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鄭國公府祗,出了皇城。
徐子陵隨意漫步洛陽街頭,好不悠閒。因為此刻的徐子陵已經名聲大噪,眾人經他昨晚與南海仙翁一戰之後,對他已有頗深的瞭解,而且在沒有前往靜念禪院取出和氏璧之前,不願打草驚蛇,故只有極少高明的斥候跟著,不但行動隱蔽,對徐子陵所作所為,更是一概不管。
與宋家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青蛇幫幫主任恩親自趕來馬車相接。
反正宋家已經表明立場徐子陵,那麼他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露面來接徐子陵了。任恩約在四十歲左右,五短身材,外表像個地道的生意人,常帶微笑的白肥臉上彷彿隨時都能講出恭喜發財的話來,但他能當上一幫之主,自有他的本領。
徐子陵上了車,卻沒有坐進去,卻坐在車轅上,與執韁趕馬的任恩並排而坐。
「徐公子還是進去坐吧。」任恩一看徐子陵如此奇異的舉動,不由大感不解,道:「徐公子可是有什麼話跟任恩說?如果有話儘管吩咐就好。」
「你是做鹽貨生意的吧?」徐子陵看了一眼這一個青蛇幫主,忽然微笑道:「那麼數目相信過得去了?」
「不敢誇口。」任恩連忙恭敬地回答道:「任恩本性遲緩,做事溫吞,但數目方面謹慎,一般帳目均親自盤計結算,如果徐公子有關數目方面的事要吩咐任恩,任恩大言不慚就領下了。」
子陵拍拍任恩的肩膀,呵呵笑道:「我正好有一事想找你來幫忙。事關於數目方面的,而且可能還會比較大,你替我管好了。一年之後我來看看數目,如果幹得不錯,我就給你一個專管數目的副管事當當。如何?」
「徐公子如此相信任恩,任恩敢不效死。」任恩連忙恭敬地道謝,他是宋師道的人,徐子陵的事他多多少少也知道點,不過他還不明白徐子陵要托他何事,問道:「敢問公子任恩接手何事?」
「日後楊侗必垮,他整個一皇家國庫想必有不少東西。」徐子陵淡淡微笑道:「這就是你要做的事。」
「國庫?」任恩覺得自己頭皮發炸。他雖然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要處理那麼巨大的財產。楊侗雖然並不是隋帝謫傳,可是以洛陽之富,又得之前西苑的重寶,他的國庫簡直是現在天下首屈一指的。除了傳說中的「楊公寶庫」之外,就要數它了。可是現在,徐子陵卻要把它給自己處理,任恩既是感到興奮,又感到不安。
「遲些成事,我打算重修西苑。」徐子陵輕輕拍拍任恩的肩膀,道:「等完工之後,會對世人開放。收取參觀費用以作軍資,你目前負責的就是整理國庫,雇工重修西苑。如果你能幹得不錯,日後整個洛陽地稅利都由你負責,如何?」
「任恩只怕……」任恩聽覺得自己如雷貫耳,神魂震得激盪,頭腦一片空白。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帶著惶恐地道:「公子重托。任恩必誓死效命,可是任恩求公子派來一個可信的監督之人……」
「哈哈哈。」徐子陵不等任恩說完。哈哈大笑起來,道:「別人還怕貪墨不夠。你卻怕自己沒有監督。」
「任恩貪墨之心也有,可是絕對不會動公子一個銅錢。」任恩咬著牙,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激動道:「如果任恩幹得好,那公子再多重賞,任恩也絕對敢收。可是公子托任恩之事,若數目有一分之差,不用公子親來責怪,任恩自己砍下腦袋給公子謝罪。」
「放心吧。」徐子陵微微一笑道:「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監督方面你儘管放心,絕對不會有任何來管束和監督你的行事,你喜歡怎麼幹就怎麼幹。唔,如果說你還須要注意的事就是,西苑我已經將它許以別人管理,我們佔利分紅,而分紅部分別有其他人在管,這一部分收入將不劃入洛陽地稅利之中,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就好。」
「單單是國庫一事,已經足讓任恩頭大三倍。」任恩如果不是現在還是策趕著馬車,他早就俯身給徐子陵叩頭重謝了,可是徐子陵正坐在他的身邊,他只能用言語來表達了。任恩無限感激地道:「不過任恩定會極其所能,為公子理好數目,找好雇工,聘用天下名匠,重修好西苑的。如果此事有一絲差池,任恩把頸上人頭雙手為公子奉上。」
「沒事。」徐子陵淡淡道:「人生在世,不過悠悠數十年,錢再多也生帶不來,死帶不去。我不在乎自己的財富多少,相信你日後會不在乎。金子見多了也只不過是一些阿堵之物,有何稀罕,只不過世人所缺,才覺珍貴吧。你放心幫我,也許你有一天會發現,管理一些數字要比得到一些金子有趣多了。你這個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不過倒是個真小人。師道大哥向我推薦了你,我看了你兩天,覺得不錯,所以就決定讓你管理這事了。」
「有公子和宋二少爺如此信任。」任恩目中熱淚幾欲滾出,他強壓著胸中的翻騰之意,啞著嗓子道:「任恩就為公子做一個真小人。」
