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試過徐子陵精心炮製的手藝,石青璇雙目異采漣漣,瞧他好一會後,然後忽然露出編貝般雪白的牙齒微笑道:「看來徐公子不但哄人的本事不錯,做菜的手藝也讓人驚喜。唔,說真的,自娘親走後,青璇從未試過這麼開懷。」
「這還是簡單的。」徐子陵誇張地道:「如果你吃過我真正下功夫去做的菜,那會把你的小舌頭也吞掉。」
「先塞住你的口。」石青璇舉起箸,夾起一片蓮藕送到徐子陵的碗裡,道:「吃飯時不要那麼多話!」
「塞不住!」徐子陵一下子把那片妄想螳臂當車的蓮藕幹掉。
石青璇又給他挾了一根青菜,徐子陵亦馬上把這根不自量車阻他與病人交談的青菜消滅。
然而,第三次,他得到的是,石美人一個嗔怪的白眼。
快樂的時光總是流逝得極快,不知不覺,三天過去了。
與石青璇相處的三天裡,徐子陵不再去想任何爭霸天下的大事,甚至很少想起遠方眾女,除非與石青璇談及。徐子陵除了光玉簡和後世這些秘密之後,幾乎毫無保留,什麼都可跟這個石青璇說,只要她問起。他不覺得需要向她隱瞞什麼,相反,如果不是坦誠相對,恐怕與她日後的路會走得更加艱難。
她非常善良,很難為人著想。她不想自己與徐子陵太過接近,因為她的身份過於特殊,害怕給他或者他身後的眾女帶來什麼傷害。雖然徐子陵一直想打消她的顧慮,可是她卻總是搖頭拒絕徐子陵邀她跟東溟夫人住在一起的請求。
如果不去想這一個不足之處,那麼三天的時間裡,徐子陵是快樂無比的。
石青璇雖然不像東溟夫人一樣暖心,不像貞貞那般溫柔。但是她卻是很好的聆聽者。她能靜靜地聆聽徐子陵說任何事。無論徐子陵的刺殺行動。還是爭霸大來,甚至泡妞過程,她都可以很好地聆聽。她完全沒有自己的偏執,除了心性上地好奇。絕對不會懷疑徐子陵所作所為是否正義或者合理。
她還很隨和,沒有任何嬌慣地東西。
徐子陵有什麼古怪的舉動,過激的言語。她也絕對不會感到不適或者氣惱,脾氣簡直出奇的好。
三天時光匆匆而逝,徐子陵真心感覺到,在這三天裡,她很快樂。
雖然她還在抗拒自己。與自己保持距離。
可是總算有一個好地開始,最少,她當自己是一個朋友了。最少,她那驚世的天顏,會讓自己引得常常露出笑妍。
如果可能。徐子陵願意陪她三個月,甚至更久。
可是,四大兇徒來了。
小廟,微黑,人影,模糊,殺氣,沖天。
四大兇徒還沒有上山,徐子陵就扮成岳山在小廟的蒲團上盤坐著,等候多時。石青璇則裝著受制地樣子倒在佛像的案台下,雖然也許有些小破綻,但是徐子陵堅持給她弄一張乾淨的涼席躺著。因為有一個小美人在身邊躺著衝自己無聲地眨著大眼睛,那也是一件讓人賞心悅目的快事。
徐子陵殺氣如刀,四大兇徒根本就不會多注意受制的石青璇,何況還有徐子陵手中的假邪帝舍利晶球。
四大兇徒還沒上山,就已經發現了小廟地古怪。因為徐子陵的殺氣實在太驚人了,簡直就是一種挑釁。
徐子陵等了半天,狡猾而且謹慎的四大兇徒還是沒有出現。
本來以徐子陵地性格,不一定能如此心平氣和地等人。可是現在有美在旁,兩人表面沉靜不語,但束音成線,相互說笑。石青璇雖然玉容不變,但讓徐子陵的笑話逗得那長睫微顫,滿眸笑意,倒也有一種極其引人地風情。
