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不出來,但是以一個女性獨有的直覺,她覺得那一個小小的帳篷似乎有著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這周圍的空氣之中,似乎有過魔氣的散發,作為慈航靜齋的傳人,慈航劍典的修煉者,對魔氣的敏感有著一種天性的敏感。這裡的確曾有過魔氣的散佈,雖然極為輕淡,而且已經消去無痕,這裡怎麼可能會有魔氣的出現,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有修煉魔功的人出現。
而會這裡出現的唯一魔功修煉者,就是那她,陰癸傳人,修煉天魔大法的婠婠魔女。
她為什麼要來這裡?
她跟他的關係難道會好到這里程度,一等自己離開,便急急前來和他相會?她與他中間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協議?還是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二個疑點就是這裡不太安靜,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多半全靜靜地睡,但就剛才,似乎還聽見有人在吵鬧的聲音。雖然於極遠處,聽得並不清晰,但是,她卻覺得,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在這裡睡的話,那麼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吵鬧的可能。
是誰?
是誰在跟他一起?是不是那個婠婠魔女?
那個婠婠魔女竟然跟他睡在一起……師妃喧一想到這一點,心中就覺得有一種極大的怒氣,她覺得他在欺騙自己,之前還跟自己有說有笑的,可是一轉眼,卻跟這一個婠婠魔女好上了,他明知婠婠魔女是她的生死對頭,卻還如此……他果然是一個風流浪子,根本就不值得自己來找他。
師妃喧覺得自己的心似乎有一種古怪的感覺。似乎是受到了極大的污辱。
她幾乎想馬上轉身離去,永遠也不再見他。
但是又有一種奇特的感覺,似乎是嫉妒,也似乎是在希冀,她真心的希望這不是真的,她希望能看到事情的真相,甚至,她有一種感覺,就算這是事實,她也要攔阻這種事的發生。她絕對不能讓這一個人受到陰癸魔女的誘引,落入她們的控制之中。
師妃喧於心神交集之下。緩緩飄降小帳篷的外面。
此時,天上月影西斜,群星黯淡。
師妃喧此刻的心情,矛盾複雜。她既希望能探得事實的真相,隱隱然,她又覺得自己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她覺得事情應該像自己心中所希望的那樣。是好的一面,自己對他的信任沒有錯,他沒有欺騙自己。
師妃喧真心地希望事情的真相會是如此。
「徐公子?」師妃喧強按下狂跳的心神,輕輕地問。
「……」小帳篷裡一片沉默,靜得讓師妃喧幾乎沒有窒息,但她還沒有來得及胡思亂想,突然有個人探頭出來,驚呼道:「師仙子?」
徐子陵打開帳篷的隔簾,一看師妃喧於月下佇立,一雙星眸正好奇地探看著,不由心中『格登』地狂跳一下,他來不及反應,師妃喧忽然邁動蓮足,毫不顧忌地直向徐子陵而去,讓徐子陵更是錯愕和不安。
「徐公子是不是不歡迎妃喧的再次造訪?」師妃喧星眸一閃,清淡自如地問。
「啊……怎麼會?」徐子陵光著上身,自帳篷裡穿出來。有意無意間,阻住師妃喧的視線。
「徐公子。」師妃喧看也不看徐子陵,微微移動半步。掃視一下小帳篷,突然輕問道:「是不是有嬌客相伴,所以不歡迎妃喧的冒然?是妃喧不好,不知徐公子有貴客需要招呼……」
「啊哈,師仙子說笑了。」徐子陵抓抓頭髮,辯解道:「荒山野嶺的,哪裡有什麼嬌客貴客?要有,也是師仙子!師仙子莫要戲弄小子,不知師仙子你此番前來,是為何事?」
「徐公子真的是只是一個人?」師妃喧星眸又有異彩一閃,玉臉生寒,聲音微哼道:「徐公子何須隱瞞,不如請相伴嬌客出來一見,或許還是妃喧的熟人朋友呢!徐公子不請她出來與妃喧打個招呼嗎?徐公子何故要瞞妃喧?妃喧真是……太失望了!」
「你說什麼?」徐子陵大裝糊塗,裝著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問道:「師仙子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徐公子,你莫非想告訴妃喧,這小帳裡沒有第二人?」師妃喧玉臉冰寒,冷道。
「你以為我在這裡睡,就是有一個女子陪我是嗎?」徐子陵大笑道:「師仙子的疑心還真大,我要有美相伴,還在這荒山野嶺睡個屁啊?」
「徐公子敢說沒有?」師妃喧聲音如冰般寒徹心骨,冷然道:「請徐公子把婠婠姐姐請出來吧!」
「暈了!」徐子陵一聽即大笑,躲閃著師妃喧的目光,笑道:「婠婠她怎麼可能在我的帳篷裡呢?師仙子未免太奇怪了些吧?什麼不懷疑,卻懷疑……好,我不辯解,你如果不信,可以搜上一搜!」徐子陵雖然這般的說,可是身子卻擋在小帳篷之前,並沒有讓開。
「哼!」師妃喧鼻子裡輕哼一聲,忽然笑了。笑得天地動容,星月黯淡,她微笑道:「徐公子你莫要見怪,只因上次妃喧說要還你一次窘迫,故有此番捉弄,徐公子大人有大量,想必不會與妃喧一般見識。」
「啊……」徐子陵這一下子真的不知道說什麼了。
「長夜漫漫,摧人睏倦。」師妃喧忽然輕退了一步,微微拱手作禮道:「妃喧就不打擾徐公子的好夢了。」
「你不是找我有事嗎?」徐子陵大奇,疑問道:「怎麼現在又要走?」
「妃喧不走,又沒有地方安歇,難道在些傻等夜霜寒露?」師妃喧忽然淡淡地道:「徐公子又不肯借一帳與妃喧稍歇,自當告辭離去。」
「如果師仙子不嫌棄我的男子用物粗劣……」徐子陵迫不得已,艱難地道:「倒可以在此歇息一下……只是小子的帳內被枕等物皆讓小子使用,長期不洗。一番酸臭,只恐沾污師仙子的玉軀。非是小子不肯,而是生怕師仙子不願……」
「妃喧倒要看看,是否會像徐公子所說的那樣。」師妃喧腳底下玉步一點,忽然以極玄奧的身法繞過徐子陵,一手極速打開了小帳篷的外簾。
不過,她一下子怔住了。
她本來以為等著自己的,會是直刺雙目而來的天魔雙斬,或者是繞頸而來的天魔絲條,誰不料……裡面竟然真的好像徐子陵所說的那樣。空無一人,裡面竟然沒有婠婠,沒有一個她想像中的魔女在伴著徐子陵交頸而眠。
這怎麼可能?
