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上官龍聽了心裡微悚,有一種內心秘密被人揭開那種驚顫,但馬上反應過來,急急地補充掩飾道:「你再胡說八道也沒有用,你再編排是非也沒有用……」
徐子陵如一張落葉,輕輕地飄在魚池上的假山石上,他看也不看上官龍,只是微微俯視著池下的游魚。
「我想跟你說的是,你師父魔心已經完蛋了。」看了半晌,徐子陵收回目光,對著上官龍淡淡然地道:「我殺的。」
此言一出,更把精神緊張極點那心弦繃得緊緊的上官龍差點沒有嚇個半死。
他師父魔心大長老死了?怎麼可能?
他面容一變,馬上意識到,這可能是徐子陵打擊自己計策,為何自己從未聽說到這一件事?為何聖門中人不對自己提起?魔心大長老武功蓋世,除了陰後之外,就是只有魔瞳尊者差駕並驅,就連魔血魔臂幾位長老也稍遜一籌,區區一個徐子陵,如何會有可能殺得死聖門中的大長老?
上官龍心裡一轉念,雙目在仔細觀察徐子陵時,發現他身體裡的氣息根本就沒提升多少,雖然輕功有點好得出奇,可是憑徐子陵那點內息,就是翻倍再翻倍地提升,他上官龍也絲毫不懼!
徐子陵忽然一步踏出,就踏在池面之上,向上官龍走去。
上官龍一見,大喜。
任憑輕功如何絕世之人,也不可能站在水面上發揮十成十的威力,換而言之,只要他在徐子陵自魚池向自己走來,向自己炫耀他那絕世輕功時。就是出手的最好時機。
徐子陵那隻腳踏在微微下凹的水面之上,竟然沒有沉下去。另一隻腳也踏在水面之上,兩隻腳似乎有一種古怪地波紋在旋轉,托承著他整個身體,就在那魚池的水面。徐子陵向上官龍走去。
眾人看得緊張到了極點。
在座之中不是沒人能以輕功蹬萍渡水,可是對敵還敢自陷己於劣勢,那麼還沒有誰有這般愚蠢,和那般的狂妄。
官龍沉哼一聲,他等徐子陵連走三步,直快到魚池的邊緣之際,他再把暗暗聚足內勁的龍頭鋼杖向徐子陵雷霆萬鈞地砸出。他是一個老江湖,他判斷地時間很準確。在那種舊力將盡新力未生之際。又有強敵攻擊在即,對方的實力此時若還能擁有一半,那他上官龍的名字都可以倒過寫了。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杖如山。
那龍頭鋼杖挾著一種沉悶的低嘶直壓向徐子陵的頭顱,在那種勢不可擋地重擊之下,一切萬物都將在那種震撼大地的威能之下顫抖。
這一杖。用盡了上官龍平生最大的勁力,除了無上魔功之外。這一杖,足足凝聚了上官龍數十年苦練而來的功力。上官龍雖然憤怒。可是,他沒有輕視敵人,他從不會輕視敵人。所以,就算對著一個身處劣勢之中的徐子陵,他的出手也用盡全力,畢生的全力。
杖未到,那勁風已經壓得水面整片都深深地陷凹下去了。
就連水面之上的徐子陵,也似乎跟著矮了一截。
重若百斤地龍頭鋼杖閃電般砸下,直到離頭頂三寸處,徐子陵依然帶著一種古怪地淡漠眼神,他淡淡地看著上官龍,彷彿對方和那百斤的鋼杖都根本不存在似的。
沒有躲避,那頭也只是微微一偏,讓過頭顱上致命的一擊,徐子陵讓對方那揉藏了數十年功力的鋼杖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肩頭之上。在那鋼杖打中地一剎,他吐出了兩個字:「逆轉。」聲音極輕,就像魚兒吐出來的泡泡,也像魔咒。