在強敵來臨之際,尤能如此與美相伴,就連徐子陵,也大歎艷福不淺。
異章驀地在廟外響起。
初聽時似是嬰兒哭啼的聲音,接著變成女子的慘呼衰號。以徐子陵的功力和心性修養,又明知是『媚娘子』金環真在弄鬼作怪,自然不會有什麼反應。
之前在消滅魔瞳尊者一戰之中,徐子陵受過祝玉妍摩音惑心的天魔音衝擊,心性抵禦力就受到考驗。而且平時赤足精靈婠婠說話都用迷音惑心,還有魔門的白清兒,也是一笑就用迷音惑心術,徐子陵的心性簡直受盡了無窮的考驗。
相比之下,金環真這鬼哭算是小意思了。
不過一看石青璇正探看過來,徐子陵不由想逗弄她一下,裝了個毛骨悚然的表情。
誰不知她卻還了一個大白眼。
徐子陵才意識到自己正在裝岳山,而岳山是石青璇尊敬的長輩,自己用岳山的樣子裝個害怕,她自然不喜。不過徐子陵來不及說些什麼來補救,外面的魔音再起變化。從忽前忽後,左起右落,飄忽不定,最後集中在廟門外的廣場,且愈趨高亢難聽,變成鬼啾魅號,若定力稍遜者,不捂耳發抖才怪。
那就似忽然到了修羅地府,成千上成的慘死鬼,正來向人索命,魅影幢幢,殺機暗蘊。
徐子陵不知道石青璇是否會在不運功相抗禦的情況下不受侵襲,手一伸,散出長生力場將她護住,在淡淡的長生力場裡,一切如意,聲波的影響減至最弱,幾不可聞。
這一回,徐子陵的貼心之舉,得到了石青璇頗是歡喜和嘉獎的目光,看著石青璇眨了一下長睫來向自己表示歡喜,徐子陵的心頓時一陣甜蜜,就連外面的金環真她正在賣力地鬼哭狼嚎都忘了。石青璇一看徐子陵又在發呆了,那丹唇微動,似乎正向徐子陵說話,卻沒有發聲。
徐子陵自她香唇的口型猜估,那一句多半是:呆子。
外面的鬼哭之聲變得越發扭曲可怖,刺耳凌厲。最後鋪天蓋地而來。彷彿是能把任何人淹沒窒息的驚濤駭浪。一波一波洶湧而至。
「吵死了。」除子陵裝成岳山那種霸烈的聲音,哼道:「就這破嗓門,還敢練魔音?笑話!」
徐子陵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如針般鋒利。一哼之擊,外面地鬼哭之聲竟然弱了幾分。徐子陵為了想辦法破去陰後祝玉妍地天魔音,費盡了心思。雖然他這種假地『九字真言』不能真正對陰後那種宗師級別的天魔音有效,但是束音成針,給廟外的金環真一擊倒還是可以的。
就算不能傷她,也會讓她嚇一大跳。
果然,人影一閃,一個千嬌百媚地綵衣艷女出現於廟門。用她那嬌嗲得像棉花蜜糖的聲音輕問道:「前輩何人?」
徐子陵微抬眼望去,發現這一個宮裝彩服的金環真出奇地年輕,年紀乍看似在雙十之間。
當然。細看之下,微微可見眉梢眼角處。隱隱可見蛛網般往鬢髮處放射的魚尾紋。但其眉如遠山,眼若秋水,總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只是玉臉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活像冥府來的美麗幽靈。
「媽的。」徐子陵哼道:「向雨田就教出你這小淫婦一個徒弟?還有三個呢?尤小鳥,丁九蟲,周老狗的傢伙都死到哪裡去了?快給老子滾出來!」
