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回到客棧,跋鋒寒關著門正在修練《霸刀六十四式》,宋師道則在參悟《換日大法》,而那個多
情公子不知跑哪裡去了。徐子陵雖然心中有話想說,可是欲訴無門,只得回去躲在床上睡大覺,難得清閒地休息
一下。
睡到傍晚時分,王世充派人來按,說是尚大家到了,淮備開席。
徐子陵一聽,心道,這下終於可以者到這一個以聲、色、藝俱全而冠絕天下的尚秀芳了。之併力擒上官
龍的時候,徐子陵因為要與陰癸眾人鬥爭,又要算計大明尊教,所以根本沒空欣賞。
之前與伏寒定了協議,心中更想是否需要避嫌而放棄參加伏騫的宴請,以免日後讓世人起疑。當時徐子
陵還感奇怪,難道自己就真的與這一個尚秀芳如此無緣?誰不知王世充為了設下一個蜜糖般甜蜜的陷阱讓自己
迷惑上當,不息花大力氣請了尚秀芳出來表演歌舞。
看了這一場之後,相信再無遺憾,到時榮府壽宴的時候,自己就以放手大幹了。
徐子陵一路想著心事,一路設計遲些如何再狠狠地在洛陽大鬧一場所有的勢力都來一通大洗牌,讓自己
的影響力在洛陽更加有份量些。
踏進鄭國公府正廳,徐子陵看到一廳是人。
廳內果然並沒有大擺,只是筵開兩席,不過此時早坐滿人,兩席無分高下,並列於廳堂北端上首。
在這華麗大廳東側處,十多位樂師模樣的男女肅坐恭候,顯是為尚秀芳伴奏的班子。
徐子陵看了一下他們手中的樂器。大多不是繁雜就是太過簡陋,以吹奏為主,彈撥為輔,打擊的除了兩
面銅鑼之後就只有一隻小鼓了。徐子陵前生是主修藝術類的,學過一些有關音樂美術方面地東西,雖然不算精
深,但耳沾目染得多了,對中西樂器也頗是瞭解。
此時的琵琶並沒有全曲,沒有指套的彈奏令其聲音暗啞,僅在塞外風行,或者僅為伴奏之用。
二胡則也沒有定型,雖然也是兩根弦。可是音質介乎高胡與二胡之中。沒有紫檀木為座也沒有蛇皮蒙為
音鼓,雖然弓為馬尾,但不懂以松香滋音,令到其聲音尖銳不實,漢人多為不喜,也僅僅是輔助伴奏之用。至
於現在的主要伴音的是秦箏。
秦箏此時已經得到極大的改良,因為音域廣闊,遠比古人深喜的古琴的聲質更加豐富,此時隱隱有超越
古琴而取而代之風。一般都是主奏樂器。不過現在沒有輔助的玳瑁指甲,聲音相對會沉啞不少,而且在彈奏速
度上也相對會緩慢一些。
還有一種常見的彈撥樂曲是箜篌,因為其聲音清脆優雅和音域寬廣,也受不少人地喜愛。不過這種樂器
彈撥手法單調,聲音雖然優美,可是變化不足,久之難免會讓人不能久喜,所以也只是一些對樂曲相當有造詣
的人才會喜歡彈箜篌。
古琴就更不用說了,古調雖好,但曲高和寡,又有域外地各種樂器衝擊,世人已經漸忘。
徐子陵近年來忙於練功和四處奔走,音樂方在的興趣早拋下許久了。
不過為了防止有人壞心眼出陰招使自己丟醜,徐子陵之前就準備了一個最簡單的樂器之一,葫蘆絲。
做一個小提琴雖然夠高雅,可是徐子陵沒有這個閒功夫,弄一個葫蘆絲嚇唬人就足夠了。再說,對著一
大幫俗人用小提琴拉個『拉德斯基進行曲』什麼的。他們聽得明白才怪呢!再說徐子陵此時又沒有心思去追求
一個為藝術獻身的尚秀芳,只要自己看過了,又不丟醜,那也就算了,何必費那麼多的氣力。
這個尚秀芳現在可不是他能動腦筋的,再說,現在徐子陵一心在洛陽大戰上,之後又有那個蕭音天女的
事要忙。所以,徐子陵決定,還是等這一個尚秀芳到真正有需要的時候才出手幫她一把好了,現在擺明車馬地
親近她,那肯定為天下人所嫉妒。
尚秀芳不是婠婠,她天下聞名,而且不會武功,手無縛雞之力,不能自己保護自己,萬一有個意外,教
徐子陵如何是好?