在那兩個雖輕可是在低嘯地杖風之中仍然清晰入耳的字響起之後,徐子陵讓那一杖砸得整個飛了起來。
他像那打破了水面寧靜爆射起來地池面一般,就像水裡那些受到驚擾而躍出水面的魚兒一般。
徐子陵肩膀甚至還連接著那根龍頭鋼杖,可是身體卻整個飛了起來。
他雙腿合併如柱,於一剎那倒逆向上官龍的頭頂。
令人詭異的是,上官龍的鋼杖下砸,他勁力極大,可是徐子陵的身體卻越是沖天而起,他升得越高,最後幾乎直立。他那雙腿更化作降魔之杵般,逆轉向上官龍的頭顱。
更令人不解的是,此時的上官龍,竟然不能掙脫也不能分手抵禦,他竟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讓徐子陵的雙腿重重地轟上自己的頭頂。眾人的感覺是,上官龍那一杖,非但沒有砸傷對方,反倒將自己的腦袋砸中了似的。
上官龍的頭頂馬上陷下去了一片。
他的五官七竅之內爆射出無數血箭,口鼻間的鮮血如湧泉般沖喉而出,帶著不計其數碎裂的牙齒。
上官龍在極其優勢之中,轉化作極劣之勢,不過一眨眼之事。
眾人簡直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堂堂一個上官龍,成名數十年的前輩高手,竟然接不下一個後生晚輩的一招?
不是一招。
徐子陵又出手了。
這一回出的真的是手。徐子陵的雙手在極其美妙地變化,他的手在一剎那化作了並蒂蓮花,綻放;又於綻放盡的一剎那化作比翼之鳥,雙飛;在高飛的一剎那,再化作沖天烈焰,熊熊;最後在烈火之中,化作降妖伏魔的金剛之杵。以五丁開山雷神降世般的威能,重重地轟在上官龍已經陷凹一片的頭頂之上。
這一擊無聲無息。
不過上官龍卻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雙膝酥軟,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鮮血如決堤之洪般洶湧而出。
上官龍雙臂撐地,拚命止住自己仆倒地身軀。
在這一剎那。在生死一念之間的時候,他再不可能隱瞞,他把體內隱藏的『無上魔功』提升到極致,來壓制著頭頂之上的傷創。他的雙臂變成漆黑如墨,面門既黑,又扭曲如魔。此種無上魔功一現,那麼天下之人都必將知道他是個陰葵中人。
可是他不得不使用。
因為他已經傷重將死,如果沒有無上魔功護體,就算徐子陵不動手,相信他也活不過一炷香地時間。
在生死之間,上官龍選擇了寶貴的生命。
他雙臂的魔勁爆發,將青石的地面裂如蛛絲四延,他整個人發出一聲極其悲痛的哀吼。身形化作一道烏光。急急遁逃。他知道,此時不走,只有死路一條。對手不但強大,而且強大到可怕地程度,他一開始,就完全估錯了對方的實力。
雖然這一逃。他上官龍將會一無所有,什麼名譽。地位,財富。女人,朋友,統統都會消失,剩下的只會是天下人的鄙視和追殺,可是在這一刻,他非逃不可。
他還不想死。
一根龍頭鋼杖重重地砸下來,將飛到空中的上官龍重重地砸入魚池之內。
上官龍覺得自己的腰脊彷彿受到金剛巨杵細細地敲打了一遍,彷彿沒有剩下多少骨頭,整一個脊樑都在那一砸之下,化作了齏粉般,他不受控制地摔下那淺淺的魚池之中。
水花四濺。
又有魚兒驚得躍上半空,與剛才躍出的池魚一起一落,形成鮮明地對比,相映成趣。
上官龍拼盡最後一口氣,他想抬頭,自這一個淺淺地可是能夠淹沒口鼻讓人窒息的魚池中,他能做到的不再是逃走,而是抬頭,呼吸。