「好大地口氣。」一個黃色盤龍勁裝疾服的大漢,頭上戴著一個帝皇始用冕板旒俱全的通天冠,威風凜凜地大踏步走了出來,傲慢無比地哼道:「本大帝之尊名,豈是你一個下發所能嚷嚷,大膽!」這個身上王霸之氣十足地男子身高奇偉,氣息霸道凜烈無比。
其背上倒插特大銃金鐵鏜,勾鼻深目,有種說不出的邪惡味道揉合在詭異地霸氣之中,極是唬人。
徐子陵一見,簡直就想大笑一場。
在現代生活那段日子之中,常見書中有王八之氣,但是一直不知如何才算是王八之氣。今日一見這個四大兇徒的丁九重,他一下子就明白王八之氣是怎麼一回事了。
徐子陵直想放聲狂笑,他一想到書中描寫什麼人一見王八之氣都會納頭就拜,口稱主公,再看看這個丁九重,幾乎連腸子都要笑斷,苦忍之下,簡直就沒有笑得內傷。石青璇不明白徐子陵為何一見這個丁九重就會這樣,但是卻提醒不得,暗自擔心別讓四大兇徒看破才好。
雖然她對徐子陵打敗這四大兇徒頗有信心,但猜計全殲的可能性卻不大。
一旦這四大兇徒發現不對路,四散逃亡,到時就麻煩了。
「媽的。」徐子陵苦忍,可是仍然按耐不住心中的暴笑,乾脆放聲狂笑,大吼道:「真是笑死人!我頂你的肺,就憑你這豬狗不如的模樣,還學人裝腔作勢?靠,你自己不知廉恥也顧及一下別人感受好不好,老子差一點就給你這王八蛋弄吐了!」
「大帝哥哥。」那個金環真也偷笑不止道:「想在前輩面前裝孫子?吃癟了吧?」
說話的人也自外面大步而來。這個人的外貌,比那丁九重更令人不敢恭維,臉闊若盆,下巴鼓勾,兩片厚唇突出如鳥啄,那對大眼睛則活似兩團鬼火。這個身形矮胖,兩手卻粗裝如樹幹,雖身穿僧袍,卻沒有絲毫方外人的出世氣度,只像個殺人如摩魔王。
他頭頸處還掛一串血紅珠子,刻成一個個圓形的骷髏人頭,更使人感到不倫不類。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徐子陵收降了周老方,自然一眼就知道這個樣子跟大明尊中五類魔的暗氣周老方一模一樣的,就是周老歎了。徐子陵大笑道:「你他媽的長得這模樣也不容易!尤小鳥,老子操你祖宗,馬上給老子滾出來!」
徐子陵裝成脾氣暴烈的岳山,極有神韻,氣勢超狂,威壓得面前的四大兇徒心頭狂震。
倏地,一道人影挾著凌厲的破風之聲,現身在廟外五丈高處。然後像從天上掉下來般,筆直下降,下降地上三尺左右,又極速橫移過來。最後落在廟門口,落地時全無聲息,似乎他的身體比羽毛還輕。
這一個就是魔門八大高手之末的『倒行逆施』尤鳥倦。
尤鳥倦臉如黃蠟,瘦骨伶仃,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眉梢額角滿是淒苦的深刻皺紋,但身量極高,比面前的丁九重還要高出半個頭來。他的鼻子比丁九重更高更彎,嘴片卻厚於周老歎,簡直集合了兩人之最醜。
眉毛濃密烏黑,有如掃帚。
那灼灼有神的眼睛卻完全與他淒苦疲憊的臉容不相襯,明亮清澈,然而在眼內深處,卻流露出冷酷和殘忍,令人看得不寒而慄。
尤鳥倦一襲青衣,人瘦衣寬,衣不稱身,蹩忸之極。背上有個金光閃爍的獨腳銅人,看上至少有數百斤之重,但負在他背上卻似輕如毫毛,甚至還能憑空垂降橫移,完全不成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