師妃喧手中的柔勁輕送,把裡面的被子翻轉再翻轉,可是還是空無一人。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如果真的有那個婠婠魔女在此,那麼她不可能快得過自己的雙目,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消失遁去無痕。那麼如果她不在這裡,這裡的魔氣又怎麼解釋?
師妃喧沒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覺得似乎有點衝動,似乎錯誤地生了某個可憐人的氣。他一直都在解釋,可是自己就是不聽,心中頓時又有一絲歉疚升起,不過還是疑問大佔上風。師妃喧拍拍那些雪白被子,發現這個小帳裡不但沒有徐子陵說的男子酸臭味。反倒充斥著一種好聞的男子氣息,頓時玉臉不由一紅。
「裡面倒是挺乾淨的。」師妃喧站起來,因為沒有發現自己想找的人,反倒放下心頭大石,對徐子陵的好感又回來了,轉回頭對他甜甜一笑,道:「徐公子言過謙矣!咦……你那麼快穿好了衣服?」
「剛才只是剛醒不覺。」徐子陵不知何時已經穿戴整整齊齊的,打個哈哈,道:「現在如何還敢赤身裸體的對師仙子無禮,哈哈,我穿衣服一向是很快的!」
「但是……」師妃喧記憶力真是不錯。而且眼力也相當好,懷疑地道:「剛才似乎徐公子身上有傷。而且是新痕,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徐公子,你莫是不是想告訴妃喧,你身上的傷,都是睡夢中弄的吧?」
「當然不是。」徐子陵呵呵一笑道:「這是前些時候與邪王相拼時,一直深隱而不發,直到剛才練功驅除時邪王的不死印時,才爆發的。唔,還痛得大叫呢,希望別讓仙子聽到才好!」
「邪王?」師妃喧微哼道:「那麼這些魔氣又是怎麼回事?邪王應該沒有這樣的魔氣吧?他的武功受四大僧中的兩位聖僧傳藝,佛魔合一而創出『不死印法』,根本不會有任何的魔氣反應。徐公子又怎麼解釋這些散佈在空氣之中的魔氣呢?」
「魔氣?」徐子陵抓抓頭髮,嘻笑道:「噢,原來師仙子是懷疑這個,我明白了。這些魔氣是未名那個傢伙散佈的,那個傢伙在這外面亂竄,因為它還不會好好運用身體的魔氣,所以,空氣中會有微微的散發。難怪師仙子會懷疑婠婠她在我這裡,哈哈,如果我有這個艷福就好了……」
「既然如此,那麼妃喧告辭了。」師妃喧放下心中大石,雖然她無法完全相信徐子陵的話,她覺得在此之前,婠婠一定來過,而且應該和徐子陵打過一架,否則他的身上根本就不會有那麼多傷痕,她現在既高興又是生氣。
高興的自然是小帳裡根本就沒有婠婠,而生氣的,則是徐子陵沒有完全對自己說實話。
「你又要走?」徐子陵大奇道:「你不是要在我的小帳裡歇息嗎?」
「今天妃喧還有事,得趕回上庸城去。」師妃喧一看徐子陵這副模樣,不由心中一軟。
這個可憐坐兮兮的傢伙無緣無故讓自己懷疑,摸不著頭腦,自己一直不相信他的說話,可是卻不生氣,倒不像平時那般可惡。
「徐公子的好意妃喧心領了。」師妃喧輕輕地走到了徐子陵的面前,仰起如月般的小臉,用星眸深注徐子陵那飄逸靈動的眼睛好一會兒,忽然嫣然一笑,道:「下次一定有機會的,只有徐公子答應守禮,妃喧願意在某一天與徐公子促膝長談,但是今晚……妃喧走了,徐公子早些歇息吧!」
「我是不是不在做夢啊?」徐子陵又抓抓頭髮,對師妃喧道:「我怎麼感到莫名其妙的?師仙子你怎麼跑到我的夢中來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徐公子是做夢,回去接著睡,接著做夢吧!」師妃喧伸出如玉的柔荑,在徐子陵光潔的額頭上輕輕一彈,長睫輕顫,美眸如月,笑道:「妃喧真的要走了……」
「等等。」徐子陵大叫,可是師妃喧卻飄飄而起,御風而去,在極遠處,還回過頭來,向徐子陵微微招招手作別。看著師妃喧身形飄飄,有如回升天宮的仙子,於星月下極速而遠,仙蹤飄渺,遠去無痕,再等了好久好久,終認她真的走了,徐子陵才敢擦拭了一把冷汗,感歎道:「真是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