一隻腳自天而降,硬生生地將他踩入水中。
徐子陵,他靜靜地看著腳下還在掙扎不斷的上官龍,淡淡地道:「四招。」
兩道人影閃電般怒射而來,一高一矮兩道人影挾著狂飆的勁風殺至,殺氣漫空。高個的符真手持長柄開山巨斧,揚上半天,化作一道激電,疾往徐子陵頸處重斬而來。那強大無匹地霸道勁氣,彷彿連天空也要讓他的神力和巨斧劈裂開來般,空中帶著一種古怪地受傷般的嘶叫,讓那把巨斧破空斬來。
稍矮個子地符彥則動錐如飛,他手中的那把錐喙怪劍循著奇怪的進攻路線,在丈許的距離內變化無方,似乎要攻向徐子陵任何部位,充分發揮出這奇門兵器諸般幻變的特性。
兩人一出手,就顯出配合無間默契互補的特性,一重一輕,一剛一柔,一固一變,一疾一緩,一攻一輔無不是克敵的最佳戰法。
眾人一看,心中釋然,難怪這長白雙凶敢跟知世郎王薄對抗,原來他們中每一個人的功力,無不在上官龍之上,又兩兄弟一起默契配合,威力更勝,的確有狂傲的資本。
「浪旋。」徐子陵又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他手中的鋼杖隨意揮出,與符真那重劈而下的開山巨斧相抵。他那鋼杖毫無勁力,似是輕飄飄的一根一碰即斷的小竹枝般,他灑意地揮動,迎向那勢如破竹雷霆萬鈞般狂劈而下的開山巨斧。
「我的狂浪七轉!」庚哥呼兒驚恐地大叫起來,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最得意的武功,此時正在徐子陵的手中施展,還用以對付他根本就沒有把握對付的敵人,長白雙凶,符氏兄弟。他身邊的長孫謀,卻死死地盯著徐子陵的左手,那上面緩緩聚起了一片金光。
那是『鷹變十三式』金鷹之爪的先兆。
另一邊又衝出了使用大刀的老者,他的目標直向水中讓徐子陵踩著不得抬頭拚命掙扎的上官龍。
他就是洛陽八士之一的祁八州。
他的金刀如烈陽展空,灑出千百道金光飛斬徐子陵的後背。他不求重創敵人,但救回身為好友兼親家的上官龍。上官龍無論如何不能死,否則與上官龍有千萬瓜葛的他那過不了什麼好日子,所以明知徐子陵強大得恐怖,明知上官龍是陰葵中人,可是,他也得行險一搏。
「轟!」
一觸之下,符真的開山巨斧忽然讓徐子陵的鋼杖牽引向符彥的錐喙怪劍,兩者交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符氏兄弟兩個各讓對方一發不收的勁力震得飛退,這非他們的本意所為,那是在徐子陵的鋼杖指引之下。
他們有如著了魔咒一般,平生向自己的兄弟共擠出最大的勁力,將對方狠狠地震退。
在祁八州那金刀的金光四射之中,有一隻金鷹張開了它的羽翼。
那隻金鷹比那金刀的光芒更加閃耀千百倍,相比之下,那些金光簡直就是金鷹身邊的麻雀般可憐,在一剎那,那隻金鷹斂翼沖了那些小麻雀之中,探爪,毫無反抗的餘地,它抓住了獵物。
徐子陵手一動,未等長孫謀那句『鷹變十三式』喃喃出口,已經把那個祁八州抓在手中,並狠狠地貫入青石地面裡面,在用那鋼杖挑起半死不活的上官龍,淡淡地道:「小子近事有點忙,就不留下參加知世郎王公的盛會了。」
頓一頓,又道:「聞說尚秀芳才藝天下一絕,可惜有事在身,不得一見,甚憾!」
「各位。」徐子陵隨手拋掉鋼杖,洒然道:「我的事完了,大家請繼續喝酒作樂,打擾了。」