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祖君彥聽到斥候回報的消息,簡直沒有傻掉,不敢置信地問道:「張鎮周真的讓晁公他們虜走了?偃師大亂自相殘殺?內應唆使那個費烏將軍投降?楊公卿下落不明手下麻常為將?那徐子陵呢?他到哪裡去了?他沒有出現?這怎麼可能?」
可是斥候的回答更讓他不敢置信,因為那個斥候道:「單雄信部已經進城了,現在整個偃師都在我軍的控制範圍之內。」
「那個吳廣德也投降了?」祖君彥差一點就沒有瘋了,他還從來沒有打過這麼容易的仗。
「投降了。」斥候點點頭,稟報道:「他接受了單雄信部的招安,不過他的條件是手下的兵馬日後也不調離偃師,日後就駐紮在偃師城。」
「單雄信答應了?」祖君彥就連自己也沒有找到不答應的理由。
「單雄信將軍答應了,還命他守在城西。」斥候又稟告道:「軍師,現在除了城外麻常一部,再無威脅。」
「麻常還有多少人?」祖君彥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三萬人!」斥候在回答的同時透露了一個更重要的情報,道:「不過他們快不行了,王世充一直就沒有派船運糧來支援,據報他們的存糧全空,已經快斷糧不接了。現在他們沒有調令,加上又擔心單雄信一部率兵追擊,不敢回撤洛陽,恐怕正在進退兩難之中。」
「單雄信沒有招降他們嗎?」祖君彥點點頭,忽然又問。
「單雄信將軍自己的糧草不多。」斥候稟告道:「加上偃師內鬥厲害,糧草燒燬無數,此時城中恐怕也正在缺糧之中。所以沒有辦法招降麻常軍。」
「麻常軍提出要糧草嗎?」祖君彥又問。
「五十大車。」那個斥候恭聲道:「他們要五十大車的糧食,然後如果有士兵離去,但憑自由,只能接受自願留下的士兵,而不能強用士兵返攻洛陽,這是他們的條件。現在哪裡有五十大車的糧食給他啊?」
「五十車的糧食多了點。」祖君彥在帥帳裡轉了兩圈。忽然命令帳裡垂手而立的眾將道:「十萬火急,日夜趕路,拋下攻城的隊伍先不管,急急支援偃師為主。邴將軍一路收攏部隊,切記糧草方面不得半點閃失!鄧將軍為前鋒,先點三千人極速支援偃師,兩位黃將軍各帶五百騎掃蕩有可能逃離的殘軍或者潰軍。順便派出斥候傳達命令,讓裴將軍和程將軍兩位火速前來,匯合於偃師城下。」
內眾軍一聽,皆大聲應諾。
等祖君彥大軍到來,這已經是偃師城下兩軍對峙的第五日。
單雄信一部在小心的試探之後,發現真的是自己方面的內應策反了對方的大將費烏,加上麻常的餓軍的瘋狂進攻,迫不得已退入偃師城。
當祖君彥趕到時,兩軍完全對的了一個模式。
本來應該躲在城中防禦的,現在正在瘋狂地攻城。本來應該正在攻城的,現在正龜縮在城中防禦。就算祖君彥打了大大小小不知多少仗,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奇觀。他看見自己來攻打的部隊躲在城中,被敵人瘋狂地進攻,打得幾乎抬不起頭來。
祖君彥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軍隊。他們輪流出動,幾乎從不停歇地向偃師城中發動進攻。雖然不是強行搶佔城頭,但是卻造出了數百架極其簡陋的投石機,又自林中砍來木頭,點燃投入城中,形成漫天的火雨。更讓祖君彥不敢相信的是,他們就在城下,大模大樣地砍殺著戰馬,用巨鍋烹煮著,輪流分吃,輪流攻城。
珍貴如戰馬者,他們也毫不知道珍惜,可見他們飢餓到了何等程度。
一般軍人都視戰馬為第二生命,甚至寧願自傷都不損戰馬一根毛髮。
但是這一些人,卻把戰馬烹煮於巨鍋之中,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想必絕對不會那樣做。更讓祖君彥暈倒的是,在偃師城內,也正在做著同樣的事情。單雄信部,也正在宰殺著戰馬,他們也到了山窮水盡粒糧吃光的地步了。
如果不是祖君彥部及時趕到,簡直不知遲些還會發生什麼事。
祖君彥幾乎不敢想像吃光了戰馬之後,還能吃什麼?