「雖然說負責天下總入的大總管位置沒有你。」徐子陵微微一笑,拍拍任恩的肩膀道:「不過你做一個專管洛陽城稅入的副管事倒是蠻合適你的,看你的表現了。對了,我還要托你去接一個人。」
「公子請吩咐。」任恩一聽,連忙豎起耳朵道。
「這一人是個女子,不會武功,你在路上照看一些。」徐子陵遞給任恩一物,輕笑道:「她就是日後負責西苑分紅的那人,你們日後應該有無數機會合作的,所以我讓你去接她。這個信物你一定要親手給她看,否則她不會跟你來的。對了,她還有一個好姐妹般的近身女婢,你順道一併接過來吧。」
「敢問那位夫人的姓名和住址。」任恩收好信物。又謹慎細微地問道。
「她叫青青。」徐子陵微笑道:「脾氣可能有些不好,不過應該只會罵我,而不會罵你,你放心好了,那個近身小丫頭叫做喜兒。在遲些大戰之後,你就可以去接她們來了,地址遲些會由一個叫做『今晚打老虎』的人在你出發前告訴你的。」
「啊,公子做事如此綿密,任恩這下沒有後顧之憂。」任恩大為驚歎道:「任恩正擔心萬一為敵所擒後不能受酷刑而招,現在洛陽眾敵環顧,不想公子還有此為任恩的保命一著,任恩真是感激不盡……」
「放心吧。」徐子陵淡淡笑道:「現在的洛陽,暫時不會有任何人對你動手的。就算你日後為敵所擒,直言就是。我做事只要是做過的,只要是擺明車馬做的,就沒有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你所知道的事只不過千百環中之一,為敵人所知也無用。」
「任恩知道。直言說,我不是什麼鐵漢男兒,不過公子所托之事。」任恩雙目湧現奇光,道:「除了公子之外。就是二少爺問起,任恩也絕對不會明言於他的。公子能把事情交得任恩,任恩敢接,就能用一點點血性擔保。」
「呵呵。」徐子陵不再言語,指了指路邊的一處河堤,示意停車。
河堤上有人向徐子陵招手。
一個身穿湖綠色勁裝武士服的女子揮著白生生的玉手,揚著手中的一管金澄澄,長若四尺的銅蕭。向徐子陵歡呼道:「看這邊。」
「是你?」徐子陵一看這個湖綠武士服的女子微微有些,不過還是一臉淡然地走過去。從頭到腳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似乎要在對方的身上找出與往日有什麼的不同之處似的。
而那個手持四尺銅蕭的綠衣女子,則含笑著轉身,扭著水蛇般的纖腰,讓自己的婀娜之姿盡現徐子陵的眼前,配合著徐子陵打量的目光,其大膽之風,讓人瞠目結舌。
「我找你很久了!」那個綠衣勁裝女子一看徐子陵收入目光,臉上還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絲毫沒有驚喜和動心的意味,不由用她那黃鶯歌般的聲音大為撒嬌道:「難道你忘了人家了麼?人家可是找你找的好苦呢!」
「沒忘。」徐子陵笑了,口中輕淡地道:「只是這一次你穿上了衣服,都認不出來了。」
「你這個人……」那個女子一聽大窘,玉臉飛紅,不過很快又恢復過來了,清鈴般笑道:「當年一見,的確尷尬,不過小女子已經洗心改過,再非當日那個讓你心中鄙爾不屑一顧的輕賤女子了。」
「是嗎?」徐子陵微微錯愕,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事的?」
「當年你不是說。」綠衣勁裝女子那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帶著扭捏地道:「如果人家身子乾淨了,就可以來找你了嗎?」
「我有那麼說過嗎?」徐子陵大奇,微微苦思回憶,好一會,才微笑道:「雖然不記得很是清楚,可是似乎並不是那麼說的才對,你是不是當時沒有聽清楚而產生了什麼誤會呢?」
「人家才沒有誤會。」那個綠衣女子大窘,不過她態度出奇地堅持,道:「你當初說等人家的身子乾淨了就來找我的,可是那麼久了,你一直沒有來,人家只好來找你了。現在的你名震天下,又艷福齊天,身邊的美女如雲,自然不會記得我這樣一個下賤女人,可是你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說過的怎能不算?我知道你很忙,你沒有空來找人家,人家只好來找你了……」
「你看來還挺大膽的。」徐子陵失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若與我扯點什麼關係,可能還沒有離開洛陽,就會讓人殺掉,棄屍荒野?你既然有心改過,天下好男兒多不勝數,你何不找一個成家,過些安穩的日子?」
「難道徐公子的眼中,人家再無一絲價值了嗎?」那個綠衣女子忽然泣然欲滴,頓了頓小纖足,她那小手緊握著那管銅蕭,微咬紅唇,道:「人家又不是不知道你的事,現在整個幫派都讓你了。這兩年來人家不但不聞不問你的事,還替你四處掩飾,你這個人就用這般的鐵石心腸來對人家嗎?再說,你不信可以問問你那些手下,看看我這一個在你眼中的淫賤女子這兩年有沒有找過一個男人,你的斥候隊神通廣大,徐公子不會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吧?」
「如果沒有這一點。」徐子陵微笑道:「我絕不會再站在你的面前,而且你的性命也早走到終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