頭的梅洵飛到那個黑洞洞的井口,輕探首察看,又飄身而下,待一會兒,又飛身上來,向李元吉稟報道:「齊王,井下果然有古怪,有一個洞壁,深不可測,想必,那個徐子陵就從這裡進去了。」
「本王與幾位一齊下去,如果能夠成功起出楊公寶庫,必將重重有賞。」李元吉大喜,重重點頭,道。
「因為仙翁受傷,還要麻煩幾位,全力保護齊王。」金槍梅洵向另外三個身上魔氣森森的怪人行禮,畢恭畢敬地道:「那個徐子陵的武功頗有驚人之處,望三位盡力,能夠合力擒下此人,那麼不亞於另一個楊公寶庫之功。」
「必將生擒此子。」為首一個怪人聲如鐵挫,冷森道:「齊王放心。」
「如果本王異日登基,三位可以供奉護國法王,此諾有如金石。」
李元吉馬上開出大條件,一切,只為了眼前這個楊公寶庫,還有庫裡的人,徐子陵。
沙家,偏廂,燈光如豆。
徐子陵平躺於床,雙手交叉,插於後腦,悠然自得。
門外沙福輕問,道:「神醫,剛剛齊王派人送來請柬,請神醫明日過府一聚。不知小神醫你意下如何?」
「福管家,請替莫為多謝齊王的好意。明日莫為與病人早有前約,人命關天,飲宴之事不妨押後。」徐子陵聽了,微微一笑,回道。門外還有一人,一見徐子陵在房中,即馬上恭維道:「神醫德心仁慈,悲世憫人,齊王明白。只是請神醫念齊王殿下一片誠意,改日再來之時,請稍抽空一聚,現在夜深,就不要打擾神醫你休息了。」
說罷,門外兩人作揖告別,遠去。
「神醫早與我們太子殿下有約,又與皇上有約,你們齊王還是等等吧!」極遠處,有一個讓李建成派來守衛沙家安全的親衛帶點冷嘲熱諷道。
接著,又聽幾人哄笑。
「小冤家,看來你這『瞞天過海』之計,又要成功了。」婠婠在徐子陵的長生力場裡半浮半飄,驚世玉顏帶著夢幻般奇魅地黠笑,她如美人魚般在長生力場裡一遊,美妙之極,纖臂忽然輕輕繞上了徐子陵的頭頸,朝他的耳朵吹氣如蘭,道:「人家也想進楊公寶庫看看……」
「可以。」徐子陵難得這般大方,讓婠婠頗是意外。
「是不是現在出發?」婠婠驚喜道:「那個齊王李元吉如果找半天,也找不到你,可能會失望的。還有那個楊公寶庫的入口已經打開,雖然你說有真假兩庫,可是,他會不會找到真庫啊?」
「他能找到真庫,我寫個服字給他。」徐子陵呵呵笑道:「至於這個齊王李元吉嘛,自然是要讓他多受點苦頭才行!誰讓他膽敢懷疑本神醫的身份!我不耍他,耍誰啊!現在唯一要小心的,就是無漏寺那個方丈。寶庫就是在他屁股底下,讓他發現可不得了。」
「這個佛門老禿又是何方神聖啊?第五大神僧?還是像跟真言和尚一樣,是什麼沙門護法之類的?」婠婠奇問。
「都不是。」徐子陵輕意輕描淡寫地道:「不過他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邪王石之軒。」
「邪王?」婠婠聽了一驚,恍然大悟道:「難道你只打開寶庫的入口,卻不進去,是不是想借邪王之手收拾那幾個不知名的高手和李元吉啊?」
「我是怕他收拾我。」徐子陵微微一笑,道:「時而有邪帝舍利,如果讓他知道我有,相信我的樂子就大了,我跟以前不同,現在家大業大,讓他殺幾個心腹小兵,我也會心疼死的。這一個邪王石之軒,我現在還不想招惹他。」