祖君彥急行軍而來,所帶的糧草也不充足,僅僅能將整個偃師熬過幾天,畢竟數萬張飢餓大口,一天能吃掉多少糧食祖君彥現在也不敢細想這個問題。偃師城中的百姓個個面黃肌瘦,家地存糧不是吃光就是讓士兵們搶光,天天的攻城讓房屋近半被砸破或者被燒燬,現在如果不是祖君彥的大軍趕到,相信偃師會重落入城外的大鄭軍手裡。
祖君彥派出單雄信帶領二萬人馬出城駐紮,在麻常的木寨對面,與偃師城兩方夾擊。
戰鼓擂起,真正的大戰一觸即發。
祖君彥自城中派出一萬五千人,由那個鄧一登將軍統領,與單雄信部夾擊麻常,來一仗慘烈的野戰,意想一擊而全功。兩個黃姓的將軍是一對孿生兄弟,長得很是相像,兩個人都是粗壯的漢子,都使用狼牙巨棒為武器,此次祖君彥派出他們帶五千人馬去偷營,趁麻常大軍酣戰之際,攻入他們的木寨。
麻常帶著士兵們站在最前面,他的神色帶點不安。
因為他的老上司楊公卿就在他的身後,還裝成他的親兵模樣,不過更讓他不安的是徐子陵,徐子陵變身成為疤臉大俠給麻常當傳令兵。跋鋒寒也當個沒馬騎的劍衛,站在麻常的身邊,一邊跟宋師道在小聲討論到底誰才成為今天的「殺人王」。
宣永誰也不認識,大模大樣的坐在馬背上。王玄恕就慘了,不但臉上塗得花龜似的,還得給他牽馬。
張鎮周因為「被虜」。不好公然出現於人前,只好和鶴鵬兩老在帥帳裡三人相對歎氣。鶴鵬兩老雖然極想出戰,但讓徐子陵一口拒絕,提由是保護張鎮周的安全。
至於玲瓏嬌,還在生悶氣,躲在自己的小帳篷裡沒有出來。
「小子。」徐子陵輕笑問道:「怕了嗎?」
他問的是王玄恕。不過麻常卻回答道:「那麼多人我一個人指揮,我的心都在哆嗦,能不怕嗎?」
「一回生兩回熟。」徐子陵一聽,抬頭笑道:「多干幾回就好了。」
「你小子給我打好點。」楊公卿則拚命施加壓力道:「別給我丟人,否則你別說認識我!」麻常一聽,那臉馬上變成了苦瓜。
遠處的敵軍,分成幾個大型的。步步進迫,一邊配以整齊的呸呸呸,氣勢直衝鬥牛。
「瓦崗。」
「常勝。」
「瓦崗。」
「無敵!」
雖然喊來喊去都是那幾句,不過數萬人吼起來,倒也聲震天地,頗有幾分氣勢。麻常一聽,不服氣地朝身後眾人大吼道:「也給老子吼一嗓子!聽我的,戰馬……」
「殺光!」
身後的士兵們經過幾天的排練,聲音倒也還整齊。而這種話喊起來帶勁。
「糧食?」麻常又大吼道。
「吃光!」士兵們覺得這樣吼才是正路。吼完之後,心中特別舒暢,聲音越發大聲。
「美女?」麻常再來一嗓子。
「搶光!」士兵們先是回答了一聲震天吼。但隨後個個忍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徐子陵一聽,笑而低聲糾正道:「大錯特錯,應該是剝光才對!」結果讓宣永和麻常這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聽到了。馬上配合地大吼起來,一個喊「美女」,一個喊「搶光」,一個再喊「美女」,另一個接著喊「剝光」,結果眾人簡直笑得站不直腰來。
等麻常指揮大軍照葫蘆畫瓢喊了幾遍之後,聽得偃師裡的宜了他差一點沒有自城頭上摔下來。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笑得出來?
還有心情開玩笑?
作為瓦崗軍的士兵們,則非常羨慕大鄭軍的口號,心底極度希望自己的主帥也把那個口號改一下,那個「常勝無敵」喊得多了,一點兒也不帶勁,還是喊「剝光美女」更加有動力一點。
「衝鋒。」單雄信不怎的,一出場就讓手下衝鋒,他大吼道:「全軍衝鋒,衝垮那些傢伙!」
「等一等。」那個鄧一登連忙大喊道:「單將軍不要著急,現在不宜衝鋒,還是你們兩軍配合齊步而進會更好些,畢竟敵人也有三萬人。」
「你除了叫等一等,還會別的嗎?」單雄信鬱悶地吼道:「刀盾兵在前,長槍兵在後,刀斧手緊跟,巨盾兵掩護,弓箭手準備……」說起軍事才能,單雄信也不是省油的燈,只是他是翟讓的舊部,為李密所忌,故一直不得重用。
瓦崗軍的三萬多大軍黑壓壓的一大片,密密麻麻,步步而進,威迫而來。
「弓箭手全部下坑,刀盾手站坑沿防禦。」麻常因為之前與徐子陵推演過數十遍,早就胸有成竹,儘管第一次指揮那麼多人心裡有點亂跳,可是做起事也有條理分明。他大吼道:「坑沿全部豎起木排防箭,兩翼用拒鹿馬防止對方的騎兵偷襲。我們要龜縮萬惡防禦,大家表現得盡量差勁一點,第一波攻擊,只要不讓敵軍靠近就行!」
「第二波攻擊呢?」王玄恕打破沙鍋問到底。
「等有第二波攻擊再說!」麻常差點沒有讓這一個事事都要問個明白的傢伙煩死。
這一下連本來很嚴肅的楊公卿也笑了,大笑不止。
「那個就是單雄信嗎?」跋鋒寒解下虎背上的穿雲弓,小聲地跟徐子陵道:「看上去不怎麼強!」
「將軍武功不用太好。」徐子陵點點頭道:「別一箭給我射死了,他還有用。把勁兒留給裴氏父子吧!相信明天,最遲後天就會到,到時你可以玩個痛快了。」
「這些士兵很弱。」宋師道搖搖頭道:「幾乎沒有經過什麼訓練,而且士氣低落……」
「精兵都在李密手裡捏著呢!」徐子陵大笑道:「除了自己之外,他現在還會相信誰?還敢相信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