大廳內加上侍候地婢僕,人數接近五十人,不過因為尚秀芳還沒有登場,大多數人都是嚴守安靜,縱席
間有人談笑,也小心翼翼地輕音溫言。徐子陵看上去,頗有種開會但還沒能領導上台發言的味兒。
王世充一見徐子陵的到來,哈哈大笑,又親熱地上前拉著徐子陵進廳來。
當徐子陵微微向眾人見禮,就連那個一直眼露陰沉的王玄應也在王世充的狠瞪之下強笑拱手行禮,對於王
玄應,徐子陵看也不看他一眼,裝著不見而進。
他簡直懶得跟這種小人打交道。
歐陽希夷最是開心,拍著徐子陵肩膀,大笑不止,也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這一個位置並沒有坐在尚秀芳地隔壁,而是對面,看來似乎是有人想徐子陵在席間出點什麼難堪,好丟醜
給那個尚大美人看看。對於這一種安排,徐子陵淡淡一笑,是真老虎還怕假大蟲?想玩小把戲,那就陪那些一肚
子壞水的人玩玩,否則還真顯不出自己的脾氣和見識來。
王世充給徐子陵介紹兩個面生的大將軍,在他輕描淡寫的介紹下,那兩人分別為顯洲總管田瓚和管州總管
楊慶,乃王世充駐守洛陽外圍城防的得力手下。
此次招回來,想來是有點什麼圖謀。要說這兩人是專門為聽曲而來,連傻子也不會相信。
王世充肯定正在不斷招回手下,作出部署,以對徐子陵日後大戰作出種種的佈置和調整。歐陽希夷苦於不
能向徐子陵開口道明,一看他還向那兩人打招呼,不由在桌子底下輕踩了徐子陵一腳。
徐子陵回報於淡淡一笑。笑得這個性子耿直地不錯的老叫花子一楞,旋即明白,隨後也哈哈大笑起來。
與徐子陵同席的還有王玄恕、王弘烈、王行本、玲瓏嬌、楊公卿和郎奉等人,只是不見可風道長和張鎮周。
眾人皆與徐子陵拱手行禮問好,可是玲瓏嬌卻鬥氣地把頭扭過一邊,裝著沒看見,儘管她就坐在徐子陵地身旁。
可風道長那肯定是為了避嫌徐子陵而不出席,所以找了一個出家人不近女色的現由。
張鎮周則聽說是要趕回偃師佈置防守去了。
徐子陵與楊公卿等人連飲三杯,才裝著驚訝地猛然發現玲瓏嬌在旁,向她問好時。逗得眾人大笑不止。
就連一直板著小臉地玲瓏嬌也禁不住於那冷漠的唇角露出一分笑意。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女婢進來。在王世充耳邊說了兩句。
又有人在走過那幫伴奏班子地時候悄悄做了個手勢,一時間,那些人默契地合奏起來。整一支樂隊班子
絃管並奏,有小鼓輕輕敲響,微震心神,接著各種樂器前後響起,如雨打芭蕉,瀝瀝紛紛,交織出清靈悅耳的
悠悠樂韻。於眾人不經意之間,開始繞樑迴盪。
名冠天下的才女大家尚秀芳,終於來了。
當那個尚秀芳就像從夢境中最深邃的幽谷來到凡間,如仙子不知何時飛降於人間世一般,出現於眾人眼
前時,整個大廳之內,不論男女,無論是誰,那目光都不能從這顛倒眾生的絕世名姬的身上稍稍離開。
她的絕世容顏,能讓皎月無光,能讓群星黯淡。
徐子陵一看見這個尚秀芳,馬上想起了李白的清平調。『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
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甚至,徐子陵覺得就算是這一首傳世名詩。也不足形容尚秀芳地玉顏。因為相比起來,這首形容楊貴妃
的詩。還顯得太艷了些。而這一個尚秀芳,那清顏卻遠遠不止驚艷。還有一種極高雅地神秘,一種極智慧的妙識。
世間美女如雲,但能在徐子陵心中,在徐子陵所見過的年輕一代美人之中,堪能與這一個尚秀芳相比喻
的,只有那個慈航靜齋的傳人師妃暄和天魔傳人婠婠。
只有這兩個武功修為奇絕,無論精神或者身體都無時無刻自然散發著迷惑力的兩人,才稍稍能壓下這一個
絲毫不會武功的尚秀芳,造成極輕微幾不可察的差距。若再加上那個僅僅讓徐子陵見過一個背後倩影的蕭音天女
石青璇,這個尚秀芳的確能夠實至名歸地與她們三人並稱大唐四大美人。
絕美驚世如商美人和小公主,羅剎女和冰美人,獨孤家的小鳳凰,俏軍師沈美人,又或者塞外的異族美人
淳於薇和花翎子,在與這個尚秀芳相比起來,都會稍微差上一絲。
這個尚秀芳雖然不會武功,沒有精神力來感染世人,可是她的清顏既能令人想起師妃暄那清雅如仙的天生
麗質,同時亦擁有婠婠魔女那種迷濛不實百變無定的神秘之美,繼合而形成自己獨有地另一種毫不遜色於她們兩
人的特異風姿。
如果把師妃暄比喻成高高在上聖潔無暇的飄飄白雲,那麼婠婠就會是於晚間無聲飛降冰寒入骨的片片霜雪,
如果石青璇是天空瀝瀝灑在林間清泉曲徑通幽處點點清雨,那麼這個尚秀芳則會是迎面而來讓人心神俱為之一清
的柔柔晨風。
這個尚秀芳有著最使人傾倒的身段,修長勻稱,纖儂合宜,似柳還嬌,儀態萬千。
最讓人動心而不可自拔的是她那對能勾魂攝魄的剪水雙瞳,雖然它清澈如泉淡如秋水,可是也遠勝別人地
含情脈脈。尚秀芳她沒有像別的歌舞美姬那樣於唇角露出略帶羞澀地盈盈淺笑討人喜歡,而是平靜如夜空之月,
可是卻更讓人有一種如走進空寂山林讓身心俱洗的感覺。
她地臉上甚至於沒有化上太多的紋飾,但那清淡宜人的嬌容玉顏,會讓人覺得任何一種東西浮起於那蛋白
一般的小臉之上,都會是一種可歎的沾污。縱然在那玉臉上沒施半點脂粉,可是她的眉目依然淨如晝,比之任何
濃妝艷抹都要好看上千百倍。
更不知她是否剛好浴後而來,那沒有任何簪飾就那麼隨意輕挽於螓首之上的秀髮,仍隱約可見水光,柔髮
纖長垂飄,如瀑驚心。
在那柔亮秀髮之下,玉臉相映成趣,更顯得純淨美潔得令人心醉。
徐子陵一見,心中又浮現大詩人蘇軾描繪西湖的詩句。『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
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