「那你準備把聖帝舍利給?」婠婠聽了,點點頭,忽然又黠慧一笑,道:「你不會那麼好說話吧?」
「我不像這樣好說話的人嗎?」徐子陵一聽,奇了,反問道。
「你很像。」婠婠微笑道,輕搖螓首,否定道:「可是,你不是那樣的人,小賊,你騙得了誰?」
「婠大姐果然聰明!」徐子陵一看美人嬌嗔,心魂簡直都要飛掉一半,連忙拍她的小馬屁道:「如果婠大姐肯出手幫忙,那麼本公子分你一成舍利能量。本公子要四成,剩下的殘餘魔氣。送給邪王作為談判條件的籌碼好了。」
「三成。」婠婠一聽,馬上落地還錢道。
「婠大姐,你要那麼多幹什麼?你又沒有用!」徐子陵奇了,本來想用一成舍利能量給她弄個小動物什麼的,誰不想婠婠獅子大開口,直教徐子陵意外。
「我是沒有用。」婠婠輕哼,不過笑顏更快展現,如風拂湖柳,柳未動,湖已先顰,她以纖纖玉指輕點徐子陵的嘴唇,小檀口輕輕湊近,吹著沁人肺腑的香氣,道:「不過徐公子可要記得,婠婠的手下,可是有一個酷酷的女孩子叫做旦梅的,她總是用得著吧?」
「可是你要三成,那我只剩下兩成了。」徐子陵帶點心疼地喃喃道。
「本來婠婠還想感激某人,親他一下示獎賞的。」婠婠欲擒故縱地遊走,輕輕歎息道:「現在看來徐公子不捨得,那就算了。」
「這個重大的決定如何能就隨便打消主意。」徐子陵激動地沖婠婠大叫道:「做人要有原則!」
「你還好意思叫別人做人要有原則?」婠婠嗔回一個大白眼,讓徐子陵差點沒有爽得大吼三聲,以示慶祝,不過他急急想伸臂去抱美人,再印上熱唇以示自己心中的歡喜之情,卻讓婠婠一記粉拳轟倒。
永安大渠,躍馬橋上。
李建成與可達志一眾人在橋面上輕輕地搜索,可是找了半天,也沒有發覺什麼異常。
「齊王是不是動過什麼手腳?他們停留的時間有多久?」李建成問一個身後的手下,一邊仔細觀察那六個石龍之首。
「時間不長,沒有碰過什麼東西。」那個眼睛在黑暗中發亮的衛士稟報道:「除了那個銀色魔面的黑衣人動過這六個石龍頭之外,再也沒人碰到它們。齊王他們高手太多,小人不敢太近……」
「達志,薛將軍,你們說說,那個銀色魔面的人究竟是不是徐子陵,是不是神醫莫為?」李建成又問。
「應該不太可能。」可達志微一沉吟地道:「神醫莫為一直都在沙家,不但我們有人監視,而且後來齊王也派人去試探過,證明他確在房中。他是徐子陵的可能性不大,但是,那個銀色魔面人,機會則很大。」
「同意。」那個薛萬徹的聲音簡直有如刀斧揮斬般直來直去,簡單,但極具威力。
「楊公寶庫不可落入李元吉他的手裡。」李建成一著急,連齊王也不叫了,直接道:「這個傢伙一直想踩著本太子肩膀往上爬,切不可讓他找到這個機會!楊公寶庫,必須是本太子的,就算送給父皇,也好過便宜他和李世民。」
「那麼,是否現在就稟報皇上?」爾文煥不解地問,讓李建成狠狠地瞪了一眼,嚇得一下子縮了回去。
「不要驚動任何人。」可達志吩咐道:「特別是天策府裡的人,大家守好西寄園,太子,請盡快與獨孤閥主會晤,不容再遲。」
「出發,」李建成重重點頭,率先向獨孤家飛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